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春节

居然把这么点小事儿啰啰嗦嗦的写到了四十二章,在此期间我一直写的断断续续,甚至于这部中篇小说我也在心里打磨了很多年才敢落笔,我以为能通过写作舒展我内心的苦闷,其实并没有多大的作用,病还是伴随着我,我也无法摆脱它。

提及四十二这个数字,相信很多人都会想到金庸先生在《鹿鼎记》这部伟大的小说中贯穿始终的四十二章经。这部经最后一章叫达世知幻,我不懂其中的境界,更做不到这种境界。

小的时候我的确很傻,很多的问题我都选择自己想,想不明白我也会把它藏在心里不问别人。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问过我父亲一个问题,我问他:附近的这几个村子是不是咱们村最大啊?我始终记得父亲是如何回答我的,他在我眼里那么高,我只到他的腰部,他瞟了我一眼,对着大声的说了一句,喷了一口吐沫星子:咱们村是最大、最小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特别不理解为什么这么一个小小的问题就惹了他如此的不高兴,而且还严厉的斥责我。所以我学会了沉默、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在人群中隐藏自己。我更能明白母亲在这么多年中内心是受到了怎样的煎熬和折磨。

在我去城里上初中的头一个月,英语测验,我的成绩特别差劲。英语老师让我们写一下心得,他也能对我们有针对性的辅导。

我当时写是:我不懂的问题不敢问老师,我怕问了之后老师会打我、罚我。

我对师长、长辈、领导的恐惧是特别大的,在长达十几年的恐惧才学会了拒绝,学会了在夹缝中为自己而活,可到头来还是无法摆脱缠绕在我精神上的疾病,我害怕它有一天会变成魔鬼吞噬了我,而我也会鼓足勇气跳进那巨大的深渊,那可能就是解脱。

本来还有很多的内容我可以写出来,可以把这本罗里吧嗦的小说扩充2倍、3倍,想了想没有任何必要了。我写一会儿必须得停下来好好的放松一下精神,才不至于崩溃。我几度都想要停笔,因为实在受不了边写边想要自杀的念头。

小学4年级暑假的一天为了跟阿华他们能玩到一块儿去,就在他们的带领下去了我们村南头那条河,小孩子都不会游泳,就是在水里扑腾几下不至于掉下去。我真的是第一次下水,看着他们脱的赤条条的,尝试着在水坑里扑腾,我就坐在河边上,双腿放进水里,把肚子以上都露出来。

后来的事情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我整个身体都沉进了水里,我的头发根根直立在头顶,脚底下软绵绵的没有任何着力点,双手自然的下垂着,水的浮力让我的手臂感受不到任何沉重。我看着距离头顶十几厘米的河面,上面的天空是那么的蔚蓝,眼里的河水是如此的碧绿。几大口河水进入肚子,我看着头顶的气泡,思想停止了,世界停止了,时间停止了,一切好安静。

忽然阿华的手伸出来一把抓住了我,把我拖出了河面。

我重获新生。

直到现在我都不敢去澡堂洗澡,就算是浴缸,我都不敢进去泡。哪怕我知道刚到我膝盖的水根本对我造不成任何影响,我还是不敢。水的浮力让我没有任何安全感。

事后,我特别害怕母亲知道这件事,更怕阿华他们几个把这件事传出去被大人知道。前几年我试着跟我母亲说了两句这件事,我母亲惊慌失措的说:你现在跟我说我也接受不了,太害怕了。

你看我当时是不是很傻,居然害怕别人把此事说出去?如果真出事了,他们推卸责任最好的办法就是闭口不谈。

对面的中年男人跟着他的亲戚回家了,临走之前他举着手大声地跟我道别:”小伙子,你很棒,你要加油,你肯定能成功的!”

过了几天我从朋友那回来,回到了家。

我买了一个很大的充气浴缸泡澡桶,把卫生间的门锁好,放满了整整一澡盆的水。我完全可以钻进里面,上面还可以用拉链封起来,成了一个半密闭的空间。

我在水里呆着,尽量让自己漂浮在上面,我累了。

我回到了小时候,我看到爸爸在我婴儿的身体上轻轻的拍着,哄着我睡觉,妈妈在外面做着饭,叫爸爸赶紧去给灶里面添柴火。

长大了,我能吃东西了,爸爸每天从集上给我买回来烧饼夹肉、槽子糕、江米条、大白兔、苹果这些其他小朋友吃不着却很眼馋的小东西。

上了小学,爸爸看着我写自己的名字,写的歪歪扭扭,他拿起笔随手一写就是很漂亮字,比我们老师写的都漂亮。妈妈看着我的试卷开心的笑着,两个一百分让她感觉一天的辛苦都化为乌有。

上了初中,学习成绩下降,爸爸跟我一起打乒乓球,打篮球,陪我锻炼身体,我身体好了,精神好了,学习也好了。

我考上了一个不错的高中,学习压力很大,可我还是很努力的学习。相比于数理化,我更喜欢语文,我能用优美的文字写出不错的文章。爸爸妈妈很支持我练习写作,鼓励我学习文科,我在文科的海洋里如鱼得水。

我通过一次次的练习终于发表了自己的第一篇文章,妈妈拿在手里看了一遍又一遍,她特别喜欢,虽然有些话她也不明白什么意思,可还是一次次的拿给爸爸看。看还不够,她拿过来一个笔记本一字一句的在本子上抄着我写的作文,那个模样比她每天回家后记账本都要认真仔细。

过年了,农历春节了。爸爸早早的买好了一大堆的鞭炮,有二踢脚、有1000响的挂鞭、有五颜六色的花炮、还有我喜欢的孔明灯。

妈妈做了一桌子菜,每个人面前都有一盘饺子,爸爸冲着我喊道:”儿子!儿子!快来看快来看,就数咱们家的烟花最好看。”

我们吃着饺子,我陪着爸爸喝着酒,妈妈与她的儿媳妇儿看着电视。小孩子围着我们一圈圈的跑着,举着荧光棒喊着:”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过年好。”

我躺在水里哭了。我感觉像是在母亲的肚子里,这么柔软,这么安全。

我变成了一个婴儿,

什么都不懂,除了睡觉就是吃奶。

我睁大眼睛看着我面前的这两个大人,

他们说着我听不懂的话,都在努力的逗我开心。

我不懂他们为什么看着我笑,可他们是如此的亲切。

我学着他们的表情,用力的控制着脸蛋上肥嘟嘟的肉,

我笑了起来。

他们两个也跟着我笑,笑的嘴角都咧开了,

牙齿都露了出来。

我好快乐。

我身上软绵绵的,包裹着我的棉被带着他们两个的体温。

我学会了说话,知道他们是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