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昭帝龙颜一怒,太极殿鸦雀无声,群臣不停地交换眼神,最后汇聚成一道利剑,盯着司徒沈忠,那略显佝偻的腰身,如同旷野中的朽木。
沈忠迈步出列一叩到地:“陛下,牛铭乃是臣所荐。”
昭帝刀子般的目光还未射出,就讪讪然的收回:“沈爱卿,拿起地上的急报自己看吧。”
沈忠身子骨不太好,缓缓从地上爬起,捡起那份急报,脸色阴晴不定,那份急报上所书的是锁奴关守将牛铭,不等军令私自开关迎敌。
沈忠合上急报,跪在地上:“陛下,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牛铭此举也是为扬我大炎国威。”
昭帝自嘲般说道:“朕的话不好使是吗?”
“老臣惶恐!”沈忠这才明白自己犯了大忌,这位皇帝虽登大宝但手中并无实权,对话语权很敏感。
赵为民喉结耸动,想要为老司徒辩解,然而当他看到坐在龙椅上的昭帝,心中不由骇然:傀儡皇帝终究是皇帝,若是刚才自己谏言,会犯下欺上之罪。
昭帝目光深沉望向满朝文武,从龙椅上站起来:“锁奴关守将牛铭私自迎战,若是大捷功过相抵,若是战败提头来见。”
这话虽然不是对沈忠所说,但是他出了一身冷汗,这位朝野尽知的傀儡皇帝,今日真的动怒了,难道说社稷有救?
“退朝!”今日这道尖锐的声音,在沈忠听来很是悦耳。
“臣等恭送陛下。”
沈忠从太极殿出来后,赵为民撵上来:“老司徒,今日皇上...?”
沈忠喜笑颜开:“社稷有望,我大炎江山永固。”
赵为民初时不解后又明白,惊道:“老司徒,难道说...”
沈忠拦住他的话头,低声道:“为民慎言,你联络朝中重臣,三日后晚上,来老夫府上相会。”
尚书令赵为民也难掩喜悦,对沈司徒拱手告别。
天空降下飘雪落在湿润的土地上,一片一片又一片落在地上寻不见,明月翘着小脑袋,目不转睛的看着李欢学下舞剑,玉茹也在一旁看的出神,一剑一剑又一剑刻在地上明字现。
啪啪!院外传来清脆的掌声,李欢抬眸看去,只见一位白衣“公子”风度翩翩,一副潇洒男儿范,然而双眸含水、两腮桃红、香气如兰,就连一般美女也没“他”诱人,走的是男儿阔步,后面跟着一位娇艳婢女,那婢女目光凶巴巴的。
李欢心下明白这是女扮男装,遂问道:“兄台是何人,怎么随便闯入我家宅院。”
白衣“公子”合拳道:“闲逛之余,误入兄台后宅,莫怪。”
李欢心想:这能是误入吗,谁闲逛会往人院子里去。
娇艳婢女盛气凌人道:“我家公子身份尊贵,来你这破院子是你的荣幸。”
李欢还没回话,玉茹秀眉一挑道:“羞不羞,我们又没请你们,你们却腆着脸过来,好笑至极。”
“你!”娇艳婢女接不上话,目露狠意要上前打玉茹。
白衣“公子”拦下婢女,温润如玉道:“这位想必就是玉茹姑娘,几日不见倒也成此处主人了?”
白衣“公子”言辞犀利,毫不掩饰的打量玉茹,那眼神比纨绔子弟要放肆的多,心想:这玉茹虽长得千娇百媚,却算不上绝世美人,可见世人少见多怪。
玉茹一时哑口无言,她居此处说到底不过是丫鬟之名,又一想楚澜从不正眼看待自己,不觉眸底翻滚出水雾。
“不错,玉茹姑娘确实是此地主人,来此处是要征得她同意的。”李欢收起长剑插回鞘中。
娇艳婢女一副早已了然的神情,果然这个家伙无耻至极,连一个风尘女子也不放过。
玉茹闻听李欢所说,内心先是惊讶后又升起暖意,一双美目望向李欢棱角分明的侧脸。
白衣“公子”颇感意外,缓步走到明月面前,弯下腰捏一下明月的小脸蛋:“好俊的小姑娘,是个美人坯子。”
明月拨开他的手气鼓鼓道:“登徒子,不许碰我。”
白衣“公子”莞尔一笑,抱拳歉意道:“玉茹姑娘,在下刚才言语不当唐突佳人,莫与我一般见识。”
李欢手扶佩剑:“玉茹把明月带回屋中。”
玉茹拉着明月的手走进屋中,时不时的回顾看李欢一眼。
等二人走进屋中,李欢目光如镜道:“兄台,若是没事就请离去,否则我就要报官了。”
“炎国的走狗来了,抓的恐怕不是我,而是燕王府的故人。”白衣“公子”拂着衣袖道。
刷!剑如长虹,李欢的长剑横在白衣“公子”的脖子上,而他的小腹却抵着一把幽蓝匕首。
白衣“公子”临危无惧,眨着过分水灵的眼睛:“李二公子,没必要和我刀剑相向。”
李欢心下骇然:这“家伙”的功夫不低,而且了解我的出身,得伺机除掉,不过他称大炎的官为炎国的走狗,恐怕是前朝遗族。
李欢缓缓收起长剑,冷声道:“姑娘出门要小心,作这副打扮可瞒不过飞鱼卫。”
白衣“公子”见对方揭穿自己男扮女装,朗声道:“李二公子果然伶牙俐齿,寻常飞鱼若来了,不过是我们两个的砧板鱼肉。”
李欢暗想:不知此人是敌是友,飞鱼卫速来狡诈,掌尊北冥雪尤甚,京都若是虎狼地,飞鱼卫的府衙那就是阎王府,进到那里的人有死无生,一定要打起精神,万不可掉以轻心。
白衣“公子”犹如在自家宅院,走进落雨亭提起温酒倒了两杯,举杯道:“李二公子请。”
李欢目光如水,按剑走过去道:“姑娘,这里乃是楚宅,在下姓楚名澜,你说的李二是谁我不知道,李四我倒是认识。”
白衣“公子”自斟自饮:“李二公子既然不肯信我,我也不强求,我来此是向你讨还一件东西。”
李欢饮一杯酒,飞雪凉手烈酒灼喉,眼眸一挑道:“姑娘,如果我不给呢?”
白衣“公子”笑道:“不如听听我的条件,你再拒绝。”
“不管是什么条件,我的东西都不让给别人。”
“楚兄嘴真硬,若是我明抢呢。”
“你有过墙梯,我有张良计,咱们手下见真章。”李欢眉头一拧道。
“楚兄,告辞。”白衣“公子”潇洒离去。
李欢朗声道:“姑娘,可否告知芳名?”
白衣“公子”一挥手道:“姓名要来有何用,随你喜欢,唤我阿猫阿狗也可,楚兄做好准备,我随时会回来取东西。”
那美艳婢女走的时候,不停地回头瞪李欢,好像有天大的仇恨似的。
李欢目送二人离去,心想:这倒是一个妙人,只是不知其身份,回头让燕小北调查一下。
雪如鹅毛飘飘扬扬,李欢抬头看向天空,目之所及白茫茫一片。
李欢正在出神望雪的时候,玉茹胳膊上搭着一件外袍,走进李欢七步之内,李欢猛然回头目光如电:“是你啊,做什么?”
玉茹被李欢的表情吓一跳,把手上的外袍扔给李欢,气哼哼的转身离开。
李欢摸着袍子上的针脚,心中隐隐明白玉茹的用意,不觉有些头痛。
是夜,滴水成冰寒风如锤不停地敲打门窗,李欢所在的屋内却暖如阳春,众人围着一张桌子,桌子很大是特制的,下面包裹的很严实,里面燃烧着木炭,桌子上嵌着四张小锅,锅里面热气蒸腾,飘着诱人的香味。
“公子,你这脑袋是怎么长的,吃个饭还有这么多讲究。”余海夹着一片滚烫的羊肉。
清风白他一眼道:“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余海把那块肉放在嘴里,明显是烫到舌头,如一只黄狗般吐着舌头。
众人见状无不笑他,唯有玉茹面若寒霜,跟盘子中的肉仿佛有仇,狠狠的切狠狠的咬。
李欢瞥见玉茹,后者如此食肉,他心里不由发毛,忙把目光落在别处:“明月,多吃点,好长高高。”
明月从椅子上跳下来:“我要找玉茹姐姐,她盘子里的肉好吃。”
明月迈着小短腿往玉茹那跑去,玉茹放下刀筷展开笑颜,将明月揽在怀中,视线落在李欢身上时,又变成三九寒冰。
李欢尴尬一笑:“徒儿多吃,长胖些才不辜负你的名字。”
刘不守嘴里塞满食物,呜咽道:“师...师父这里好...不...思家。”
刘不守的家人都不在京城,只有他一人守着伯爵府住,家中颇为冷清,自从拜师之后,就整天赖在楚宅,撵都撵不走。刘不守为人很实诚,李欢对这家伙颇为喜爱,就给他找了一间屋子住下。
冬雪带来的寒冷分外刺骨,昭帝站在大殿之外,仰头看着一根冰棱子,藏在狐裘中的手轻轻抚摸着一根玉簪。
昭帝今年也不过二十岁,若是生在达官贵人之家,正是飞鹰走狗嚣张跋扈的年纪,但是这个年轻人的脸上,却有着不符年龄的小心、隐忍。
在这座皇宫中昭帝说每句话都小心翼翼,甚至要在心中斟酌无数遍才敢开口,但是今日他在朝堂上雷霆大怒,应该当时就传到了后宫,等到现在也没人前来询问,他的心稍稍放下。
“陛下,你怎么在这外边!”一名小宦官诚惶诚恐的跑过来。
昭帝想了一下说道:“殿中太闷,朕出来透透气。”
小宦官忙不迭的磕头:“陛下回殿中吧,这外边寒气重,若是龙体染恙,奴婢可担待不起。”
昭帝面带微笑缓步走进大殿。
(弱弱地问一句,有没有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