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花火大盛

向茹默将这些形容,统统都瞧在了眼里,转眸对了李想开了口,声音清丽似婉转悠扬的百灵,道:“我说李想,瞧瞧你生生的把我们的大漠都给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李想没承想三姐儿会若此说来,面对婉婉若仙的三姐儿,饶是机灵若李想,也都生生的怯怯然了,一张盐工中不多见的白嫩脸庞,竟是蕴上了赭红色。

此情此景,众盐工也都是哈哈的笑将起来,更有人嬉笑着开口道:“李想,人家大漠那么沉默隐忍,你小子竟是还总用话掂对人家。”

向茹默觑着大伙儿的神色,将气氛带动起来,清婉道:“那可不,可不能因为咱们大漠不喜言语,便就挤兑人家。”

李想搔搔头,这只不过就是兄弟之间表达情感的一种方式而已嘛,哪就有你们说的若此那般了!面对着悠悠众口,却也感百口莫辩。

面庞趴于膝盖上的大漠,这一刻听闻三姐儿和盐工们为自己出了气,心下也是由不得的欢喜。饶是这两个人打小起在大理国便就是耍伴、发小,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谁若是出了事情,另外一个可就要舍命相帮。

可这许多年来,憨厚耿直的大漠也是受够了爱耍花腔的李想言辞上的戏弄、揶揄。

见大漠终是将头双膝上抬起,向茹默禁不住莞尔,还是小孩子家的心性呢,饶是她的年纪并比不得大漠大。

一阵冬日里的清风缓缓从解冻凝萃了的沧澜江的那一侧山谷吹将过来,搅得本就清新冷冽的空气愈加的清冷,侵入人的肺腑里,又化成暖暖气息流出来,虽说冷澈,却让人神清气明,欲罢不能。

向茹默转眸凝神看了数十丈之外的一片竹林,对大漠道:“大漠,那一大片竹林,便就交于你了。”

眼神移至大漠的一张黝黑、线条分明的脸庞上:“现下里,你便就带上工具,选几个人过去吧,去取来我们搭盖三十丈棚的物什来。”

大漠心目中的第一人选,不用说,那当然就是李想啊,大漠口懒,不喜言辞,想了是叫李想过来,却只是还不及抬手指了李想,那人便是一跃而起,三两步便就跨至了大漠的身侧。

刚刚的那种言辞上善意的碰撞,就这么一瞬时,便就烟敛云收了。

大漠又挑了几个或做活计身手利索的,亦或是平日里耍玩得好的,共八九个人,形成了一组纵队,由大漠带队,肩头上扛了镰刀、斧子,朝着那一大片茅竹林行将着去了。

瞧了他们一队人生龙活虎的背影,向茹默淡淡颔首,相信很快,三十丈棚,便就不仅仅是一张澄心堂纸上的草图了,而是可以出得个看得见、摸得着亦用得到的真真正正的实物了。

向茹默心中暗暗思量着,茅草有了,茅竹也派人去伐了,现下里搭盖三十丈棚的唯独只需要泥巴了,浓淡相宜的蛾眉之下,一双清丽的明眸朝着这沧澜谷底放眼望出去。

这被皑皑白雪覆盖了多日的冰天雪地,若想找得泥巴来,就必得是要将冰雪清除,露出土地后,开了地表浅层,在挖得泥巴出来便是。

转转头凝眸间,思想的花火大盛,对了,岩壁啊!

淡淡扫视,发现郑逢时立于自己身后约四五尺远处,便就是道:“逢时,还记得我们上去晒卤场时所经过的崖壁。”

郑逢时欣然点头:“当然记得。”

念及此,眼神不由亮亮起来:“那可还记得,崖壁后面有个一丈见方的温泉,温泉外边,一方碧草丛生?”

郑逢时笑出声来:“怎会忘记!”

在小叶榕树林旁边的一大片柳黄色与昏黄色相杂糅的茅竹林里,大漠带着这八九名盐工挥刀阔釜,茅竹原本也是细细的,砍伐的不吃劲儿,只半晌光景,便就砍伐下来了一大片下来,整齐码放于竹林前侧。

大漠示意这几个盐工做完活计可以先停将下来,盐工们将工具或扛放于肩上,或戳于地面上,静立着休憩,谈天叙话的喁喁之声渐渐大起,一时间,空寂惯了的竹林,倒是热闹了起来。

大漠立于盐工前面,大略粗算了下,面前的这一大摞茅竹,能达到四五百根,可是这些于三姐儿盖三十丈棚来说,究竟是够?还是不够呢?

思及此,不由得凝起一对浓黑英挺的眉,瞧了脚下的这一大堆的茅竹,可怎么办呢,真真是把我给愁住了,不由得抬起一只脚来,放于边上的三两根茅竹上面缓缓碾压,似这般才可以有灵感迸发出来般。

李想肩上扛了根柳黄色的茅竹,最后归于队伍,他将刚刚伐下来的一根底部还冒着浓白鲜桨的柳黄色茅竹扔到了竹子堆里,只无意之中觑了一眼,便就看出了大漠心思的异样,许就是思量这些茅竹的量够与否呢。

双手来回着掸去尘土,边就笑将着凑过来:“咋啦,大漠咋这般神色呢?”

不问还好,一问之下,大漠一双墨黑的浓眉,愈加深锁,于眉心处渐渐凝结成一个大大的凸起,似鼓起来的一个小山丘,只是觑了李想的神色,我都不知道是够,还是不够,怎地偏生你却是能知道?

心中若此想着,你又不会知道答案,为什么要告诉你些什么呢,一张阔口紧紧抿着,不作言语。

李想是个急性子,见他半晌也不作声,情知他是不会先开口说出什么来了,遂便就还是惯常的自己先开口道来:“三姐儿说,要搭建三十丈的茅草棚,我看这些大体上是足足够用的了。”

这么一个小小的问题,于大漠来讲,便就是比天还要大,要知道,这可是至高无上的,婉婉若仙,不是神祇,却胜似神祇般存在的三姐儿,第一次亲派任务与己呢,而且是偏生的派给了自己,却是没有派给他人呢,这是三姐儿对己的首肯。

思及此,大漠紧锁的眉头松将下来很多,唇角亦是上扬了些许,面上浮出淡淡的明媚来,可这心底里发出来的快乐,又只是须臾。

只一转念,便又自己给自己故步自封,认为此一次若是行事不成,可堪堪就会降低了许多于三姐儿心目中的地位来呢。

本是有些微的怔怔然,听得此,不由凝神盯盯注视于李想,你李想的确是聪灵机敏过人的,可怎地却是连我心里动的念头都能明白的揣测出来,口中却是故作随意貌,偏头侧目觑了他:“如何见得?”

李想“噗嗤”一声笑:“我说漠哥啊,都写你脸上了,好吗!”

大漠眼神回转,巧然将神色敛去几分:“有吗?”

李想却是不再解释,只吟出句诗来:“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什么?你还会背诗,大漠由不得一愣,随后愣怔之意更胜,这一句诗是什么意思呢?

“哇哦!”

一旁闲叙杂话的盐工听得了李想的这一句诗,不由得赞叹起来:“你会背诗?想不到你小子还有这两下子!”

另几个盐工也都是互望着,喟叹:“他小子藏得挺深呢,这么久,我们竟是都不知道!”

李想听得议论,美不自禁,要知道,大尚朝在文人皇帝铭德帝赵铭邺的带领之下,是非常崇尚文采斐然的人的,最底层的盐工之中,是几乎不存于这类人的。

李想眼神中带了浓浓华彩,这个并不是一整首诗,只是其中的一句,打小起便就是听得爷爷背手踱步于房中吟诵,爷爷也只是会这么一句,李想便是学会了下来。

私下里也问过是什么意思,爷爷给他的解释是——你不知道庐山的真面目,是因为你人在这一座山中。

今下里,见得大漠若此,脑海中不由迸发出了一句话来,便就带了三分的怯怯然笑将起来,复便就对大漠道:“也没什么神秘的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我的哥!”

李想点着头,复又道:“而且啊,退一步说,即便是不够,我们不是还能回来在伐吗?也没几步的路程,这一大片竹林又不会长腿跑了。”

经过李想的这几句点拨,大漠这个当局中人,终是将这个简单得很的问题了然于胸臆了。

眉梢扬出喜色,遂便就带人将茅竹十数根分为一组,每一组由白叶苎麻捆扎紧,这一群少年郎干起活来手脚麻利,恨不能生出风来。

岩壁的那一飞水之处,水流徐徐缓缓沿峭壁倾泻下来,和着明媚的阳光,蕴得半丈处氤氲如雾,浮光蔼蔼,云蒸霞蔚。

岩壁之后,那一方汩汩涌动的温泉之水,丝丝缓缓的上涌着蒸蒸水雾状的略透明的白气,温泉外侧围将着一簇簇翠草青碧。

郑逢时与郑逢笕两兄弟,粗大、结实、青筋突出的大手,各自攥了把铁锨,各自沿了一头,身前身后的碧草簇簇被铲下来,扬去没被铲下来的草地之上,随着郑家兄弟双臂的挥动,脚下的土地是越露越大。

于碧青翠草中裸露出来的缁色土地,看起来煞是喜人,许是处于这一方宝地之因,土地的质感极佳,润湿润泽,泛着莹亮的暗光。

挖泥巴这个事情,可大可小,如若是凿冰除雪,而后再去硬生生砸那冰冻了近乎一个时令季节的冻土来,真难保不似第一次于大青石旁开凿盐井的端的。

可遇到了此一方宝地,自是省却了好多的力量来,无需多少人在,只郑家两兄弟便就足矣。

挖出来的三四丈见方的缁色空地之上,两兄弟各执一面,渐渐的便就挖出了个深且宽大的坑来,一锨锨缁色绒嘟嘟的土,被扬在了草地上,渐渐的拢成了一个小山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