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的事情,件件桩桩历历在目,三姐儿是自己眼瞅着长大的,那个心思灵巧,聪慧伶俐的丫头打髫年起就对白花花的盐巴钟爱到不能自已,现下这些年岁,更是日夜的捧了厚重的竹简书《盐论解语》来读。
修羽喟然长叹,想起三姐儿现下的遭遇,喉头哽咽,有液体不由得将这个向大老爷随从的眼角濡湿。
牖户外端的是云淡天高风细,鹅黄色细嘴黄鹂鸟鸣啁啾,倏的一声风声响过,向茹芸一双嫩白素手轻推开属官房内室的门来。
登时间一股清新的、和煦的风,将修羽所居的内室灌满,扫却了内室的阴霾。
修羽“腾”地起身,眼底跃出一片清朗的圣光,他不可置信,向茹默此刻怎会出现在这里。
惊道:“三姐儿?”
向茹默盈盈的笑起来:“羽叔,您在呢!”空灵婉转的声音充盈于耳。
“羽叔,默儿要跟府上借辆马车。”向茹默婉婉道。
“好啊,我们去马厩。”修羽是向寄北的贴身随从,对于借辆马车这种小事私下就办得了。
明媚的阳光斜斜地照射进内室,在光洁的地面上跳跃,盈盈点点,斑驳陆离,对于当下里向府上纷纷的传言,两个人均是只字未提,知道对方都是知觉的了,却只当做对方都不曾知觉。
修羽在校场东侧的马厩里牵了匹上好的浅栗色油光锃亮的河曲马,又挑了敦实的车套上,指了个稳妥的小厮做架夫。
马蹄嘚嘚敲击着地面,溅起阵阵沙雾,鼻中打出一个响啼,喷出一口白气,发出两声嘶鸣,一路行至宁厂。
在宁厂沧澜谷的顶上,向茹默唤小厮停了车,等在这里。
带了木研、木琳在此处下了车,主仆三人联袂前行,朝着沧澜谷谷底缓缓行去,在大片的苍翠中,沧澜谷的昭昭浓淡相宜的雾气,恰如天空之上的彩云浮浮而动,为这茫茫的大峡谷添了道流动怡人的瑰丽美景。
沧澜谷处于宁厂谷底,是向府上古以来的首个盐场,更是大尚朝盐巴发源地。
百余年前,曾是向府井盐主产地的这里,人丁兴旺,草木繁盛。
那个时候,成片成片端的赤白两色的盐田,层次交错,错落有致,每一块盐水田之上,都是晃晃而动的是层层的蓝的天,白的云。
每当和风轻扫,漾漾的水纹缓缓的,徐徐的散开,终又归于平静,宛面如镜。
经年过去,白花花的盐巴被向府一代代的人开凿出去,近五年来,这里竟是渐渐的成为了废弃之地,一丁点的盐卤都不曾出过。
不过景致依旧是如常般秀丽宜人,湍急的河水滚滚东流,两岸古树苍翠,美景如画。
向茹默坐在峡谷的边上极目远眺,两个丫鬟陪在身侧,面对沧澜谷巧夺天工的如此美态,向茹默一时看得极是入神。
向茹默如朝霞染露的唇角噙着淡淡的莞尔,如同两日前那场闹得阖府上下沸沸扬扬的事情并未发生过般,跟两个丫鬟闲闲叙话。
两个丫鬟内心里头揣了对府上的传言愤愤不平,看似小姐对这个事并没什么反应,两人对视而望,互使了个眼色,且就也装作若无其事地陪小姐说话。
只若是小姐不焦躁,岂不就是我们做奴仆的万幸嘛。
这里静谧安详,初秋的清风挟了峡谷底下特有的潮,润拂的人脸上凉凉的,糯糯的舒适。此地虽说是废弃的盐场,但向府仍是驻派了盐工住在这边的木屋里,黑里白日的巡场看地,这是向府对这座上古盐场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