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疯子

代注恒从小就喜欢读书,并且将眼镜的度数变成了生活当中别人遥不可及的惊人数字。从不放弃读书的他在大学里依然如旧,只不过在小学阶段,眼镜的每一度可能代表着3本书,中学阶段每一度代表着5本书,大学阶段每一度大约已经代表着10本书。

20世纪末,当英特网开始逐渐明显的影响中国人的生活和工作的初期,有人曾经在网上作过一个关于“大学是什么,大学生活里你最主要的活动是什么?”投票活动。

第一个问题的选项有: 1、大学是社会;2、大学是学校;3、大学是学校和社会的结合;4、大学是训练场;5、大学是工厂;6、大学是恋爱圣地;7、大学是创业起点;8、其他。

第二个问题选项更多:1、上课学习;2、旷课;3、在为雅思、托福、GRE做准备;4、在为考研准备;5、短期兼职;6、长期兼职;7、校内打牌;8、校外打牌;9、交朋友;10、旅游;11、自习;12、阅览;13、体育运动;14、做生意;15、参加各种社团;16、网吧打游戏;17、网吧网恋;18、网吧娱乐;19、恋爱;20、搞各种形式的研究;21、其他。

代注恒认为大学既是学校也是社会,是学校中的社会,也是社会中的学校。学校不同于社会,多了一点纯洁的东西,多了一些简单;社会相比于学校来说,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什么事情都会发生。学校好比有深度的游泳池,整体来说,风平浪静的;社会好比没有深度的大海,有时候风平浪静,有时候波涛汹涌。

代注恒就读的大学在全国1000多所大学中属于中等偏下一些,在省内应该还算得上100所大学的前十左右,面积2000多亩,各种设施功能齐全,尤其是图书馆藏书相当多,属于百万级藏书的那种大学。面向全国招生,校园内当然就会出现各地方言和地方话,就是外国留学生特别少,不同于那些211、985大学。

毕业时,代注恒做了一个总结。在1383天的大学生涯中,除去学校发的教科书和各种专业教材教辅以外,他总共看了1005本书,其中在学校图书馆借阅的书籍达到了723本,自己买了156本,朋友处借阅51本,其他的都是在书店或者书吧免费看的。在看过的且做过笔记的书籍中,有189本是仔细读过且摘抄过,基本上是平均每周一本。另外有一些书是纯粹用于娱乐或者放松的,比如一些故事会、武侠小说和微型小说集。

1005本书中,代注恒归纳出大概主要涉及有43个学科领域,其中文学、政治学、探险、哲学、地理、历史、武术、经济金融等八类占了七成以上。所以他在大学毕业找工作时候制作的自荐书中写道:涉猎面广泛,基础知识有宽度,尤其在政治、经济、文学、史学、哲学领域有一定深度。

代注恒在自荐书中画了一个蓝色的海洋,然后在其中一些区域画了一些小船,却将政治、经济、文学、史学和哲学的船画得比较大,代表自己在这些知识领域下过更多的苦功,看过更多的书籍,写过更多的读书笔记和学习心得,做过更深入的思考。

当一些单位的招聘考官面试他时,有几位考官问过他类似这样的问题:“你觉得你在读大学之前和毕业之后会有什么区别?”

代注恒的回答是:“我觉得大学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生阶段,在我没有读大学之前,我是个小孩子;读完大学以后,我已经是个有担当的成年人。大学前,我的知识主要集中在学校教育中的那些学科,就算自己有意识的涉猎其他课余知识,却都是零零星星不成系统的;毕业后,我觉得我的知识涉及到更多领域,并且根据自己的兴趣和自身的优缺点选择了一些自己感兴趣和有能力去研究的知识深入探索。大学前,我是学生,以学习为生,没有能力去做社会和自己要求自己做的事;毕业后,我应该是劳动者,以劳动和奉献为生,有能力做一些既是社会需要的又是我自己要求自己去做的事。”

不少考官对这个22岁的大学毕业生都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这使不少的单位都给了代注恒应聘继续进入下一步的通行证。

也有些考官问过代注恒类似这样的问题:“你很有自信,这是件好事,你很有原则,这也是好事,但是你不懂得灵活圆通的处事恐怕不利于团队协作,你觉得你能够为了完成工作任务而改变自己的适应能力吗?”

代注恒几乎不用思考的回答:“不能,我有自己的三观,我坚持自己的理想,坚持用自己的方式和理念去实现自己的价值,我学习各种知识和技能并不是为了实现自己的金钱权力地位而做的,我希望能将前人的思想和知识为我们现在的社会进步做出有价值的事。当一件事摆在面前,做了利己利人,我就一定做;做了不利己利人,我绝对不做;做了只利己不利人,我肯定不做;做了只利人不利己,我应该会做。”

代注恒在一次面试时,不知道什么原因被面试官知道了他大学写了十几本读书笔记的事情,这位带着眼镜的中年男子向他提出要看看他的读书笔记本,于是代注恒专门跑回寝室去找了三四本。

其中一本的封面右上角写着:“代注恒,男,20世纪80年代出生。与中国城市改革开放同时,希望能像中国改革开放一样精彩!”

这本笔记本的封底右上角还有一句话:“zeit ist geld(时间就是金钱)。”

另外一本写着:“如果我不同于别人,那是因为我独立存在;如果我和别人相同,那是思想的共振。”

这本笔记本封底是:“Лихабеда–начало(万事开头难)。”

最厚的一本封面:“恒星是发光的星,卫星是不发光的星。尼采是太阳,我是月亮。”

封底写着:“Vouloir, c'est pouvoir.(有志者,事竟成)。”

代注恒在大学里出了名的有主见有原则有个性。他得罪的人也许和崇敬他的人一样多。

这样的锥子,用人单位有些喜欢,有些不喜欢,不过这些都没有放在代注恒的心上,因为他已经在大学实习期之后确定了一个自己认为最适合自己的“伟大理想”。

遥远的地方,有一颗本身不发光却反射着其他恒星光的小星星正在一闪一闪的,他能发光发亮吗?他能成为千亿颗太阳中的又一颗吗?

在大学里,知识很多,代注恒喜欢的知识同样很多,只是没有多少人能真正明白他为什么那么痴迷哲学,自从学习了《西方哲学史》这本学科之后,他疯狂的迷上了哲学。

他大学里的最好朋友岳博天可能是所有人中最理解他的,因为这个胖家伙也是个哲学迷、历史迷。

其他的寝室室友牛大开、杨柳、张震廷、卓进、余欧等不论同室四年的还是两年的,几乎都觉得代注恒是个谜,是个根本无法理解的人。

别说室友了,所谓异性相吸的女朋友窦眷童同样认为代注恒既是一本百科全书,同时又是一本天书。

叔本华和尼采是代注恒最喜欢的哲学家。

叔本华是个德国哲学家,是哲学史上第一个公开反对理性主义哲学的人并开创了非理性主义哲学的先河,也是唯意志论的创始人和主要代表之一,他认为生命意志是主宰世界运作的力量。

代注恒并不是完全信奉叔本华的思想,但却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叔本华年轻时与歌德关系不错。有一次,叔本华站在一扇大窗子前作深沉思索状,由于长相并不帅气,当时也没有名气,被一帮路过的绅士淑女嘲笑。歌德郑重的对其他人说:“先生们,不要笑话这个年轻人,将来他的声名不在你我之下。”

但叔本华的成名之路并不顺畅,三十岁时就完成了代表作《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却不被世人接受,找到好朋友出版了500本,送出2本,根本就没有人看。他还自信的到柏林大学去和当时已经声名远播的黑格尔唱对台戏,把课时放在同一时间,结果不到一周千人的大厅中就只剩下一个学生。直到一个学生都没有了,他的课也就停了。后来欧洲大革命爆发,他的一些哲学观点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出版了第三版《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可得到名声的时候已经72岁了。

著名悲观主义者叔本华从彼德拉克的名句中找到了安慰:谁要是走了一整天,傍晚走到了,那也该满足了。

同样带有悲观主义思想的代注恒下定了决心,像每个拥有独立意识且希望存在能够留下印记的人一样,即使走到傍晚走到了也该满足。因为他知道,像叔本华、钱德拉塞卡、姜太公、袁隆平、王选这样傍晚走到的人都是幸运儿,而孔子、杜甫、李商隐、屈原、梵高、尼采等却是后人敬仰,一生郁郁不得志。当然,还有连名字都没有被历史留下的天才们,他们或许毕生努力勤奋,可最终却归于黄土,连痕迹都没有留下。

自从喜欢尼采和叔本华之后,代注恒在别人眼中更坐实了“疯子”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