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一直在思索这样的问题:这部著作能给读者一些什么样的启示?
从思维层面而言,年轻的中医大夫们在接受教育而成长的过程中,可能对逻辑与非逻辑思维方法,早已了然于胸,那么,作为《中医临床过程中的思维与方法》的作者,你想干什么?
中医临床大夫诊治疾病,其业务水平的发挥主要取决于两个方面,一是专业知识,二是专业知识的运用。知识的运用需要思维方式的引导,即选择与组合知识,并恰当地应用于复杂临床场景以解决临床问题的思想活动。这恰恰是易被广大中医临床大夫忽视的,因而也是欠缺的,它反映了多年来中医教育的不足。因此,就知识与思维方法而言,有时思维方法比知识更重要,因为隐藏于思维方法深层的是医者的智慧、阅历、经验积累等,以及由此产生的直觉、形象、灵感与顿悟等,正是中医临床高水平诊疗所需要的,这应是作者想要表达的。
在长期的临床实践中,中医学形成了独特的认识人体和治疗疾病的思维方法。如司外揣内的功能观察判定方法;心悟为主的直觉判断方法;取象比类的推理认识方法;望、闻、问、切为主的临床资料收集方法等。这些临床思维方法广泛渗透到中医诊疗的全过程,并与之相结合,形成了一系列具体、生动、实用的中医临床诊疗思维方法,如抓主症以识病辨证、辨证求机、治病求本、标本缓急、方证相应、证症合治、因势利导、复法围攻、合方攻坚、君臣佐使组方、相须相使药物配伍、随症加减施治等。这些正是中医临床思维方法的精华,如何在不同临床场景下灵活而有效地运用,或许才是作者最想表达的。
西医学对很多疾病仍束手无策,这是不争的现实。相对而言,中医药治疗相关疾病却有着诸多的长处:遵循与应用中医辨证理论,并结合医者的临床经验等,往往能很快探寻出有效治法,而不致窘困;疾病的病理变化是系统的、多元的,中医复方中多成分、多靶点治疗效应,恰恰与之是相适应的;中医复方效应虽然缓和,但绝大多数中药虽长期服用也无毒副作用;中医辨证论治的个体针对性、治法变动的快捷灵活性、复方治疗多元性等,正代表着未来医学发展的理念与方向。因此,中医人是自信的,基于中医临床思维方式所取得的成绩是斐然的。
传承与演变,应是思维进展的基本形式,前者是根本,是基调,后者是进化,是新的适应。中医传统思维中的整体思维、辨证思维等有着不可替代的优势,应是继承与发展中医药优势的根本所在,应不断加强。从现代自然科学角度方法论来看,中医学方法具有一定的科学性与合理性,因为它几乎蕴含着系统论、控制论、信息论等现代科学方法论的雏形。在医学模式向生物—社会—心理医学模式转化的今天,中医方法学蕴含着巨大的潜在优势,挖掘中医思维方法优势并发扬光大,对于继承与发展中医学具有重要的意义。
从中医发展的历史来看,可以认为中医学是在传统文化思想对医疗实践的直接指导下而产生的。因为没有哪门自然科学能够像中医学一样,包容着如此多的中国古代哲学思想,传承着如此完整的民族文化精髓。中医药学,作为中华文化的代表,有着博大的胸怀与巨大的包容性。因此,作为思维方法与观念,中医药学应是一如既往的,即开放的,兼收并蓄的,一切为我所用的。
西医学对传统中医的冲击,主要表现在认识的深度与精度上,隐藏其中的本质因素,仍是思维方式上的差异,即以分析还原论为主的西医学方法论与传统中医药综合经验思辨论之间的碰撞。中医学在认识深度与精度上的相对不足,或可根据中医思维的特色,有条件地吸收、移植现代科学中的各种思维与方法,特别是系统科学方法、分析还原方法、实验方法以及各种检测技术手段等,并结合相应的先进思维方式,将宏观与微观等不同层次的思维方式进行互补,对自身中医理论与思维体系不断补充完善,使理论更加深层、精准与细致,临床疗效评价更加切实与可靠。
理论始于认识,而认识基于观察。科学思维方法介导下的观察手段移植,必然导致中医理论体系的不断演变与创新。回首中医药学的过去,曾一直汲取着优秀的外来文化财富,却从来没有因此而退化。因此,在当代,中医药学没有理由拒绝吸收新方法、新技术与新理论,也没有必要担心这样做会改变中医,因为一切医学理论的合理性终究是以临床实效为前提的。如果说中医会因此而有所改变,那么或许这就是中医药的发展。
赵智强
于二〇一八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