第6章 危局

土里滚两圈,后面是大火烧山,兄弟们肚里饱饱的,又抓来野猪,真如凯旋而归的将军般,扬眉吐气在山里打马穿行,到日上三竿时才在处溪流边停下,仔细收拾死猪,捡好肉留,烤成肉干带在身上。

这真是种甜蜜的负担,兄弟们都抢着多拿一些,反正将来都要交给唯一的厨子,谁也多吃不来,只为别人能轻巧些,白塔贵族,永远都会保持体面。

穆言颇为思念家乡的雪狼,天池国处在雪线之上,山势陡峭,马匹自然生存不下去,穷人养牦牛,权贵骑雪狼。雪狼爆发力强,平地上长途跋涉许连劣马都赛不过,走山路时可胜过马儿数倍。翻山越岭的,每日最多赶一百里,若不是得节省体力,兄弟们真想把这几匹士兵用的劣马杀了吃肉,换换口味。

骢阳界是越靠近大陆中心越暖和,可就算在天帝鼎墙根底下,也有四季。打军城出来时已是九月下旬,大山里辗转快一个月,兄弟们身上衣衫有些单薄。旷煜煮粥时不再严禁兄弟们靠近,大家伙儿凑在一起烤火取暖。

自从拆绳子削木头做出弓箭来之后,兄弟们不缺鲜肉吃,只有点子实在太背,打不来猎时才会用肉干。每到这个时候,大家都会女孩子般叽叽喳喳,嘲笑谁放得肉少,抠门。多拿不为多吃,煮肉粥时自然也不会斤斤计较,这算是枯燥岁月里的例行节目。

“喂,拿两块大的啊!”这次被讥讽的对象换成了穆言。

穆言闻言,赌气把袋子里所剩无多的肉干都倒进锅里。

萧瑟秋风灌进来,大家瞬间沉默不语。

该来的终归是来了!荒野求生最大的敌人不是自然,是内心。相比之下,最先疯的肯定是穆言,这小子在花都呆的不够久,大家心里明镜一样,没点破而已。身为队长,旷煜当然不能再闷头煮粥装看不见,赶在冲突爆发之前,他得把穆言拉到一边去谈谈心。

穆言没跟他走,扬扬空口袋,指着大伙哈哈大笑:“吓到你们了吧?轻巧了,略!”

原来是他发觉自己的快被吃完了,故意搞这么一出儿,给枯燥生活添点趣味。旷煜长舒一口气。

真吓老子一跳!杜枫哪容他嚣张?眼珠一转,坏水涌上来,把自己小半袋肉干往穆言口袋里一塞:“想得美!”

别人也纷纷效仿。

小孩子的早期教育非常重要,什么系统的理论都是白扯,最简单最管用的办法是找个人不停地跟他说话。何满耀正念叨的嘴角直起白沫,见状也起来,把孩子往穆言怀里一塞:“这也给你!”

既然已想好要活跃气氛,穆言来者不拒,坏笑着瞪他一眼:“你别后悔!”说着点点孩子有些干裂的小脸儿:“叫爸爸。”

切,老子恨不得一天喊他一千次爸爸,也没见他回过半句。何满耀刚在心里嘀咕完,就听得一声含糊不清的“嘎嘎”,整个人愣在原地。

谁都想不到惊喜会来得这么突然!兄弟们呼啦一声围上来。水已滚开,肉干在里面舞蹈,旷煜也一改靠谱形象,往锅里随手丢一把米,便去瞧孩子。

说回穆言,耳听得“嘎嘎”二字,他还只是惊喜,待兄弟们发情孔雀一样使劲浑身解数想让孩子叫自己一声,而孩子却只瞅着他叫时,他眼睛湿润了。

孩子,你是公平的!兄弟们中最能说会道的当属何满耀,教孩子说话的事情责无旁贷,这是种比肉干还甜蜜的负担,是兄弟们唯一争抢起来的事情。穆言认准“孩子是我从军城里抱出来的!”,赶路时必腾出只手来抱着,细算起来,他才是向孩子倾注最多心血的那个人!

太过激动,喝粥时他还在哭。

他也知道这么哭不是办法,会把兄弟们带得伤感起来,可他就是忍不住!所以旷煜提出来单独聊聊时,他没拒绝。

“兄弟们误会你,希望你不要介怀。”

“习惯了。”说是亲密无间,其实比起其他人来,穆言自视要相对疏远一些,刚才做些出格事,兄弟们马上沉默不语可做明证。究其原因,他在天池国长大,不算花都人。花都人向来以白塔根本自居,行军打仗时冲锋在前,耕作生息业绩遥遥领先,的确不辱使命,相应的做派难免有些倨傲与排外,对东疆大漠、西北旱海、大化水乡、南部沿海、鼎下山民都始终隔着层沙,对于归化而来又享受特殊待遇的天池人,怎能会一视同仁?只比两江十二郡的奸商和重山八郡的刁民好些不多。穆言敬佩花都人,对他们的散漫态度视而不见,甚至愿意改变口音来尽量融入。在小队里,他是最勤恳本分的一个,苦差事争抢着干没有过半点怨言。

其实这些不光是旷煜,其他兄弟们也都看在眼里,别的天池人不说,穆言这小子他们是接纳了的,是他自己心中始终有疙瘩。为这,兄弟们其实老早就聚起来商量过,结论是也没什么好办法,刻意多加关怀反倒更伤自尊,只能一视同仁,靠时间来磨。本来都快磨好了,进入军城后他自己心绪不定,多次找旷煜饮酒解忧,变得愈加不自信,认为自己始终是学不来花都人“淡然的疯狂”。

旷煜又不是什么老油条,只能就着他话茬说什么不要介怀,听他苦涩的三个字出来,顿觉棘手,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想半天才继续开口:“谁叫你演得那么好,信不信哥哥我这么做,他们也会吓得不知所措?”

“我知道是自己想多了,可没办法啊!HD学步,搞得自己小媳妇样敏感,连雪岭苍狼都算不上了。煜哥,你说我是不是贼失败啊?”

“是挺失败的。你知道第一匹雪狼进到花都后,带给花都人多大震撼吗?”

“剪了毛不伦不类,不剪毛热得跟条狗一样吐舌头。”

“比成年公牛还大几圈的狼王啊!就是死的也照样吓人!老弟,哥哥是真不知道你为啥一直耿耿于怀要做花都人,你就该是匹震撼花都的雪狼啊!”

这话听着颇为提气,其实是老生常谈,且文不对题。穆言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些?不就是驻守险关嘛?花都人适应了气候同样可以,活法儿却有天壤之别。大皇帝不肯接所有天池国的孩子来花都,那他只能自己身体力行,把花都搬上天池!第一步,他要变成花都人!第二步,他要成为天池王!不是名义上的王,是人民心中的王,任重而道远,心性里还有不成熟的成分在,他很怀疑自己是否能做到。

“好端端的少狼主,被你们祸害得丧家犬一样。喂,来我们精灵帝国吧!”

大半夜荒山野岭里冷不丁传出句人话着实吓人,旷煜以为是哪个不知深浅的小子没闹够,刚要出言呵斥,就发现不远处树根底下站着两个生面孔,其中一人手里握着发出淡淡白光的宝剑。

修士!

到底是白塔九神候,旷煜的战斗素养无与伦比。最初半秒没有任何举动,不是被吓傻了,而是在飞快思索:两江十二郡出现修士,话里藏着机锋,不用想就知道是干什么来的!二十余天风平浪静,到现在才追来,这俩修士绝不是怪物级别的存在,可以一战!想到这,他拔刀拉开架子准备对敌,同时扯嗓子大喊:“打修士!”

当年郝秦仲一拳从绝世大阵里留下来零星修士,这帮家伙冷静下来后,寻思着重建修士时代,无奈九神做事太绝,将天地真气尽数收走,从源头上掐死这种可能。离开天地真气滋养,最初的修士们很快相继死去,骢阳界修士传承算是彻底断绝。后世在出现所谓修士,全数遗留下来的那点真气作祟,落生时身负异能,至死也难有寸进。

有两个有趣的实事可以充分反映修士们的现状。

还记得杜刚与郝秦仲的谈话吗?原本杜刚说得是,谁要是想翻天,定打得他妈都不认识!后来他神秘消失之前,给所有凡人帝国留下“买命药”方子。帝国的买命药,修士们的卖命药,服下后终生有效,四个时辰一次解药,迟半刻钟神仙难救!最初的那群漏网之鱼坚守着身为修士的荣耀和底线,没有效忠于任何帝国。后世的怪胎们没有他们那种遗世独立的底气,迫于所有凡人帝国“吃药或者死”的淫威,统统吃下“买命药”宣誓效忠。

同时存世的修士掰手指头都能数过来,且没有系统修炼方式,旧有的境界体系根本无用。现行的修士强度衡量标准带着浓重的凡人色彩:这个修士一口气能杀多少俘虏或死囚,四舍五入就近取个整数,就叫“多少人敌”。这套体系实行以来,有记录的最强者是诸城联邦大国师,两千人敌,活八百三十多年。这个强度已经足以扭转局部战争的战局,让诸城联邦战无不胜。可惜那时候杜刚还在,这套体系也是他创立的,塔皇帝知道拿不出那么多死囚来测试他,只象征性问问。唯有在郝秦仲面前时杜刚才会絮絮叨叨,这次回答的依然惜字如金:

一万八。

塔皇帝不知道的是,把“始源之门界”排除在外,三千五百五十二重小世界共有神明一万八千零五十四,四舍五入一下正是一万八。

这套体系有很大局限性,比如眼前这俩,一位是二百人敌,一位是九百人敌,实际对打起来,无论多少次都是前者胜。因为那九百人敌是玩毒的,且只迷倒人不致死,得拿着匕首挨个割喉咙,再多些人的话,割不过来。

俩修士奉精灵皇帝命来抓活的,骑着适合山路的老虎,顺着蛛丝马迹追过来,到今天才算看到火光,便把动静甚大的老虎放毒迷晕了,悄悄摸近来,正赶上旷煜带着穆言出来谈心,怀着老猫戏鼠的态度偷听。

兄弟们在深山里穿行,俩修士追踪途中算是与世隔绝,不知道精灵皇帝已死,否则见面了没有这些话,放毒撂倒弄死了事。皇帝陛下偏偏要活口,把这几个家伙带回去,一嚷嚷:“你丫的虐个凡人还用毒!”他们老脸往哪搁?别人倒还好,回京之后见到师傅他老人家,白挨俩恨铁不成钢的巴掌岂不冤哉?真是传道授业解惑的恩师还则罢了,一个糟老头子仗着年岁高、天赋强骑在头上拉屎,恶不恶心?

二百人敌?旷煜乱军里冲杀一圈儿差不多也得这个数,何况还有六位兄弟,俩修士为了面子一准儿把命搭进去啊!其实不然,战场上骑着马胡砍乱杀跟试验场上一对多根本不是一码事,无论多能打的凡人对上二三十也是一大关,再多些,光累就能被累死。

与二百人对上几招后,旷煜发现对方无论速度还是力量都远胜自己,穆言那边更是飞快的显出颓势来,便先卖破绽等对方打进来时,连下三重刀,第一刀格开剑击,第二刀行险放弃防御猛攻对方面门。这其实是意志力的较量,若是对方更勇,还击回来,不是片刻见胜负就是继续陷入缠斗。优势在身体素质,二百人敌对天下武学颇有研究,认出他这叫武神连击,传自申之南,用刀用斧或者任何沉重兵器包括铁拳套也行,通过奇妙角度转化惯性来获得越来越猛烈的攻击。很明显旷煜第二刀时还行有余力,他不想阴沟里翻船,选择后仰躲避,按剑来防即将接踵而至的第三刀。

两条胳膊时,旷煜能砍四刀,强行坚持的话刀会脱手而出,现在左臂已废,他最多砍三刀。这便够了!他根本没想就此解决对方,第三刀陡然转向,劈向九百人敌,装模作样要下第四刀时直接弃刀,拉过穆言去跟兄弟们汇合。

“什么情况?”奔命之余,他问穆言为何毫无斗志。

“那厮身上带毒!”天池国气候严寒,握兵器战斗擎等着把手给冻掉,他们自有一套徒手格斗或是镶嵌式武器使用方法。冲阵时是一码事,对上修士是另外一码事,他选择徒手格斗,不成想对方身体湿漉漉的,三拳两脚过去后,全身都酥麻无力。

这消息真及时!剩下兄弟们已举着火把迎过来,担心被狼给叼去,何满耀还腾出只手来抱着孩子。旷煜扯着嗓子喊话,语速急迫,内容却有条不紊:“对方有毒,不要近身!杜枫把骨头扔我,何满耀把孩子给穆言!酒瓶草!”

“颇为敏锐,放心,本座杀你们不用毒!”刚才二对二占尽优势,九百人敌信心膨胀,反正体表带毒的特点已被发现,便捡起旷煜的刀来用。

何家功夫看似稀松平常,实际有许多门道,光靠看根本学不来,白塔人很团结,五千多年硬是能保守秘密,战场上向来都只有他们夺取兵器的分儿!兄弟们虽被九百人敌行为极大刺激到,还是忠诚的践行了旷煜的作战计划。

他哪说过作战计划?“酒瓶草”乃兄弟们在花都时就商量好的暗语,到现在可算发挥作用。短短三个字,寓意三层,说来话长。

第一,面对两个敌人,我旷煜先打谁,你们也跟着我打!

第二,随机应变,永远腾出一到两个人去牵制另外一个敌人。

第三,我打的其实是假的,是在制造机会,盯紧了跟我把另外那个真正目标弄死!

“酒瓶草”跟这三点有什么关系吗?很负责任的告诉你,分毫没有!对敌时喊出招式名称是种很蠢的行为,既要让队友明白,还要让对手满脑子浆糊,这就是瞎起的,白塔的战争贩子们很讲究这个。

没经过实战检验,兄弟们闭门造车出来的战术倒真挺管用。那个用剑的家伙剑术很好,若是还隐藏着什么秘密手段,那这场仗不用打了,能跑几个算几个。旷煜押他是个单纯的体修,带着兄弟们群起而攻之,渐渐把他围在中间转着圈儿打,谁离另外那个用毒的家伙近,就腾出手去与他纠缠片刻。

九神候佩刀过于显眼,出城时兄弟们根本没带着,从士兵手里抢来的劣质装备,用的惯的留,用不惯的扔,自制点土装备倒也顺手。

杜枫喜欢用剑,就使背出来的八棱铁剑,扔给旷煜的骨头,是根虎大腿骨,势大力沉又很结实,比扁担好上无数倍。兄弟们一路刻意避着人烟,人迹罕至的地方猛兽就多,那老虎饥不择食,算是倒八辈子血霉。老虎浑身是宝,虎牙给大吉镶了根狼牙棒,砸断另一根大腿骨给李相鸿绑出根长枪,虎皮切割开给穆言缠在手上做拳套。好多人都会觉得拳套这东西会遮挡住骨节这种人经历退化后身上所剩无几的武器,更偏向于竞技时保护对手,实战百无一用。其实戴上拳套后拳头更重,也会保护手部娇嫩的皮肤,特别是对上九百人敌这样的对手时,非常有必要!刚才若戴着,穆言不至于那么快显出颓势,现在就算戴上也为时已晚,天知道那该死的麻醉感什么时候能过去,他也只能抱着孩子跑了。

那个拿剑的,剑术在旷煜之上不多,陷入围攻后破绽百出,身子却刀枪不入,根本打不出结果来。而那个用毒的,刀使得贼烂,只能拿来自卫。他刚说过不用毒,敌人的话哪能信?进到兄弟们耳朵里,其实是提醒他们,这家伙不光身上沾毒,还能扩散出来,真在是个不稳定因素!短暂缠斗后,旷煜果断喊一句:“酒酿汤圆!”意思大家侍机撤退。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兄弟们对俩修士的了解基本是零,做出错误评估不足为奇。用剑的刀枪不入,却只是个“二百人敌”,明显耐力不足,再多打一会儿就会变成强弩之末。而那个用毒的则要可怕的多,缠斗久了一旦放下自负,把毒散出来,情景马上天翻地覆。甭管评估的是对是错,旷煜做出撤退的决定,结果是对的。

俩修士不明白这残疾头领为何忽然喊出道小吃来,但见兄弟们攻势见缓,显然是生出退意,当然乘胜追击。

一让一逼间,战场移到篝火堆边,旷煜忽然大喊一声:“妈的,干!”

背水一战的口令应该是:“有妹子!”这便需要默契了,完全不明就里的会真上去拼命,知道些内幕的会明白他是在故意迷惑敌人,然后作鸟兽散。只有心有灵犀的会猜到,需要配合!真不愧是兄弟们,没有一个撤的,都作势佯攻,又围着火堆打起来。

吉人自有天相,九百人敌的毒气是可燃的,在火堆边根本施展不开,故犹豫不前片刻后,决定先把火堆掀了。旷煜不是神人,没有未卜先知的能耐,他想的是打散火堆,趁乱逃跑。眼见得对方要毁自己救命稻草,旷煜抢先一步大喊:“跑!”用沉重虎骨撩向火堆。

“跑!”同样不是应急口令,兄弟们全程都留意着他,见他去掀火堆,都默契的拿兵器把飞散燃烧物往俩修士身上一拍,趁乱脚底抹油,先拉开距离,再学旷煜往上风向跑。风在顺着山势往下吹,上坡逃命明显不利,可敌人会用毒气,只能饮鸩止渴。

“表现不错!”旷煜刚夸赞一句,忽然心里泛起不安来,这山势不对,前方莫不是悬崖吧?

伟大的墨菲定理告诉我们,如果你担心一件事发生,那它一定会发生!兄弟们在悬崖峭壁前停住脚步。

“干吧!”何满辉咬紧牙关,月色下的目光简直可以杀人。

“又不是干不过!”杜枫轻蔑一笑,往前一步,按剑顶到最前方。

“往后!贴着悬崖!”旷煜打定主意,悬崖是死路,也是生路,金刚不坏?摔下去看你死不死!山谷里的凉风推着后背,给了兄弟们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白塔以神明后代自居,作为敌人,精灵帝国从来嗤之以鼻。但有些时候不能不信邪,山谷都是吸风的,偏偏初次交手的夜晚里风大,足以抗衡地貌,九百人敌拿手绝技放毒被老天爷给废掉了!

一直以来都在说兄弟们如何默契,被该死的一千五百人敌老爷子压迫,同病相怜的俩修士惺惺相惜,彼此间也是十分信赖与默契。白塔军人最被敌国诟病的一点是,作战时高层人员心狠手辣,下层士兵滑头得很小伎俩不断,莫说神裔帝国该呈现出来的“圣骑士”画风了,说是恐怖分子都不为过!先前兄弟们喊着暗语,打又不打,进退自如,把这点挥洒的淋漓尽致,俩修士没什么办法,毕竟千百年打过来,谁都没啥办法。

眼下不同了,背对着悬崖,你怎么跑?别说,历史上真有类似情况,慷慨一番后从容就义,连敌人都被感动了,正要上前祭拜一番,发现半山腰飘着个降落伞,已逃出弓弩跟火器射程之外。但俩修士十分清楚,降落伞那次纯属巧合,白塔人正在试验新式装备,实验结果是设备过于沉重,完全没有使用价值,不予列装。二百人敌明白要是傻乎乎的猛攻上去,迎接自己的绝对不是顽强抵抗,而是躲闪顺便朝后背推一把,他得慢慢来,耳听六路眼观八方,走出从容不迫的劲头来,走出压迫感,走得臭小子们先忍不住往前迎两步。

所有试图摧毁花都少爷兵心理防线的行为都注定失败,他们全是疯子。二百人敌大反派姿态尽显,兄弟们硬是肩并着肩,神情刚毅,纹丝不动!煜哥说的,无问对错,践行之!

风向不对,九百人敌就只能站在边上加油助威了吗?不,这其实是计,你们既然自作聪明放二百人敌近身,那就别怪老子无情!他脱掉上衣,揉成一团,狠狠朝兄弟们砸过去。

阵仗不能乱!穆言想着反正已身中奇毒,死不死的往后再说,刚才打两阵都只能看着,这阵断不能继续。九百人敌体术着实垃圾,毒外套飘飘悠悠很轻很慢,就算浑身酥麻,他也能稳稳扑住。蝼蚁虽小,尚且偷生,他没想着舍生取义,扑这个动作虽危险,背后站着六个兄弟,肯定能帮他挡住二百人敌致命一击!可扑中之后,那衣服忒脏,爆出一把烟尘来。傻子都知道,修士们衣食无忧,没道理邋遢到衣服往出掉灰的地步,准是毒啊!再来不及多想,他缩成一团裹紧衣服,屏住呼吸顺着山势滚下去。

二百人敌一剑被旷煜、何满耀、大吉三位手握重兵器的壮汉联手格开,杜枫剑快抢攻直取要害,何满辉跟月合川两大刀客错身而过去砍九百人敌。

已说过刀枪不入,轻软快剑凭什么能一剑封喉?二百人敌舍出脖子上一道血口,胳膊上几块淤青,抢身抓住杜枫手腕往山底下扔。

剑客贵在飘逸,凡人做不到修士那样空中转向,必须有人给他悠回来,才能打出凌空连斩的帅气场面。兄弟们曾练过,多是功夫最好的旷煜来做这事,可他现在只有一条胳膊,舍弃兵刃来帮杜枫明显因小失大,大吉取而代之。旷煜只是与何满耀配合,帮二人拉扯空间。

凌空快剑,迅捷如风,绵密如发,突如其来,居高临下,每一下都奔着五官去,二百人敌不能不防。作为最能打的,旷煜怎能安于助攻?到这时才真正发难,俯身下去,以虎骨棒直捣子孙根!

这地方不能不防!二百人敌仓促起脚,重心不稳,被旷煜双脚齐出蹬飞起来。

“酒瓶草”时候已看出兄弟们的战术,随时转换目标,慑与毒气一直不敢近身的何、月二人瞅准机会,回身来杀腾空的二百人敌。

五人包围,必杀之局!

怎料二百人敌呼号一声,气浪爆发开来,把同样腾空的兄弟们都冲飞出去!若不是旷煜抢攻时把战线往前推了推,起码有两三人会仓促间跌下悬崖。

殷长空便是惨死在类似功法之下,若是二百人敌有当年那散修的威力,怎能才是个二百人敌?兄弟们没有依凭才被冲飞,旷煜断了左臂,须得肩背撑地才能踹出那么大力气,算是因祸得福,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

身体没受影响,心理上打击很大!他觉得这架没法打了!脓包绝望了才会放弃挣扎,英雄绝望之际是会奋起的!他国骂一句稳住心神,弹起身来,揪住尚未落地二百人敌,使出全身力气:“你他妈给老子下去吧!”

少一条左臂坏很多事!没有抓地的手,又拼尽全力,他自己也被带出去,万幸停在悬崖边。

可二百人敌已抓住了他的手,力大出奇,简直能把他骨头捏碎,怎么也甩不开。

七对二,老子一换一不亏!旷煜冷笑一声,撅屁股往山底下拱。

“煜哥别跳!”杜枫反应最快,冲过来去掰二人的手。

其他兄弟们也明白过来,挤在悬崖边连掐带拧,还有两个把旷煜死死坐住。

喂喂,这还有人呢!九百人敌走上前去。

何满辉举刀来迎。

你们这帮家伙真是出乎本座意料,不是留手的时候了!九百人敌放出毒气。

穆言没滚出多远就撞到树上,活动活动手脚,发现麻痹感并未进一步加深,好像那衣服真是脏成这样的,便一直侍机而动。看到紫色毒雾散出来,他知道是时候做好觉悟了。

“你他妈也下去吧!”浑身乏力,他推不动九百人敌,只能紧紧抱着对方往悬崖边冲。到悬崖边时,九百人敌死死抱着他,再想脱身已是不能,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纵身一跃。

毒雾见效很快,何满辉无力阻拦,掉落的角度相差甚远,其他兄弟们鞭长莫及。

“小爷这么一跳,天池和花都就没有区别了!”人越来越远,声音也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不能辨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