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台楼阁,雕梁画栋。
李隆基脑中闪过他熟悉的皇宫,而后定格在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一身青色道袍,满头青丝垂落腰际,背对着李隆基,趴在栏杆眺望远方云烟。
“玉环!”
李隆基伸出手去大喊,惊得满殿宫女、太监慌作一团。
有个年老的太监高喊:“快,快去请圣上,太上皇……驾崩了!”
李隆基伸出去的手无力的垂下,眼中看到杨玉环的明亮光彩,也渐渐散去。
“呵呵,圣上?我也曾是圣上啊……”
李隆基无奈的闭上了眼,黑暗里,他好像仍能看到那道青色身影,背对着他,似是永远不愿回头。
“朕……对不起你啊!”
李隆基想起了那年的马球,想起了初见杨玉环时的悸动。
一幕幕画面,就如同过眼云烟般,在李隆基面前晃过。
满朝文武的反对,儿子们、妃子们的不理解,“那又如何?”
李隆基似乎被眼前的画面带回了那时候的青春岁月,一股气势即便是黑暗也无法吞噬。
“朕是这世上最强大的男人,我一定能守护好你我的爱情!”
李隆基信誓旦旦地对他的玉环承诺着。
列土封疆,给玉环自信,她的家人全都富贵,让整个大唐非议他们的人通通闭嘴!
李隆基那时候觉得,全天下没人能分开他们。
然而,安禄山起兵了,大唐的土地上开始狼烟四起,那些被他压下去的声音,又一次纷扰了起来。
“安禄山,你或也是个忠臣!”
李隆基感慨着放下了高昂着的头颅,看向周围,一片黑暗,只有前方,那里有道亮光,那里,还站着道青色身影,背对着他。
“玉环!”
李隆基轻声呼唤,像是不敢相信,又像是怕惊扰了那梦中的人儿。
他伸出手,又无力垂下;他张张嘴,又不知说何;望着那亮光前背对着她的青色倩影,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却只化为了一声叹息。
“玉环……你,你能原谅朕吗?”
那道背影,并未转身。
李隆基等啊等啊……他就像是去了西蜀成为太上皇的那些年一样,苦苦的等着,耐心的等着,翘首以盼,不敢妄动,生怕她找不到回家的路。
忽然,他听见一个声音——“你来!”
“玉环……是你吗玉环!”
李隆基激动了,他听见她原谅他了,他开始奔跑,一步就能跨出皇宫,跑出去两步,他就跑过了长江黄河,跑啊……跑啊……他将大唐丢在身后,一直朝着那道亮光前的青色背影跑去。
“我……来……了……玉环!”
李隆基大喊着,他双手张开向前扑去,他想要拥抱那道光亮前的青色身影,他知道,那就是他爱过,没有守护好,但依然爱着他、等待着他的玉环!
可当他跃出黑暗,跃向那道背影的时候,却感觉虚弱,他奋力呼吸,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大声呼救。
“啊呀……啊呀……啊!”
李隆基愣愣的闭上了嘴,他听见,自己的呼救声变成了婴孩啼哭。
他看向四周,没看见黄色幔帐,没看见飞檐流瓦,没看见宫女太监。
李隆基收回目光,看向眼前,一个年轻的妇人,脸色苍白的歪着头在看他。
这女人看上去不到三十岁,面容白皙、五官精致,特别是那双眸子,黑的宛如星空,浩瀚、宁静、美丽。
李隆基和她对视,惊愕问:“这里是哪?发生了什么?朕的玉环呢?”
他一连问了三四个问题,但从嘴里发出来的声音,都只有婴孩啼哭。
年轻妇人只是勾起嘴角冲他微笑,笑容很慈祥,让他觉得被安慰了。
这时候,一个金发碧眼的胡人女子走到床边。
“夫人,您听,少爷的嗓音多洪亮。”
这胡人女子笑说着,伸手用一个很柔软的白色毯子裹住了李隆基的全身,头脸也不放过。
“干什么?尔敢辱朕!”
李隆基声色俱厉地质问胡人女子,但屋子里回响的,只有更加高亢的婴孩哭声。
“夫人,累坏了吧……生孩子可不轻松。”
抱着李隆基的胡人女子,用字正腔圆的幽燕一代的口音说话。
“生孩子?”
李隆基敏锐的抓住这个关键词,联想自己口中发出的婴孩啼哭,奋力挣扎间,他将裹住他的毯子撕开了条缝,外面的亮光照进来,他伸出手到眼前。
“我的天!”
他看见,眼前的小手肉嘟嘟的,皮肤白皙粉嫩,这就是婴儿的手啊!
李隆基心想:“我堂堂大唐明皇,怎么……怎么忽然之间就变成个婴儿了?”
这时候,嘟嘟嘟,有人敲门。
“谁啊……”
胡人女子抱着李隆基走到门边,扭转门锁的同时询问来人身份。
“是我和周医生。”
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飘入屋里,李隆基借着强保间缝隙,看见一个嘴唇上有两撇小胡子的男人进屋,他一进屋,就冲胡人女子要李隆基。
“小茉莉,把他给我吧,让爸爸抱抱你……好吗儿子?”
男人接过强保里的李隆基,嘴唇上两撇小胡子抖啊抖的,看上去很滑稽。
李隆基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男人,以他的智商,还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大唐明皇,好像……投胎重生了!
小胡子男人抱着李隆基说:“瞧,我儿子在看我!他是不是在问我他该叫什么名字?”
李隆基听见这家伙那么自恋,忍不住翻翻白眼。
可他心中也很好奇:这家伙姓什么?我觉得“李”这个姓氏还是很神圣的,毕竟祖上可是有个叫“老子”的道门圣人!
“嗯……可别是皇帝家庭了,沾亲带故都不行!上辈子,够够的!”
李隆基眨着眼望着小胡子男人,一边等他给自己取这辈子的新名,一边忽然想到“玉环”。
“要是自己不姓李不叫李隆基了,她……她能不能找到朕?”
就在这时候,屋子里另一个男子声音说话了:“男爵大人,夫人身体恢复得很好,我再为她恢复下气血和精神。”
“拜托你了……周医生!”
小胡子男人扭向床边回应。
“咦!是个男爵,应该和皇室无关。”
李隆基松了口气的同时,也趁机扒开强保看向那叫“周医生”的,这是个身穿白色大褂的男子,此时,他正一只手搭在妇人额头上,一只手放于妇人小腹上。
“我去!流氓!”
李隆基急速大呼,在他眼里,那妇人就是他这一世的母后,怎可被其他男人轻薄侮辱!
李隆基的高亢哭声刚刚响起,抱着他的小胡子男人就轻轻拍着他说:“好了……好了,爸爸为你想好名字了!”
李隆基哭声一滞,心道:“这么快……这么随便的吗?”
就在此时,屋子里忽然亮起两道刺眼的亮光,一道金色,一道红色。
李隆基眯眼看去,两道亮光都来自于周医生,他放在母后额头、小腹上的双手上,正有两个不断膨胀的光球。
“我去……杂耍啊!”
李隆基咋舌间,两个光球越来越大,很快就相互交融,形成一个宛如光茧般的罩子,罩子形成后,周医生也把手从母后身上拿开了。
男爵冲周医生点头致谢,低头抖着嘴唇上的两撇小胡子说:“儿子……以后就叫你‘李隆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