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峰分析道:“陛下可还记得,甘延寿和陈汤在消灭郅支单于后,曾向陛下上疏,请求将郅支单于和名王以下匈奴文武百官的首级悬挂在长安城内外国人聚居的槁街,想以此来向各国示威,表明只要胆敢触犯我大汉的人,即使距离再远,也一定会被汉军征伐诛杀。陛下当时同意了他们的建议。”
汉元帝略一沉吟,说道:“没错,确有此事!”
毛峰语气沉重地说道:“郅支单于虽然已经战死,但他的几个儿子还都活着。郅支单于的余部势力依然不容小觑,对呼韩邪部仍然是一种威胁,但如今我大汉刚打了大胜仗,一直处在观望状态的呼韩邪单于一定会心悦诚服地向我大汉俯首称臣,若臣所料不差,半月之内,呼韩邪单于就会遣使前来拜见陛下。”
“嗯!”汉元帝赞许地点点头,问道,“那毛卿觉得,朕该怎么赏赐甘延寿?还有,陈汤居功自傲,擅闯宣室,简直就是不把朕放在眼里,毛卿觉得朕是不是应该重重地责罚他一下?”
毛峰摇摇头:“臣认为,陛下自然该重赏甘延寿,但也不能处罚陈汤,而是应该对他也多加赏赐。”
汉元帝有些不悦,微微皱眉道:“毛卿何出此言?”
毛峰条分缕析地说道:“几年前,中书令石显想把他姐嫁给甘延寿,但甘延寿不愿意娶。而丞相匡衡、御史大夫繁延寿讨厌甘延寿和陈汤桀骜不驯,特立独行,而且不愿与他俩为伍。于是,石显、匡衡以及繁延寿便联手打压甘延寿和陈汤。
甘延寿和陈汤回到长安城后,陛下评定功绩,石显和匡衡却认为:“甘延寿和陈汤假传圣旨,擅自用兵,只是侥天之幸才没有死在战场上,如果陛下不责罚他们,反而加官赐爵,封赏土地财帛,那么,只怕以后会有很多人假传圣旨,私自用兵,到蛮夷地界滋生事端,给国家招来兵灾。
臣斗胆揣摩圣意,私以为陛下其实心里还是很认可甘延寿、陈汤的功绩,但却碍于情面和法理,找不到合适的理由驳回石显和匡衡的意见,陛下因此才举棋不定,忧心忡忡,犹豫不决。”
汉元帝微微颔首:“毛卿甚解朕意。”
毛峰鞠躬施礼,从衣袖中抽出一卷竹简奏章,递给汉元帝:“陛下,这是前任宗正刘向的奏章,他也力保甘延寿和陈汤,敬请陛下过目!”
汉元帝接过奏章浏览了一遍,下诏说:“匈奴郅支单于久居蛮夷之地,胸怀狼子野心,目无法度,不尊教化,竟扣留杀害了我大汉的使臣谷吉以及随行官兵三百余人,违逆天理,藐视我大汉国威和法度,朕岂能容忍?之所以犹豫没有征讨的原因,是不想劳民伤财,兴师动众,所以才暂时隐忍。而甘延寿和陈汤心怀江山社稷,乘有利时机,联合西域各属国,假托君命,没有经过大司马史高允许,就擅自分成六支部队,前去征讨,托列祖列宗的庇佑,成功诛灭了郅支单于,并砍下了郅支单于以及阏氏、大臣以及名王以下文武百官一千多人的首级。
虽然涉嫌假传圣旨的欺君之罪,但甘延寿和陈汤没有动用国库的粮草辎重,而是靠缴获敌人的粮食,供给军队使用,并在西域康居国立下不世之功,威震蛮夷,扬威四海。帮大汉除去了郅支单于这个心腹大患,使边境安宁,百姓安乐。朕赏罚分明,特赦免甘延寿和陈汤的欺君之罪。”
翌日早朝之时,汉元帝还下诏,令文武百官商讨该如何对甘延寿和陈汤加官封爵。
参加讨论的文官武将都觉得甘延寿和陈汤斩杀郅支单于有功,应该按照军法加官进爵。
石显和匡衡却联名上奏道:“郅支单于率众逃往康居国,其实已经是亡国之君,却在偏远的西域自立为单于,可谓名不正言不顺,有名无实,并不能算是真正的单于。“
汉元帝本打算按安远侯郑吉的惯例,封甘延寿和陈汤千户,但石显和匡衡联合了不少文武大臣上书反对。
汉元帝只好封甘延寿为义成侯,陈汤为关内侯,食邑各三百户,加赐黄金百斤。祭告天地宗庙,以表彰他俩的功德。
夜深人静之时,汉元帝披上龙袍,从床上坐起来望向窗外皎白的皓月,喃喃自语道:“毛卿所言真的会发生吗?呼韩邪单于真的会在半月之内就派使者前来朝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