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路就在脚下

东方鱼白雄鸡报晓,露水尚抱着草叶酣睡。

李欢强忍着起床气,随疯道人下楼,一辆破烂驴车闯入眼帘,李欢瞬间清醒。

“我不是让你换马车来,怎么换来一辆驴车。”

疯道人神秘地从怀中掏出一件外衣,说道:“这件衣服给你,我拿一件东西,换回了三件东西。”

李欢接过外衣披在身上,没心思再追究,说道:“还有一件东西是什么?”

疯道人扯着衣服,献宝似的说道:“还有我的新衣服!”

疯道人一本正经的走来走去,那样子活像山中野猴学人戴冠,李欢忍不住放声大笑。

李欢将疯道人好好打量一番,后者那身破破烂烂的道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整洁的粗衣,不用疯道人讲述,他也能猜到事情的经过。

想必后者“灵机一动”,拿豪华马车,换来一辆破烂驴车,外加两件衣服。

李欢打趣道:“人靠衣服马靠鞍,师叔咸鱼翻身光鲜亮丽。”

李欢毫不吝啬“溢美之词”,将疯道人夸赞一番,一换三实乃大赚。

疯道人越发得意,居然一改往态,小心的把李欢抱到驴车上,蹦跳着跑在前面,吆喝驴车玩的不亦乐乎。

李欢因为肩上有伤只能坐着,所幸驴车上铺着一层茅草坐着不硌人。

李欢一会看向乡道,绿阴东一片西一片的铺散在土地上。

一会看向蓝玉般的天空,此时万里无云,阳光也不刺眼,正是出行的好时机。

二人各得其乐,如此行走大半日,一路上破天荒的没遇到麻烦,是以李欢心情大好,只盼早点到达地方安心养伤,学成武艺再赴京都。

李欢正悠哉的享受休闲生活,疯道人却故态复萌,耐不住寂寞,嚷嚷道:“花枕头,前面有户人家我去耍耍。”

“嗯?”李欢气乐了,再也摘不掉花枕头的帽子。

拉车的那头驴虽然长得不甚健壮,却胜在脾气温顺,即使疯道人不摆弄它,仍然倔强的往前走不嫌苦累。

李欢不好约束疯道人,加上又不忍让驴过于劳累,准备就在此处歇歇脚。

喝止住驴车,随口对疯道人说道:“当心被雁儿啄了眼睛。”

疯道人不听劝,急不可耐的跑了出去,不过一溜烟功夫,疯道人又跑了回来。

李欢远远看见他怀中抱着两张大饼,嘴中叼着一坛酒,乌里哇啦不知在讲些什么。

李欢再定睛一看,疯道人身后追着一位彪悍农妇,手中挥着锅勺气急败坏破口大骂,李欢隐隐听到老猴子之类的字眼。

城门失火池鱼也不安全,李欢忙驱赶起驴车,装作不认识疯道人,跑上大路扬长而去。

疯道人毫不费力的撵上来,讨好的将一张饼塞给李欢,自顾自的饮酒食饼好不自在,对这个心性天真的活宝,李欢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暗自在心中琢磨,如何收服疯道人,给他套上一道缰绳。

李欢二人寻一块空地,将驴车安置好,李欢单手扯下一块饼,塞到毛驴嘴中,说道:“驴你要记得这个地方,回头把饼钱给人还回来。”

疯道人见李欢跟驴讲话,把李欢挤开,抱着驴脖子,嘴中嘟囔着跟驴称兄道弟,幸亏那驴脾气甚好,否则非得尥蹶子。

风缓天高阳光缠腰,湛蓝色的天空,有些碎云碧波似的荡漾。

李欢见天色尚早,还可以赶上一程路,遂精神饱满的再次启程。

“花枕头,你可知道咱们这是去找谁?”疯道人颠三倒四,闲不下来。

“疯道人朋友满天下,我可猜不出是哪位高人。”

“算你有眼力劲。”疯道人自得卖起关子,多一会不见李欢回应,只好说道,“还是我来告诉你吧。”

“你要是为难,还是别告诉我了。”

“不为难。”疯道人最怕没人听他说话抢着说道,“盖云!”

疯道人神气十足昂头挺胸,鼻孔朝天等着李欢惊叹。

李欢只是随口应了一声,闭上眼睛神情怡然,享受着林间飞鸟的啼叫,任由清新的空气洗荡咽喉。

疯道人跳上马车拿起一根茅草,直直的往李欢脸上乱画。

李欢睁开眼睛拨开茅草,喝问道:“师叔,你这是做什么?”

疯道人坐在板车上,双臂抱在一起把头一扭,赌气道:“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惊讶什么?”

“盖云呀!”

“盖云怎么了?”李欢漫不在意,盖云他不认识,盖聂他倒是略知一二。

“他厉害的很!”

“比你还厉害吗?”

李欢终年在山门,两耳少闻世事,不知盖云是谁,又有心捉弄疯道人,促狭道,“想必没有你厉害。”

“那倒是。”疯道人有些心虚,眼神飘飘道,“其实也就比我差一点,排天下第三。”

李欢奇道:“他是第三,那第二呢?”

“我二啊。”

李欢见疯道人甘愿称二,有点好奇他嘴里的第一是谁,遂问道:“这天下,还有比师叔厉害的人物?”

“也就比我厉害一点点,谁让他是师兄。”疯道人越发的心虚。

天玄道长?李欢想起老道士清瘦的身影,似乎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尤其是笑起来,怎么都像骗字门的江湖术士。

李欢不信老道士是天下第一高手,实因这八年来老道士坑蒙拐骗,用尽各种手段防着李欢,不让李欢学上一招半式,哪有一代宗师的形象。

李欢降生在这个世界时,恰逢天下太平,刀兵入库马放南山。

李欢有心做文武全才,但飞将心中另有想法,一心只想让李欢做儒将,不授他弓马武艺。

李清从飞将那里学到战技,想要偷偷教给李欢,也总会被飞将发现,李清为此屁股上没少挨揍。

三九严冬,练功场中飞将、李清二人浑汗如雨。李欢坐在屋中披着狐裘,围着小火炉,或朗诵经史子集,或跟着诸葛明学习兵法韬略。

每当此时,他总是在心中安慰自己,等再大一些,脱离老父的掌控,自然能学到一身好武艺。

李欢清楚记得他长至八岁时,王府中经常聚集一大批文臣武将,这些人对老父又敬又怕,偶尔还会谈到皇帝,每当这时老父总是勃然大怒。

在一个大雪纷纷的日子,李欢的便宜师父踏雪而来,须发皆白脸色红润,俨然一副仙风道骨。

作为燕王的贵客,他与燕王在内室密谈上半日。

出来时老道士眼神不善,一直看着李欢,对燕王打了一个揖,扛着李欢踏雪离去。

王府中的宿将亲兵上前阻拦,却没能捉到老道士,心有余力不足的看着二公子被拐走。

为此这些忠义之士,纷纷负荆请罪,刚烈者不堪其辱想要以死谢罪,燕王恩威并施,才保全下这些忠义之士的性命。

却说老道士将李欢扛到山上,李欢不哭也不闹。

老道士心中奇怪,以为李欢吓傻了,让弟子买回来一百串糖葫芦,整整齐齐的摆在李欢面前,大度的说道:“你只要把一百串糖葫芦吃光,我就把你送回家。”

李欢那肯信老道士的话,对着老道士翻一个白眼,兀自在那思考自身前程,这下终于可以学到一身武艺,说不定还能修仙问道。

任凭老道士如何哄骗,李欢就是不上当,老道士不肯承认手段不行,大袖一挥道:“此子慧根早生,恐是精怪转世,不能入我山门,只收为记名弟子。”

李欢在山上混熟之后,开始缠着老道士学功夫,老道士总是讳莫如深,以各种理由搪塞李欢。

最后老道士实在被李欢磨的没脾气,勉强教给李欢一些基本功。

就那一套简单的动作,李欢翻来覆去的练了五年,硬是把身体练的硬朗起来,瘦弱的外表下藏着强大的爆发力。

冬去秋来时光流逝,李欢上山八年,从一名幼童长成少年,期间和老道士斗智斗勇,机关算尽也没学到一招半式。

李欢这人不信邪,铁心要把老道士的家底学光,老道士却不按常理出牌,逐他下山,并且不准他再上山。

事到如今,李欢已经明白燕王的良苦用心,或许他早就知道王府要败落,将李欢送走,是为保全李家一道血脉。

燕王少年从军,力挽长弓射贪狼,在塞外草原,闯出飞将之名,弱冠开疆,提携玉龙为君战,九死一生,搏得封王之功。

戎马三十载,这天下十四州,每一州都有他的足迹,世人提起飞将,谁敢不伸出大拇指叫声好。

功高主猜忌,那位武皇帝在皇位上,坐的太久心已经冷了,别说是一外姓王,便是他的亲弟兄,他也不肯真心相信。

找个地方养伤活下去,学好武艺傍身,再次入京都定要掀起波澜,李欢立誓,要洗脱李家的冤屈。

想起冰冷的皇宫,李欢想到那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如今应该出落的亭亭玉立,也不知还认不认,他这个欢哥哥。

李欢收回心思,未来的事不是伤者应虑的,至于此行能否学到武艺。

这姓盖名云者又,会找什么理由搪塞,此时他一概不管,只顾悠然自得的,呼吸空气中的甜甜花香,看天上浮云万千卷舒变幻。

有疯道人在旁旅程不会寂寞,驴车披星戴月爬山过水,一步一步将李欢送到繁华胜地。

(求收藏,求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