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迎风飞翔

一壁说着便就用玉箸夹了块鱼脍,蘸了碟中用雪花盐巴、蒜、姜、橘、白梅、熟粟黄、粳米饭、酱八种料制成的蘸鱼料来,喂入了向茹默口中。

“就知道小姐久未食得鱼脍了,又是风寒初愈,又是一个人扛了宁厂的这许多的事情来。”

神色愈加郑重:“木研辰时起先是叫了庖人去谷底的那一处去凿冰求鲈。”

抬手指了那个方向:“就隐于崖壁之后的一处,庖人说那里冰层浅薄,比较好凿。”

向茹默口中细嚼慢品着口中鲜嫩嫩的鱼肉,静静瞧了她,认真听她讲述,眼中蕴着盈盈光泽。

木研声音婉婉:“现场便就宰杀,以便使得它新鲜,回到府上,即刻便就动用刀子切片,方制得此鱼脍呢。”

口气中蕴满了笑意,真诚又恳切:“就想让小姐的身子壮壮的。”

向茹默抬玉箸又夹了块嫩白的一薄片鱼脍来,蘸得了酱汁来食,酱汁濡满了鱼片,有两三滴滴落而下,在白瓷汤碟中漾出一片涟漪来。

“看来小姐你是当真就得意这一口鱼脍来。”木研说着就一壁又抽出第二层食盒来,登时间一道上面浮浮漂了三两片油绿绿芫荽的奶白色鱼头鲜汤呈现于妙目前,清香香的气味直冲鼻孔:“小姐再来瞧瞧这个。”

“哦!还有?”向茹默瞧了道。

“那是的呢。”木研莹然一个转身:“不然小姐以为木研提了这偌大一个食盒来,就只装了这一道鱼脍来不曾!”

木研又是抽出了第三层食盒来,这里装的便是软炸鲈鱼刺身,是先将鱼肉刺身入了五味,而后裹了蛋清炸一遍,复又在裹了面糊再炸一遍,做得而成。

还有最后一层食盒,木研接着就又抽了出来,是鱼尾斜刀改成了菊花形状,上面淋了金色卤汁,润泽泽晶亮亮的诱人。

木研兴冲冲的口中一壁就道:“小姐,这是一鱼四食,鱼脍、炸鱼刺身、鱼头汤、鱼尾爆汁。”

迫不及待抬玉箸夹了块鱼刺身来喂到向茹默唇边:“小姐快来食喽,这外面冷寒,当心一会儿子便就凉了。”

向茹默静静听了,瞧了,却是没有开口,木研的玉箸举着停在了空中。

向茹默心中渐渐冷凝起来,盐工们都没有食过这般精细的吃食,自己怎好一个人独享呢?口中却是作得玩笑之貌:“这般精细的吃食,自己一个人食,岂不是暴殄天珍了。”

声音不由愈加清朗:“莫若叫得上大伙儿来同食。”

“暴殄天珍!”木研脱口急急而道:“小姐,您别逗了。”

神色凝重:“您食这是应该的呢,满宁厂还要等着您来带领着开凿盐井,开天辟地呢。”

向茹默眼中蕴含了灼灼光芒,似一道流霞映红满天,唇角莞尔:“独享不如分享,”

李想离了这边最是近,听得了这话,这功夫便是端了余了小半簋白粥的青铜簋跑将着凑过来,觑眼瞧了半晌食盒中的好吃食来。

见三姐儿精巧柔美的面庞上有笑意,才敢开得口来,笑嘻嘻的:“三姐儿要我们大伙儿同食甚来?”

向茹默道:“李想,将这些跟工友们分着食了吧。”

李想瞧了盒中的美食,别着头,砸么着嘴道:“好像不够呢。”

向茹默“噗嗤”笑了“也是哈,这些一个人食是过多,而一众人食来,一人一口也是不够的呢。”

遂就道:“食物有限,提了食盒下去,同逢时、逢笕、大漠你们四个先食了吧。”眼眸捡了前方来瞧:“待得空了,叫庖屋做些好膳食来,再给大家伙儿用。”又嘱了木研将食盒收好。

木研看了向茹默一眼,向茹默微笑着冲她点头,似一缕和煦的清风骀荡起舒缓的暖意,于早春三月间。

木研见了这和暖而亲切的笑容,心头的那一点不解一下子便就释然了,将食盒收了好,笑意吟吟递给了李想。

李想闹笑话可以,真的看向茹默要将自己用的好膳食给得了他们来食,却又是羞羞不已,一副怯怯的形容,伸得手来愈想要接过来,却又不好意思的又将手收了回去。

向茹默只是含笑看了他,木研温婉道:“小姐让你们食,你接过便就是好。”

闻得此,李想接过了食盒,朝了大漠他们那个方向跑将开来。

瞧得他的背影渐远了,向茹默同木研相视一笑:“去给我拿了那大肉馒头来食。”

木研喜气盈盈应了声:“好嘞。”跑过去从大圆桶中取了个大肉馒头过来,递与向茹默:“这日里庄妈带人将这大肉馒头蒸得多,盐工们若此食来,还有剩余呢。”

向茹默接过来,咬上一口来,肉香和着面香蕴满了口中,向茹默满足的笑了:“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人间烟火吧。”

木研淡淡而笑,也感悟道:“小姐说的是呢。”旋即又道:“小姐,今日里做得是何活计?”

向茹默澹澹而笑:“立桩,填土。”

木研眼波流转:“那看样子还要送得晚膳过来让大家伙儿用来才好。”

向茹默笑道:“要不然呢。”

木研眨眨眼睛,作了个揖,学了戏里的唱腔:“奴婢遵旨。”

向茹默轻推她一下,嗔道:“愈加调皮了。”

木研笑嘻嘻跑将开去,行了半余丈远,立住脚回首道得一句:“小姐,晚膳烙了麻饼再煮些三豆粳米粥过来可好?”

向茹默道:“麻饼多做得些来也好,昨儿个白日里将带来的麻饼都用光了。”

“好勒”木研颔首应道。

阳光渐浓,光闪闪的耀得沧澜谷底清透透的一片澄明。

这一众人,热热闹闹的将早膳给用了,木研带庖人拾掇好东西就返回兰苑去了。

向茹默举眸而望,但见得远处,小叶榕树林底下,铺满了莹白积雪的地面之上,被扫将出一块空地来,郑逢时、郑逢笕、大漠并李想他们四个盘腿席地而坐,在品食了食盒中的四道鱼来。

向茹默唇角是欣慰的笑意,苦惯了的人,让他们也尝尝鲜。

饶是一夜不曾眠,可食了热热的白粥,又饱饱的用了大肉馒头,这一大众盐工便就又恢复了生龙活虎之势。

向茹默吩咐三个小队的队长集合好各自的队伍,三个队长一声号令之下,队伍井然有序排列站好,久之的疾行训练并没有白做,每个盐工都气势饱满,整个队伍的阵势之强,令人赞叹。

向茹默唇角挂了欣慰之笑意:“周宽大哥,你带了人将茅竹按十根为一组每隔三尺便摆将上一捆来。”

周宽领了命将他那一组的十三位盐工带得出去,按照三姐儿的吩咐做开了。

向茹默理了下因今日里没有重新梳而略有凌乱鬓角掉落下来的散发:“其余的人原地小憩。”

众盐工闻声应是,便就静静的站立着,似一尊尊久立于此的雕像,虽安静,却气势强强,大有无坚不摧之勇。

周宽带了他那一队的人,每个人便就为一组,肩扛亦或是手捧,连了周宽这十四个人来回个几趟,脚步声风间,这个活计便就是做得成了。

整个沧澜谷坠于广袤无垠宁厂的整个平面之下数十丈深,鸟瞰下去,四周里是延绵起伏之高山不可断绝,谷底偏中央的位置处,绕着一处突兀而起的起伏山丘的昔日蜿蜒的沧澜江,现下里早已是冰封如镜面,上面又覆满了积久的沉雪,是一大片灰灰暗暗的白。

望极冬愁,黯黯生天际,沧澜谷,于经年不散淡淡氤氲雾气缭绕之下,入眼处皆是苍茫茫莹白一片。

大青石旁挖将好的三十丈地基旁边,堆积的是柳黄与昏黄色茅竹,为这季冬时节的沧澜谷底,带得出了一抹秋色正浓。

周宽带了下属盐工回来复命:“禀三姐儿,茅竹全部摆放完毕,最后余下七个,便就自成一组。”

向茹默眼眸中精光闪闪,散发着灼灼神采,得当的指挥着,一板一眼、张弛有度,举手投足间恰似一名战场上的常胜女将军,那种美感摄人魂魄,又召集了所有盐工拢共五十七名,站立得好。

“好的”向茹默缓缓而道,觑了神色瞧了三十丈地基旁堆放整齐的一列列茅竹,脑海中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一个步骤:“进行下一项,深埋茅竹,与夯实泥巴。”

同昨夜里歌唱舞蹈时候端庄沉稳中带了俏丽丽与柔娆娆的情形完全是辩若两人,现下里神情肃然,一双妙目望极天际:“郑逢时依旧带一队下入地基底层的实土层上来,周宽带了二队将茅竹往下递送,三队将篮中泥巴往地基下面传。”

得了令,三个队长各自带了每队盐工复命。

郑逢时带了连郑逢笕在内的拢共一队的三十二名盐工列队齐整,脚步声风的朝了三十丈地基开拔,本也是极近的,数步之内也便是到得了。

近两丈深的地基好端端于此,郑逢时作为队长,第一个飞身“噌”的一声跳将到了三十丈见方近两丈深的坑底之下。

纵身一跃使得耳边倏然生风,有种迎风飞翔的感觉,一时间开怀不已,于三十丈见方宽大的地基底处堪堪平展开了双臂,似飞鹰于谷底展开双翼欲要飞翔般。

新挖将出来的深坑里面,满满都是新鲜泥巴土腥味中又带了淡淡芳香的气味,闻之让人心绪安宁平和,厚德载物,土地的确就是承载了希望,又让人深深依赖的存在。

郑逢时在地基下愈加的感到快乐,饶是性子沉稳若他,这一刻里也忍将不住,旋转了几圈来。

众盐工见此都失声笑了,看来这跃然一跳竟是好生的有趣呢,饶是站在后排,却早已跃跃欲试不止的郑逢笕上前两步来,学了哥哥的样子,飞身而跃,下到了地基底处。

“哥,这是个甚味道来?!”郑逢笕兴冲冲喊着,大口大口贪婪的吸着气:“好香,好香!”

郑逢时眼神中亮光闪闪,疼惜的看着弟弟,这个娃子是甚久没得这般快乐过了?!行将过去抚了郑逢笕的肩头,顿感肩膀的宽厚更胜从前,细看了他一张黝黑的脸膛,也是多了几分成熟,心中不由唏嘘,我这二弟就这么长大了。

笑着开了口:“你喜欢闻这个气味?”

郑逢笕重重点头,认真道:“是的呢,大哥,我就是喜欢这个气味,闻到这个味道,我便就总是能想起来娘。”

郑逢时“哦”了声,纳罕道:“想起来娘?”

郑逢笕满面欢喜宁和之色,像小时候在受了委屈后躲在妈妈怀抱中的样子,一双眼睛泛着澄澈的光芒:“在妈妈的怀里坐着,就是现在这个气味。”

郑逢时忽而的便就笑了:“哦,我可想起来了,母亲那个时候每日里种地,身上当然沾染了厚重的泥土芬芳。”

兄弟俩这般说话间,一队的那三十位盐工便就陆续的跳将了下来,三十丈见方的地基广面大,饶是站将了三十个人,却也是显不出拥挤来。

郑逢时将他们分了地点站好了,依旧是自己带了弟弟逢笕各把了一个角落,大漠同李想各把了一个角落站好,其他的人是隔了二尺余远便就站得一位来。

周宽带得的二队盐工十三个人也便就跟得了上来,同地基下站好的一队人结成了对子来,一个往下递茅竹的,两个在下面接着的。

周宽先是递了根柳黄色的茅竹顺给了郑逢时,沧澜谷这一方土地水土极佳,茅竹长势颇旺,长达十七八丈来,郑逢时接将过来,由于茅竹偏长,一接一递间“嗖嗖”作响。

郑逢时于地基深处四方角落紧靠边的一处,插得了第一根茅竹来。

邸顺将第一篮泥土用吊绳送至地基下面,郑逢时接过了篮子,将泥土倒在地基上面,用铁锨将立面紧贴了两面地基的壁部拍紧,埋得了个实诚不倒。

风吹过,泥土气味更甚,也刮将得被埋了根部的茅竹迎风作响。

郑逢笕也便就学了样子做来,不刻后也便埋将好了一根茅竹来,大漠、李想紧跟其后。

刮了阵和煦清风的时间,地基深处四个角落便就迎风而立了四根茅竹出来。

三十丈棚从澄心堂纸上的一副画,便就起要往谷底上而挪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