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朱棣刚练完武回来,正瞧见十三阿哥房站在窗前伸着懒腰,快步走近,看着他神清气爽的样子,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看来昨晚休息的不错。”
十三阿哥笑道:“是啊,沾床就睡死过了!对了,四哥,这船哪来的?”
朱棣满意地扫过崭新的货船:“水火无情,咱们这一路都是在水上漂,哪能不给自己留条后路,这船是我专门为了此行购置的,从通惠河就一直远远跟着。”
十三阿哥松弛地躺回床上,狡黠一笑:“四哥,你知不知道张英张大人怎么评价你的,他竟然说你老奸巨猾,要知道你当时才十三岁,还没娶四嫂呢!”
老奸巨猾,这个老狐狸倒是看得挺准,只是不好吓着小十三,朱棣只得含糊应对:“胡说八道,我十三岁时,你就是个小屁孩,张大人怎么会跟你说这个?”
十三阿哥得意地炫耀道:“就因为我还小啊,皇阿玛跟德妃娘娘转述的时候,才容我在旁边跟十四弟玩!皇阿玛还说了,你是众阿哥里最聪慧的,将来必定大有可为,让德妃娘娘放下心结,好好待你。”
想了想又凑近朱棣小声问道:“四哥,按说小辈本不该妄议长辈,可我实在搞不懂德妃娘娘的到底在想什么?五哥不也是自幼被养在太后身边,宜妃娘娘对五哥,虽然做不到跟九哥那般亲密无间,但也是疼爱有加。何况咱们兄弟幼时大多被高位妃子抚养,不还是更亲近生母,就您二位处得跟仇人一样。”
“仇人?”朱棣苦笑道:“她本来就当我是仇人,杀子仇人!”
十三阿哥一脸不可思议,犹豫地问道:“杀子?不会是,是六哥?他去世的时候才六岁,那时候您也才八岁而已啊!”
朱棣眼中闪过一丝悲痛,沉吟许久才叹息道:“德妃一直都不喜欢我,从不许弟妹们跟我亲近,偏偏六弟总喜欢偷偷摸摸找我玩,我知道他是我亲弟弟,便也总约他到偏僻处玩耍……那天突降暴雨,额娘不许我出去,我便只是派了小太监去通知六弟,谁知道他并没有回去,而是冒雨去了别的地方玩水,不幸沾染风寒,没能熬过去。
六弟病重时我央求额娘带我去看他,德妃竟突然拿剪刀刺我,要不是额娘拼命护着,没准我真的被她刺死。最后六弟没的时候,我正好潜入他房间探望,亲耳听到德妃咒骂我,说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六弟,死的是我该多好。”
十三阿哥拉住朱棣的胳膊,低声道:“对不起啊,四哥,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
朱棣神色黯然地垂眼看向脚下地毯的纹路,恨恨地开口:“我伤心的从来就只有六弟的早逝,至于德妃,一个用儿子换分位的女人,根本就不配做我的生母,比起母妃,她真的差远了!”
母妃?十三阿哥有些疑惑这个古怪的称呼,四哥从来都是称呼孝懿仁皇后额娘的啊,而且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也没太在意,只当四哥心烦意乱说错话,转而一心只想着要怎么安慰。
朱棣到底是曾历经生死,前世今生屡失至亲,此等锥心之痛都有些麻木了,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好了,不说这些糟心事。至少我还有你这个好兄弟陪着,儿女又乖巧懂事,已经很知足了。”
十三阿哥顺着话头说道:“还有娇妻美妾,谁不知道皇阿玛最满意的便是二嫂和四嫂,眼下又多了美艳动人的小嫂子,四哥真是好福气。”
还真是微妙的巧合,想当年众多儿媳中,父皇也是最满意二嫂和妙云,想到妙云,朱棣伸手轻轻摩挲着剑坠的祥云玉饰,这可是妙云最爱的图样,那时她总说自己是云间的仙子,是来凡间体验人生七苦的。
朱棣突然很想跟十三阿哥聊聊自己跟妙云的那些美好的过往,便压低声音开口:“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曾经沧海难为水吗?四哥曾做过一个梦,一个永远都不愿醒来的美梦,梦中我有个青梅竹马叫妙云,还有个弟弟叫小五。
我们曾真的男耕女织,在阴冷潮湿的冬日挤在床上紧紧相依,一起期盼儿女的降生,我永远都记得她站在小院中等我的模样,是那么欢喜那么的满足,后来我们去了她父亲身边,我一直跟着我的老丈人学习……”
“哈哈哈……”十三阿哥突然间爆笑着打算朱棣的回忆,强忍着笑意开口:“四哥,这算哪门子美梦,冬天没有碳取暖就算了,甚至还要投奔老丈人,哈哈哈哈……”
抬头看到柳如丝也带着纱帽,从船舱里走到甲板上晒太阳,又贱兮兮地凑近朱棣问道:“四哥,小嫂子不会就是您的沧海巫山吧?难怪您如此反常,哪有半点平素老成持重。”
朱棣不屑地笑了笑:“她?梦中她是我的小妾。”
十三阿哥贱笑道:“得了吧,四哥,都投奔老丈人了,还敢娶妾,还娶这么美貌的妾室,我可是看遍市面上话本子的人,休想唬我!”
朱棣微微摇头,懒得再多说什么,谁能想到自己的这些陈年往事可是比话本子都还要曲折离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