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相识

陵国二十三年。

风临城,云来客栈。

“今日老汉便给大家讲一讲那江湖上被称为独眼霸王的申屠志”那说书人着一身灰白长袍,白发、白须,手中的竹板打的十分清脆:“说起这独眼霸王申屠志啊,那可真真是个英雄好汉……”

此时二楼之上一位容貌出尘的少女正朝下望去,细细看去,女子一袭火红衣裙,十分醒目,娇小精致的鼻尖下是一张红润的樱桃小口,眉毛微微向上挑起,不似一般闺阁女儿家的那般柔和,反而倒是显得颇具英气,眉下那双如湖水般清澈的眸子,隐隐伴着笑意,让人看了就不禁心生欢喜,此时若是在凤城,定会有人认出,这便是那陵国皇上最宠爱的小女儿——卫娴。

卫娴忽略周边不断向她投来的目光从二楼向下望去,这位说书的老头今日又来了,已经足足三日了,就这三日来说,他日日都来,就好比昨天,他讲的是城北刘家的姨娘偷汉子,前天讲了天九城武林盟的由来,卫娴感觉不管是天下奇闻还是各种八卦,他好像件件都知道,真真是个厉害的人物。

那说书的老头竹板敲得十分有节奏,停顿片刻方才开口道:“大家都知道,这申屠志在江湖上也是颇有名声的,想必大家多少也都听说过,可老汉今天要讲的,绝对是大家伙都没听过的,世人皆知独眼霸王申屠志一把巨斧使得是出神入化,可世人却不知,那申屠志和江湖上人称双刀婆的苗金花是有过一段情缘的……”

说书人还在继续说着,台下的百姓纷纷被他挑起了兴致,可卫娴却不怎么想听了,这申屠志和苗金花的故事早在十岁那年就已经听三皇叔讲过了,如今再听,自是没什么意思。

卫娴放下手中未嗑完的瓜子儿,拿起桌上的寒玉剑起身下楼,心中甚感奇怪:“这眠姐姐哪儿去了,今日还未见过她呢,这都日上三竿了,不会还在睡吧?算了算了,许是这几日有些累了,我还是不去打扰她了,自己出去逛逛”。

卫娴大摇大摆走出客栈,她几乎从未离开过宫中,除了每年跟随父皇一起出宫为百姓祈福之时,不过那也只是坐在轿撵上围着城中转一圈而已,还有随三皇叔去大理寺的时候,可每次都是匆匆忙忙,根本就来不及赏玩,这风临城虽比起国都凤城来讲是差了点儿,可也算是繁荣之地,这大街上热闹的气氛瞬间就感染了卫娴,心中不禁感慨:“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当真是一副好景象”。

卫娴只觉新奇,径直朝着卖糖人的摊子走去,心道:“这便是三皇叔说过的糖人吗?还真如他所说的那般惟妙惟肖,真是有趣,难怪三皇叔不愿待在宫中”。

“姑娘,要糖人吗?”摊子上的老汉见这位身着红衣的漂亮姑娘站在前面看了许久了,想来是真的很喜欢吃糖人:“来,姑娘,这个糖人啊,伯伯送你了”。

卫娴这才回神,接过糖人,心中不免感慨:“明明只是萍水相逢,这伯伯却待我这般好,看来这江湖也没三皇叔说的那般险恶嘛”。

“谢谢伯伯”卫娴轻笑,悄悄在桌上留了一锭银子后方才转身离开。

继续漫无目的在大街上闲逛着,此刻觉得就连那平时看惯了的花儿草儿也都变得可爱了起来:“看来这次自己偷偷跑出宫的决定,还是挺正确的嘛”。

“站住!”只听得一声粗犷的怒吼自身后传来。

卫娴疑惑转身:“这被追的不是刚刚在客栈里说书的那老头吗”复又看向说书老头身后那人,一身深蓝破碎衣衫,手拿巨斧,黑布遮住了半只眼睛,卫娴不免一惊,心道:“他莫不是…独眼霸王申屠志!”

卫娴垂眸:“细细看来,那说书的老头似乎也不简单,脚下生风,轻功了得,与那申屠志相比竟不相上下,申屠志巨斧使得出神入化,那老头的一柄拂尘用的也丝毫不差”卫娴不禁看的呆了:“这二人武功真是了得,江湖果然是个英雄辈出之地,若能学得个一招半式,也算是赚到了”。

卫娴这样想着立马开始行动,飞快跑于暗处,运转内力,跟随二人的招式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申屠志前辈,这招“开天辟地”果然是级妙的,气沉丹田,将内力全部凝聚于手臂,后再运用内力,大力劈下,其威力便能发挥于极致,申屠志前辈用的是巨斧,若将这招运用于我的寒玉剑使出,不知威力如何……”

只见那申屠志手持巨斧,朝说书人劈去,说书人也不甘示弱,拂尘一挥,两人内力相撞,均被内力给震的连连后退,卫娴心想:“这二人旗鼓相当,今日怕是分不出胜负了,眼下这二人打的难舍难分,若我贸然出手阻拦也是不妥,可这二人要是再继续打下去,这街上的东西怕是都该被砸光了,这些可都是百姓们吃饭的家伙什,真是令人头疼”。

沉默良久:“哎呀,不管了,这乃我陵国境内,今日之事我还必得管管”卫娴一边嘀咕一边运转轻功,向二人跑去:“二位前辈!快别打了!”

申屠志一愣:“嗯?哪里来的小毛丫头,快让开,不然待会儿可误伤了你”只见他一边与那说书老头对打一边朝卫娴说道,横眉竖眼,俨然一副粗犷汉子模样。

“小丫头你可得小心了,这人是坏人,坏的很,前段时间被狗咬过,老夫怕他待会儿发狂了再咬你两下,趁他没发病你还是快快离去吧”说书老头嬉皮笑脸的冲卫娴说着,似是当他眼前的申屠志不存在似的。

此话一出却把那申屠志给气了个半死:“娄公!你这胡说八道的厮!找死!”

“娄公!”卫娴心中不免惊叹:“原来这便是那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天机子——娄公”。

眼看着二人又要打起来了,卫娴也顾不得许多,脚尖轻点落于二人正中:“二位前辈,可否听晚辈一言?”

申屠志气的直喘粗气:“不听!俺就不听!”

“你不听我听”娄公故意挑衅道:“小丫头,你且说来听听”。

“那我可就说喽”卫娴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二位前辈,你们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威名传遍天下,敢问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但凡是那坏人见了你们啊,那都是吓得双腿颤抖,屁滚尿流,就连晚辈我也是十分崇拜二位啊”。

“嗯,这话说的倒是没错,老夫爱听,哈哈哈,爱听”娄公心满意足的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就连那申屠志的怒气都减了不少。

见二人有所缓和,卫娴方才轻轻的松了口气,心想:“这三皇叔教的拍马屁的功夫,还真有用”。

“小丫头继续”娄公满面笑容的看着卫娴。

“好嘞”卫娴轻笑:“你们看啊,你们名声在外,如今却因为一些小事就大打出手不说,还弄坏了人家的摊位,这可是人家老百姓吃饭的家伙什,若是无事还好,可若是此事传到了江湖上,你们二位岂不是很掉面子?”

二人看向周边,果然都打坏了:“这……俺们赔!”看着街上一片狼藉,申屠志不禁有些心怀愧疚:“都怪俺,只顾一时痛快,竟忘了这是在街上,这样吧,这里所有的损失俺们俩赔!”申屠志手持巨斧指向娄公:“今日算你走运,这一仗俺先给你记着,早晚得打回来,现下你快与俺将这赔偿给了!”

“给就给”娄公依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扔下一锭银子后便闪身消失,申屠志紧随其后留下银子后也转身离开,最后只留下卫娴一人在这大街上。

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卫娴心中愤愤不平:“太伤心了,就算我在江湖上只是个…好吧,啥也不是,那最起码要走也该打声招呼吧,没礼貌”。

“小丫头,说谁呢?”

“还能有谁,刚刚走的那两个呗”卫娴双手叉腰,气呼呼的说道,下一秒心里却犯起了嘀咕::“不对……谁在跟我说话……”

僵硬转头,一张放大的鬼脸突然出现在卫娴面前。

“啊!!!”卫娴被吓到惊声尖叫。

谁知卫娴叫那鬼脸也叫:“啊!!!吓死我了,哦呦,不得了哟,吓死人喽”。

“娄!公!!!”卫娴生气大叫,原来这鬼脸竟是娄公。

“娄公!你吓死我了!你不知道人吓人能吓死人啊!”

“嘘~你这鬼丫头,小点儿声,待会儿别把申屠志那厮又给引回来了”娄公急的四处张望,并不是他怕了,而是他不想打了。

“前辈,你怎么又回来了?”卫娴看向东张西望的娄公,不禁暗叹:“看来功夫还是不到家,刚刚娄公离我那般近,我都不曾发觉身后有人”。

“鬼丫头,老夫看你挺机灵的,收你做徒弟怎样”娄公随意开口,目光依旧东张西望着。

“不要”卫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心道:“我可是要去天九城寻三皇叔的,万不可被牵绊了脚步,再说了,三皇叔的功夫明显在娄公之上,我还不如继续跟三皇叔学呢”。

“嘿,你这鬼丫头,你可知这世上有多少人想拜老夫为师,老夫都不收,你竟还拒绝,莫不是…你有师傅了?”

卫娴微楞:“啊?嗯,对啊,我有师傅了,我师傅就是……就是……”心想:“我得说个厉害的,让他彻底死心”。

“是谁”娄公伸长了脖子等着卫娴说出那人的名字,他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他…他便是江湖上人称青云剑主的韩昭!”

“什么!韩昭!”娄公微微诧异:“韩家那小子确实不错,能算得上这武林中的佼佼者,可老夫怎的从未听说过他收徒了”。

卫娴飞快转动大脑:“额…是这样的,其实都怪我,师傅一直嫌我愚笨,学的慢,所以自然是不好对外宣称”。

谁知卫娴话音刚落,娄公竟直接炸了毛:“这韩家小儿太过分了!就算再怎么愚笨那也是自家徒儿,既然收了徒那便要负责到底,怎能因你愚笨就嫌弃于你呢,放心,待老夫前去为你讨回公道!”说罢,便施展轻功飞离原处。

“完了,我好像又闯祸了”卫娴呆呆的看向娄公离去的方向:“他不会真的去找韩昭了吧,要是被拆穿了,他们一起来同我算账,十个我也不够他们杀得呀”

“完了完了,这次我真的完了……”卫娴欲哭无泪,:“这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楼上的白袍男子见卫娴这般样子不由得轻笑出声,卫娴本来正郁闷的紧,忽闻得一声笑,便抬首闻声看去,这一看不觉微微发愣:“这人可真好看……”

那檐上竟是一如谪仙般的男子,男子眉眼柔和,着一身月白长袍,手中持剑,负手而立,这般清雅淡然的气质,真真是应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只见那白袍男子脚尖轻点,施展轻功,飞身来到卫娴身前,男子薄唇轻启:“敢问姑娘那韩昭竟如此可怕吗?”

一听韩昭的名字,卫娴瞬间就颓了下来,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与他倾诉倾诉:“不瞒你说,我…我刚刚拿他撒谎了,还败坏了他的名声,若让他知道,怎能不来找我算账,而且,他武功上乘,那么厉害,要是打起来,我可打不过他”卫娴委屈巴巴的开口,就连声音都比平时小了许多,俨然就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对了,你是谁啊,方才干嘛取笑我”。

只见那白袍男子唇角微勾,微微作揖:“在下韩昭”。

听他所言,卫娴不禁楞住了:“你…你是韩昭!青云剑主韩昭!”

“正是在下”韩昭轻笑出声:“姑娘大可放心,名声而已,韩昭是不会来找你算账的”。

“你真的不生气?”卫娴不确定的问道。

“不生气”。

“太好了!”卫娴十分欣喜,一把拍在了韩昭的肩头:“韩大哥,你可真是个心胸宽广的大好人”。

韩昭看向被卫娴拍过的肩头,不禁失笑,复又耐心问道:“只是姑娘,你怎会一人在此处,江湖险恶,还是早些回家的好”。

“不是的,我不是一个人”卫娴看向韩昭急切的解释道:“我是跟钟眠姐姐一起来的,只是…她还在客栈睡觉,我便自己跑出来了”。

“原来如此”韩昭微微点头:“敢问姑娘住在哪家客栈,在下可送你安然回去”。

“送我?”卫娴心道:“这便是青云剑主韩昭,人真好”。

“还是不劳烦韩大哥了,我就住在前面不远处的云来客栈”。

“云来客栈,正巧在下也住在那家客栈,走吧,刚好顺路一起回去”韩昭十分有礼,请卫娴走在前面,而自己只是负手跟随其后,避免同行,给人家姑娘徒增口舌是非。

俊男美人,无疑成了街上一道耀眼的风景线,二人一路无言,就只是一前一后的这么走着。

一刻钟后。

云来客栈。

三楼。

“天字二号”卫娴不禁感叹:“韩大哥,这也太巧了,我就住在你隔壁,天字一号”。

韩昭含笑不语。

“韩大哥,那我进去咯”。

“嗯”。

韩昭目送卫娴进门方才推门准备回房。

只听隔壁‘吱呀’一声,韩昭回首,原来是那红衣姑娘又出来了:“姑娘还有何事?”

“没事啊,不对有事,那个,韩大哥,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呢,我叫卫娴,这是我的名字”卫娴将手中刚刚写好名字的纸张递给韩昭:“字写的有点丑,韩大哥你别介意啊”。

“无妨”韩昭轻笑:“卫娴,我记下了”。

“嗯,那韩大哥,我进去了”。

“嗯”。

房间内,卫娴躺在床上,思绪久久不能平静,心中不禁回想起今日所发生的一切:“我还真是幸运,才刚刚初入江湖便见到了这么多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青云剑主韩昭,天机子娄公,还有独眼霸王申屠志,而且,我今日还跟他们说过话了,三皇叔若是知道了,肯定会大吃一惊,…就是不知我何时才能在江湖上拥有自己的名号,为什么总感觉道阻且长啊,不过…江湖啊!我真是越来越期待了!”

听着隔壁的声响韩昭不禁失笑,心道:“原来是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想起那丫头今日提起自己欲哭无泪的样子,韩昭就想要发笑,:“真真是个特别的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