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之后朱棣第一时间就找到道衍确认，道衍一如往昔那般高深莫测地不愿多言，只一味称赞明光大师乃是得道高僧，却始终不肯吐露更多。
即便如此朱棣还是上了心，不再如以往那般，终日待在前院书房中自娱自乐，左右不过辛苦一年，就能有两贵子诞生，成为自己的好助力，何乐而不为呢。
无奈一晃数月，府中妻妾均无喜信传来，朱棣不禁有些怀疑，自己又如前世那般早早就没了生育能力不成？心灰意冷之下，朱棣也就懒得再去后宅，只偶尔去住上一两晚。
直到新年过后，柳如丝才率先被验出喜脉，福晋一直将其视为心腹，满心欢喜地指派了多人小心照顾，以期能得个庶子，好取代骄纵任性的弘时，将来爷不在了，自己还能继续风光做主母。
虽然早就猜到自己的继承人可能会出自柳如丝，朱棣还是有些失落，对于她曾经的那段遭遇总有几分膈应，无奈世天意如此，最终结果好就行。
金秋九月菊花黄，紫禁城中的金色菊花开得最为浓烈时，柳如丝终于发动了，消息传来时朱棣正在道衍处下棋。
道衍难得地抚掌大笑，连连冲朱棣道喜，待报信的人离开，才欠身轻声道：“四爷，好圣孙临世！”
“好圣孙？”朱棣把玩着手中的棋子，难掩激动地问道：“可是基儿转世？”
道衍微微摇头，轻松地笑道：“这孩子可比太孙顺遂太多了，堪称历代帝王之最。”
“基儿他就不顺遂吗？我早早立他为太孙，又一直带在身边亲自教养！”朱棣失望地扔掉手中的棋子，不满地嘀咕道。
道衍稳稳落下一子，淡淡地开口：“四爷，如今您也深陷夺嫡之中，将心比心也能明白太孙的煎熬一点都不比您少。若是太子败了，他身为太孙，霎时就能跌落地狱。”
朱棣深深叹息一声，无力地低语道：“即便太子被废，我也会仿效父皇直接传位太孙，煦儿，煦儿他虽深得我心，可惜他性子直率骄纵，只是适合昨个冲锋陷阵的武将，而不是治理天下的帝王，特别是战乱过后百废待兴，他担不起来。我虽从未挑明给基儿，可他自幼跟着我，我以为他知道……道衍，你我相识数十年，这些孩子也是你看着长起来的，你老实告诉我，太子真的是基儿所害吗？”
道衍脸色一僵，神色严峻地反问道：“四爷，你真的想知道吗？正如您所言，这些孩子也是您看着长大的，什么心性，您是最了解的。”
朱棣闻言愣了愣，眼中闪过无尽的痛楚，扭头看向屋内摇曳的烛光，许久才落寞地开口：“前些年，师傅教我们明史时说，正是永乐帝开了个坏头，才会子孙有样学样，以至于汉王谋反，夺门之变，宁王之乱，皆是他种下的因……基儿，那孩子是不是害怕了？害怕也如他父王般，做个不得圣心的太子，终日提心吊胆地煎熬着，才做出这等蠢事？”
道衍不置可否地垂下眼，默默收拾着棋具，轻飘飘地劝慰道：“一切皆是天意，帝王命尊贵无比，若是天命如此，太孙哪能轻易得手。太子压抑太久，行事难免急躁些，何况当时汉王还在旁虎视眈眈呢，太孙也是无奈之选。”
朱棣沉默不语地呆坐在原地，道衍也不再多做劝慰，收好棋具，径直到佛堂中的蒲团上闭眼打坐，二人一直沉默地坐到鸡鸣头边，没过多久有下人来报喜，说是柳如丝已经平安诞下一个阿哥，落地就有八斤六两！
朱棣欣慰地起身，冲着屋外侍奉的苏培盛吩咐道：“赏！府里上下都赏一个月的月钱！”
道衍也在后面站起来，目送朱棣离开后，合掌望向天空，喃喃道：“但愿四爷无悔今生的抉择。”
今日还有早朝，朱棣也不敢多做耽搁，只是拐去柳如丝所在的小院，看了眼新生的婴儿，就匆忙离开。
整个早朝，朱棣都心不在焉，满心都是前世为了储位争得腥风血雨的两个儿子，又想到襁褓中那个不谙世事的新生儿，默默下定决心，从此只专注培养此子一人，并为其上位扫清一切障碍。
早朝过后，康熙又将几个儿子叫到南书房，期间见朱棣神色萎靡，应对远不如往常那般敏捷，不禁皱眉问道：“老四，可是身体不适？”
朱棣深知不能说自己是为了前世之事烦忧，只能推说：“回皇阿玛，儿臣无碍，只是昨夜里府上添丁熬了夜。”
九阿哥在旁不屑地低声冷哼道：“切，又不是毛头小子头回当阿玛，至于在那眼巴巴守着。”
声音虽低，朱棣却听得真真切切，扭头瞪向九阿哥：“四哥确实不是什么毛头小子了，无奈膝下单薄，难得有子嗣降生，怎能不重视？”
康熙此时也想到全年南巡时大师的预言，也没了闲话家常的心思，打发走几个糟心的儿子就迫不及待地让梁九功去取四阿哥府上新生儿的八字。
这边朱棣有心膈应九阿哥，走出乾清宫后，笑盈盈地沖他和八阿哥开口道：“八弟，九弟，说起来还真是多谢你们了，多谢八弟送上的千金方，四哥才能顺利得子，你们是没见，那孩子生下就白白胖胖，足有八斤六两，日后定是个无比健壮的巴图鲁呢！等到孩子洗三，四哥定要多敬你们几杯酒！”
九阿哥当即脸色大变，死死抓住八阿哥胳膊质问道：“你把药给那个死丫头了！你竟然把药给她了？你知不知道那药有多难得？你……”
朱棣满意地转身离开，既然大师的话已经应验了一半，那么接下来耿氏腹中的孩子也会是个健壮的男孩，前世三子，今生哪怕就三子也足够了，多了都是债。
八阿哥好不容易摆脱了暴怒的九阿哥，心情也跌到了谷底，回到府中将自己关在书房中疯狂灌酒，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久违了的发妻：“恩慧，恩慧……”
张氏本是府中一个粗使嬷嬷的女儿，因其容貌有几分小马皇后的影子，被八阿哥看中放在身边服侍，只因其身份低微，一直都未曾想过什么，不想此女倒是个有福的，仅此一次就有了身孕。
八阿哥想到先前大师的预言，严令众人保守秘密，将张氏藏在书房内养胎，十个月后果真得了一对龙凤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