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明州,一大片高墙院落,雄俊挺拔,富丽堂皇之余霸气十足,夸张地是,竟把整座雨闻山圈占其中,完全占为己有,成了私家领地,令人膛目结舌,却又钦佩不已。
世间王朝,向来认为山水与国运息息相关,一丝毫马虎不得,便是开山采石,江河疏改,都要去礼部备案,由钦天监细究地理堪舆,推算演化,确认无碍后方可报帝君,朱笔御批,方可动,否则等同谋逆,满门抄斩是稳了,万一龙颜大怒,诛九族也不是不可能。
而撬墙角,明目张胆占山为己,此等行径,在外人看来犯了大忌,无异于自寻死路,而此宅占山却已存数百年之久。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更迭了数个皇朝,却是丝毫影响此宅的风生水起,想来此宅之主必是手段,能耐高天。。。
“玉府”,天下第一府,世间顶尖豪阀,
势力遍布天地间四大洲三十三州,五大王朝,数百宗门,可谓有生机处,无孔不入。。。。。
正午时分,中门大开,只见七八个身强力壮之人用力推开朱漆大门,缓慢而沉重,不知大门是何材质,竟重逾千斤。
左门上书“三光日月星”
右书“三才天地人”,
正楷浓重,末笔如针钩划,方正飘逸,圆转潇洒。。。
映入眼帘一大片玉屏风,雕刻八个大字,“寰宇亨通,欲治世间”,狂草龙舞,雄浑无匹,气势如虹。
寥寥几字,可见天胆,孤处一隅,睥睨天地,治理世间,口气端的比天高比地厚,不知是狂妄无畴,还是胸有万象?
沉闷门轴转动声起,大门缓缓而开,左侧移步而出七八人,为首者四十中年,六尺身高,一袭白袍,左襟处绣梅三朵,圆脸小眼,鼻直口方,八字胡修剪的煞是精致,昂首挺胸立大门右侧站定。
望着山下,中年人叹道“大世大势,大是大非,皆为大道”瞥见众人掩口鄙笑,随又正色道
“老爷说的”话又一转,厉声道
“今日议事,青玉规格!”
众人一凛,皆是严阵以待。。。
城北乌山中有座天下皆闻的三藏寺,数千年古刹,历史悠久,经历王朝更迭,战火洗礼,唯独此寺没受任何影响,说法各一,有说,此寺有无上佛陀护佑,风雨无伤,雷电无害,更况刀兵。。。还有一说,寺中主持乃金身罗汉转世,是以无人敢造次。众说纷纭,野史闺闻,只当听故事罢了。
酉时,藏经阁内,一群立僧列殿,身着明黄朱丝袈裟老主持,张开干瘪的嘴唇,嗓子里“嗯”了一声,风绕而行,缓缓睁开古朴而沧桑的眼睛,面带笑容“师弟呢?”
众人面面相觑,一古稀老僧上前“师父,师叔晌午已然下山了”
“呵呵,好好好”老主持眯眼笑道“初六大吉,宜外出,下山好啊”悄然间右手拇指尾指皆立,余指皆屈握,众僧皆效之,老主持挥挥手,一时大殿空无一人,唯有香烟袅袅。。。。。
东州,隶属大齐王朝
东南遍布山岭巨川,群山中央有峰名飞仙,山麓有村坐落,两百户人,躲避战乱居此已千年,民风淳朴,乡俗颇佳。出村往东沿小路蜿蜒而上三四里有座私塾,美其名曰“浮丘书屋”,先生姓莫,名涤生。已过而立之年,已在此教书育人数年,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写得一手娟秀好字,是以村里春联喜联包括挽联,大多出自其手,平日公事记账,村里也都委任与他。。
而莫先生处事谦和,温以待人,自是有求必应,从不推脱,村间乡亲街坊口碑极好。
秋风微瑟,院中古梅寥寥树叶随风摇曳,午后阳光穿过枯叶落地斑斑点点,莫涤生立在树下,闭目思绪万千,蓦然,空中落下三片枯叶,两根手指凭空捏住,“教中不太平”莫先生忧虑道
“该来的总会到的”转而释然道
钟声响起,捋顺纶巾发丝,正正衣襟,缓步迈入塾堂
无人知晓,梅叶在地面之上堆出了一个歪扭“亡”字。。。。。
中州越城
每到夜色,灯火通明,历来有“不夜城”美誉,闹市人来人往,酒肆青楼林立,热闹非凡,如大染缸般包纳着形形色色的人,王侯将相,贩夫走卒,每个人都有着不一样的故事。
霄云楼,建楼六层,八菱塔状,极尽奢华,楼廊千年金丝木,雕花鸟虫草,栩栩如生。地面覆昆仑玉,云纹铺展,仿佛人在云中。玉屏风座座,画中美人,各有千秋,风姿神韵犹如真人,各有诗词赋曲一一而表。室内古人大家传世墨宝,或金钩银划,或苍劲雄浑。。。。
西廊檐角下,三串银铃垂立,随风微摇,叮叮当当清悦入耳。一袭白衣半倚廊柱,手中把玩一把玉扇。扇长两尺,展开后如雕翼般大小。碧玉扇骨大镂空透琢,间隙如丝,扇面淡青,隐约流光绕转,扇面上有十一人,男五女六,神情衣着各异,左右两旁竟各有一人位置空白,失违不和。玉扇时展,时收立,翻飞旋转,竟无一丝声响,疾缓之间,仿佛静斩空间,明明空无,却有涟漪丝动,复又平息,令人目眩神迷。
西北起凉风,扇已折回手中。白衣人,三十左右,面白皙,眉目如画,鼻如玉柱,唇若涂朱,束冠上一枚宝石,绿莹通透,夜间竟也泛光闪烁。。。。
蓦然,风疾三分,白衣睥睨西南,有影破空而至。
大肚和尚,麻衣粗布,眉淡极浅,象眼,半睁半闭,方口唇厚,耳珠低垂,笑眯眯地,真是天生佛像。手里拿个小葫芦,暗红中点点金鳞,极是不凡。
和尚哈哈一笑:“小然啊,大半夜不去陪你那些红粉知己,坐这里吹个鸟的西北风啊?多大煞风景,不陪你那人人羡的红颜,逍遥快活?还是出来偷偷约会哪个仙子,月下行成人之礼?对了,没打搅你的好事吧?哈哈哈,善了个哉的阿弥陀佛。。。”,言语放浪形骸,哪里像是个出家人?分明是个假行僧。
白衣人有点厌恶地皱了下眉头,后者又立马堆起笑脸“嘿嘿,别生气,气大伤身,影响那方面的。。。”
“啊哈哈哈,不说了,不说了”说完伸出肥胖粗手,想勾前者肩膀,见前者眉间愈结,
只好讪讪收回手,挠了挠光头,嘿嘿两声,也不见丝毫尴尬。。。
“如果说是为了宁城燕春堂何骥的事,那你不说便是,此事断然无余地。。”白衣人话到一半便不再言语。
“唉,何骥这人,仗义疏财,乐善好施,美名远扬,贫僧曾在他那里住了好些时日,承蒙不弃,盛情款待我多日,也算是故交,况且人在江湖也颇有美誉。不知何时惹了您这尊大神,你我多年交情,不看僧面看我佛面,是不是这么说的啊?嗯嗯。。。。”
“好一句佛面,就此盖棺论定,莫非你的佛面镀金不成,金面佛?你们佛家不是出家人不打诳语吗?你大宣寺戒律堂首座,不守好你的佛门一亩三分地,无欲无求,来我这里求哪门子情?”白衣人语气渐冷道
“天道昭昭,这世道,还是要讲道理的,要有规矩的。。。。”后者凛然道
“官府不管,王法不管,那我便替天行律,除魔卫道好了”白衣人冷狠道
“弘仁,你佛家劝诫众生行善积德,你与他结交多时,可曾感化他?他可有一丝佛性?生养出此等灭绝人性恶畜,与禽畜何异?”
看和尚不再言语,眉间急切,似蠢蠢欲动。
“如果你想着做点什么,恐是来不及了。。。”玉扇缓缓展开,和尚看了一眼,大惊失色,扇面之上十一人。厉声道:
“你竟让枯绛和三萘同去,啊,这这这是要灭了何家啊,为何。。如。。此?”
一片云锦缓缓飘向和尚,后者信手接住后,细细阅观。。
“无一不是丧尽天良,灭绝人性之恶径?哪里的善心?何来的美誉?方圆几十里,哀鸿遍野,怨气冲天。以你罗汉境,怎不运你金鹫碧眼观知?不知道你佛门得做多大的法要,多隆重的水陆道场?方能消尽这戾气厄果。”后者语气中几许怨讽。
“想是现在已有不少狐朋狗友,聚在一起,行那龌龊勾当,如今倒是省了不少麻烦,尽诛便是了。替天行道的美誉本座坦然受之便是了”,
“小小御风境,你何骥真以为是人上人了?登堂入室?门未开,檐下避雨汉而已,敢动歪念,走捷径,自以窃天机,旁门左道而已。。。。”
“既然好好的人不想做,那就让你连鬼也做不成,转世?就更别想了。。”白衣人恶狠道
待到卷帛如烟雾般消散,和尚面如死灰,
“修佛数十载,自以悟禅真谛,如今看来,只是坐井观天蛙,笼中困雀,小乘未参,何以大乘?饮啄因果,观外而无察内,着相了,着相了。贫僧识人不明,邪魔咫尺,竟是无半分觉察,罪孽罪孽,贫僧深重。。。。。”和尚心灰意冷道
转而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僧这就前往宁城,设下法坛,为那些亡灵超度,为枉死之人祈福还愿,宁城一日冤魂戾气不散,贫僧一日不还。
待事了,贫僧回寺与佛前座下忏悔,进摩崖面壁十年,以弥补犯下的罪孽。。。。”
语完长叹一声,郑重朝白衣人作揖致歉
后者面如冰霜,无动于衷,见状和尚长叹一声,双袖一拂,葫芦化为两丈,僧袍飘动跃踏之上,转瞬消逝。。。。
月满西楼,扇已入袖,白衣缚手而立,
“此事既然与你有一丝关联,错杀也是杀了,世间冤魂多了,不差你一家,因果一说,别人怕,我却最是不惧了”
接着神情黯然“到底在哪里?为何天机镜都察觉不到一丝痕迹?”。
语气忽又决绝“好手段,大手笔,终有水落石出时,事情一旦明了,满门尽诛,沾牵连亦不可活,魂魄照灭,香火必绝,千万条性命又如何?漫天血雨又何妨?”
语罢,目光凄离,一丝忧伤凝眉,悄然而生。。。
街有打更响,已是四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