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江村(08)

李冬倒是不忌讳反而看上去很兴奋,说:“要不我们到江对岸去看看?说不定还能遇上一两具尸体。”

谁想遇上一两具尸体啊?脑子有病吧!我反正是不愿意。

泡泡跟我有同样的想法,而且抗拒得更加剧烈,连连摆手坚决不同意。

继而我和泡泡一致要求赶快回去。

李冬说:“怕个啥,钱都给了。”

泡泡气愤地说:“这是钱的事儿吗?”

我是赞同泡泡的,但又不想在李冬的女朋友面前跟他作对。眼见两人争吵起来,我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小船还在江面上颠簸着,我心惊胆战地紧抓着船舷,生怕一个不小心被浪头掀起跌进水里。

最终李冬还是屈服于泡泡的嗔怒,改口让老大爷送我们回到岸上。

我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如果按照李冬之前的想法,我真担心这条大江中又要多几条冤魂。据说被淹死的人投不了胎,一股怨气凝聚不散会化作厉鬼,专门抓下水游泳的人当替身。

还有一个传说,如果溺水的时候被水鬼抓住脚踝,就会留下一道可怕的印记。就算幸运逃出生天,水鬼也会种下记恨的种子,夜里就爬上岸来将受害者抓回水中直到淹死为止。

还算幸运,我们平安回到陆地。

李冬难免有些失望,但是看在泡泡气急败坏的份儿上也不敢表露出来。幸亏不是我跟李冬两个人出来度假,不然的话我一个人肯定说服不了他。

泡泡的怒气兀自难消,回到民宿就立即躲进自己的房间闭门不出。李冬自然也就没了兴致,也独自回房间休息去了。

我一个人到一楼冲凉。

之前说了,民宿客房里没有卫生间,只有楼道有一个公厕,洗澡还得要到一楼厨房后边单独修建的一个浴室。浴室的装修远远没有客房那么精致,混凝土结构给人的感觉十分死板。浴室里只有一盏不太明亮的节能灯泡,悬吊在正当中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停地左右摇晃,地上的影子也跟着时短时长,仿佛一支支诡秘的魔爪,在阴湿的地板上抓挠。

浴室里预备了三个喷头,每个喷头之间用蓝色塑料布分隔开。我走到喷头前仔细瞧了瞧,地板上有一坨被水淋湿了的卷纸,不知道里面包裹着什么黏糊糊的东西,看上去很恶心,我连用脚把它踢开都觉得做不到。我又走到第二喷头前,还不错,地面很干净,试试水温,结果发现水流量有些小,还是找个水流量大的喷头冲凉才过瘾。我最后到最里面那个喷头前,地上也干净,水流量也合适,但是墙上用红色蜡笔写着:“胆敢在此洗澡者必死无疑!阴沟里有厉鬼哟。”

其实我并不害怕写在墙壁上的这句话,只是这句话提醒了我,墙角处有一条排水的阴沟,我害怕不小心踩进去,或者洗澡的时候会有水溅出来粘到身上。于是我又退回到第二格。

打开水龙头,总觉得这个喷头就像上了年纪的老头儿(不可描述,自行脑补)。相比于精致的客房和矮婆婆那顿可口的晚饭,我不无失望地冲湿身体,幸亏水温还算合适,没有特别冰凉,也没有突然变得滚烫,水温一直保持在很舒服的区间之内。我这才放心地撕开小包装的洗发液,将绿幽幽滑腻腻的洗发液涂在头发上,然后闭上眼睛开始从各个角度抓挠着头发。

“小伙子,你的洗发水儿能借我用用吗?”一个陌生而苍老的声音从隔壁传过来。

老年人总是容易忘事儿,出门忘记带钥匙,买菜忘记带钱,接孩子忘记回家的路,所以洗澡忘记带洗发水那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虽然闭着眼睛,但是清晰地记得我还有一袋备用的小包装洗发液,本来就是一次性的,索性送个他一包也无所谓。

“谢谢!”对方接过我递过去的一小袋洗发水,很感激地对我说到。

“不用谢。”我一边冲洗头发上的泡沫,一边迅速回答。因为如果我不回答快一点儿的话,洗发水的泡沫就会随着洗澡水流进我的嘴里。

两三下洗完,我就走出来了,正巧遇到矮婆婆在厨房烧热水。厨房里本来是安装了天然气灶台,但是为了节约费用,农村地区不少家庭还会额外建造一个土灶,依然烧柴生火。

土灶上座着一壶开水,柴火的青烟袅袅升上来,将厨房里本来就暗淡的灯光遮掩得更加昏黄。矮婆婆坐在一只小板凳上,弯曲着脊柱,用火钳缓慢地往土灶里添加干柴。她的脸正对着灶口。火舌时不时地窜出来,火光将她的脸映照得通红。

我礼貌地跟她打了一个招呼,然后善意地提醒道:“有个老头儿在浴室里洗澡,您留点儿神,我怕他摔着了。”

矮婆婆没有理睬我。

看来她的耳朵的确是有问题。

我也懒得再重复一遍,直接上二楼去了。

刚走到楼道口的时候,我就感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但又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问题。等我迈了三阶楼梯,我忽然意识到:这民宿哪里来的什么老头儿啊?矮婆婆的老公不是早死了吗?住了这小半天,也没发现有其他客人啊……

我忽然觉得这事儿有些说不通。然后又想起了墙壁上那一句用血红色蜡笔写的诅咒:胆敢在此洗澡者必死无疑!阴沟里有厉鬼哟。

难道真有厉鬼?我不信。

我轻手轻脚地折回浴室查看。浴室里空荡荡的,天花板上简易的吊灯依旧在摇晃,光影变幻之间,“滴答滴答”的水声充斥着整个阴冷的空间。我提起胆子,拉开围着第一个喷头蓝色塑料布……

没有人!

地上的那一坨恶心的卷纸稍稍偏斜了一点儿,应该是因为我刚才冲凉的时候,洗澡水冲刷地面造成的正常现象。

第二个喷头的布帘是打开的,我刚刚才使用过,先前离开的是时候没有拉上。

就剩下最后一个喷头了,我有些犹豫,却还是伸出手,慢慢拉开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