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前。
李木鱼静静地端坐在密室中。
今天轮到他值守。
他神色专注,手持一把铁尺不断地在木块上比划着,忽而又削上几削。
他手法极为巧妙、精准,铁尺沿着木纹内的脉络轻轻抹过,整个木块被削过的地方,表面光滑如壁,似浑然天成一般。
不一会,一柄木剑的雏形便在他手中出现。
他轻轻催动术法,灵力便随着木块内天然的脉络流动,随即欢快地围着他飞动起来。
随手削出的木剑,竟已然有了法宝的雏形,李木鱼脸色也有些欣喜。
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传来。
李木鱼忽地面色一肃,木剑也随即落到地上。
此刻,还未到轮值的时辰。
随着脚步声接近,一名身披白色长袍的男子出现在他视线中。
此人发如白雪、瞳如琥珀,长相亦是极为俊美。
只见他闲庭信步一般走在这翠竹书院密室中,仿若在河畔郊游的贵公子。
李木鱼却没有闲暇去赞赏对方的容貌,他的眼睛,死死地盯在对方头部。
那里,有一对雪白的竖耳。
这是一名妖修。
至少是第五境【已】境的妖修。
待到对方进入密室,三柄木剑带着破风声,齐刷刷地朝着其脖间斩去。
见到三柄木剑朝自己袭来,那名妖族男子微微抿起好看的嘴唇,饶有兴致地看了李木鱼一眼,开口说了一个字。
“停。”
三柄木剑如同被按下暂停键一般,停在了离他一尺的半空中。
李木鱼此刻却脸色铁青,如临大敌。
因为他发现,对方说完那个字以后,自己亦如同那三把飞剑一般,无法动弹。
“待我启阵离去后,汝便自刎于此。”
那白发妖族看了李木鱼一眼,一对金色竖瞳仿若要将他内心看透一般。
他的话语落入李木鱼耳中,仿佛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直透人心。
“是。”
李木鱼闻言,双目有若失神一般低下头,伸手机械地唤回其中一把木剑,抵在了自己脖间。
仿若一名听话的傀儡。
那妖族满意地点了点头,与他擦肩而过,朝密室后方的大阵走去。
他没有看到的是,垂下头的李木鱼,手臂微微颤抖,双眼中血丝暴涨,满是不甘。
“传说中可联通三千界的四方古阵,果然精妙。”
优雅地踱步到了残阵旁,那妖族男子如同欣赏古迹一般,细细观摩起来。
他忽然若有感应,猛地朝后方一回头。
两柄木剑静静地朝他袭来,原本呆立在原地的李木鱼亦不知所踪。
“停。”
两柄木剑来势缓了一缓,周身亮起绿光亮起,竟没有像之前一般停下,而是继续朝他袭来。
妖族男子皱了皱眉,道:“火。”
两柄木剑上,忽地燃起一道汹涌的火焰,还未来得及飞到他身前,便已被燃尽。
同时,从他后方,一道剑光朝他袭来。
正是手持木剑的李木鱼。
他此刻全身包裹着绿色灵力,双目赤红,不见黑白,滴滴鲜血从眼眶滑落。
那妖族男子神识感应到后方动静,却并不回头,只是微微一笑道:“幻。”
李木鱼手中木剑极快地穿过了对方的后背。
却见对方整个人如同烟雾一般消散。
他抬头环视四周,却见数十个身穿长袍的白发男子,将自己环绕其中。
“汝的道,有些意思,不似之前乖乖自刎的那几人,值得我多说几句。”
李木鱼闻言没有搭话,只是握紧了手中剑继续向最近的人影斩去。
他心里很清楚,此处被师傅设下了【封决】阵法,没有值守弟子的腰牌,哪怕是第五境的大妖,亦无法如此安静的进入。
外面即将和自己轮值的师弟,恐怕……
被他木剑挥过的人影,有如烟雾一般消散,复又凝聚。
见李木鱼不搭理自己,妖族男子更是来了兴趣。
他所修之道甚是特殊,同境之内亦极少有人能克制,更何况这小小的第三境人族修士。
对方方才不但从自己的道术之中挣脱,此刻亦能不受自己力量的影响。
甚是有趣。
数十道声音同时张口,道:“眠”。
正在挥剑的李木鱼,周身包裹的绿色灵力一黯,忽地眼皮一重,感觉滔天的困意朝自己袭来。
“门规第一百三十四条……”
只见他用木剑撑地,口中喃喃道。
“门下弟子……不得在值守时入睡……”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违者……当罚面壁思过一日。”
待念到最后一句时,他全身竟绽放出刺眼的绿光,将那困意尽数驱散。
“这小子所修究竟是何道,竟然在第三境便到了【道心自成】的地步。”
见李木鱼气势一振,竟从自己的道术中挣脱,这原本怀了戏谑之心的白发妖族男子也不禁神色一凌。
从第四境突破到第五境,需得通过【立道】,以构筑自身之道。
但若是一个人在第四境之前,已悟通自身之道,便被称为【道心自成】。
一旦道心自成,他日突破第五境便只是水到渠成罢了。
“人族小小一个翠竹书院,竟有如此良才。天道,你待我族,何其不仁。”
白发妖族男子面色变幻了数次,复又微微一笑,道:“囹圄。”
李木鱼全身上下如同被沉重的锁链捆绑一般,整个人无论如何挣扎,全身绿光大盛,亦不得动。
“能让我用出两字真言,汝应感到骄傲。”
数个白色身影复又合二为一,化为白发妖族男子,缓步走到李木鱼身前。
全身不得动的李木鱼,嘴唇微动,还在喃喃着什么。
“门规第十二条……”
那妖族男子凑近聆听,有些好笑地道:“门规,便是汝之道?”
“凡妖族未经允许入我山门,门下弟子皆可斩之……”
听李木鱼失神一般继续喃喃自语,他有些不屑地道:“可笑,墨守成规,竟然也能修成【道心自成】?”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听闻他这一句话,妖族男子竟也似若有所悟一般顿了一顿。
“好,好一个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竟能从小小门规,领悟到天地至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眼前的李木鱼,仿佛要重新认识了这个有些固执的人族。
“就这么杀了你,似乎有些可惜。”
妖族男子来回踱步,自言自语道。
忽然,伸手轻轻地在李木鱼胸前隔空一划。
“呃……啊啊……”
李木鱼胸口如同被锐利的手术刀划过一般,竟自行张开了一个平整的口子。
那伤口也不见鲜血流出,从正面望去,一颗鲜红的心脏,正在勃勃跳动。
“记住,我名白泽,妖族十二地支-【寅】,乃是赐予你新生之人。”
李木鱼恍惚中所见最后一幕,是这自称白泽的妖族,拿出一颗血色果实,朝自己胸口内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