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蔓菁给炜彤穿上绛紫色的魔族羽毛长裙,戴上璎珞,好好地打扮一番,不禁发出赞叹,“炜彤,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姑娘。”
蔓菁总是夸炜彤,搞得炜彤很不好意思。
“就是脸色有些白,”蔓菁拿出胭脂,“刚刚也上过些,不太够,再给你补些。”
炜彤本是想拒绝的,她知道再怎么补都无济于事,奈何蔓菁太过热情,她便又老老实实坐下,将自己的脸全权交给蔓菁。
看着镜中的自己,双颊逐渐绯红,气色看起来确实红润不少,炜彤忽然想起阿玲,以前这些事情总是她们两一起的,若是阿玲也在就好了,她和蔓菁都是热络的人,想来能相处得很好。
“大功告成!”蔓菁欢快地说。
炜彤起身的时候忽感头有些晕,但还是强撑起精神,她一只脚刚踏出门,便看见司寇逸已经站在门外了,他今日穿的也是黑羽大氅,高高束起的发髻插着一枝梅花,严肃里透着一丝调皮。
司寇逸一直知道炜彤美丽,可没想到魔族的衣服穿在她身上竟也如此合适,前段时间整天都看着病殃殃的,今日却是容光焕发。
炜彤见司寇逸一言不发,还以为是自己这身打扮不好看,“若是别扭,我就换回去。”
“不要!”司寇逸慌忙阻止,“很好看,这身衣服特别适合你。”
“那还不谢谢我,”蔓菁关上门,“我专门挑的,行啦,今日我还有事,便不同你们一起去了。”
蔓菁又在炜彤冰冷的手里放了一只暖手炉,“魔界素来阴寒,你抱着它,手就不会冻伤了,你运气好,赶上了一年一度的沉木节,和少主好好玩。”
司寇逸将玉佩一分为二,又是熟悉的小船出现在眼前,他还在船里支了张桌子,放了不少零食。
炜彤笑眯眯地看着,“还真是贴心,”她还没有告诉司寇逸自己已经失去味觉的事,不想徒增烦恼,“其实不必搞这么大阵仗,咱们走着去就行。”
“路有些远,”司寇逸将炜彤扶进小船,炜彤现在身子骨弱,“留些力气逛市集,到了地方,人一多,就不方便逛了。”
司寇逸其实想过为炜彤清场,思索再三后又放弃了,炜彤一定不愿意他这么做。
二七也没跟来,只是塞了很大的一个钱袋给司寇逸,平日里付账都是二七的活,今日不方便打扰,就为少主做好准备。
炜彤坐在船上,下意识地抬头看天,灰蒙蒙的,仿佛笼罩着一股莫名的雾气,来魔界十多天了,炜彤没有遇到一天放晴。
“沉木节是用来庆祝什么?”炜彤顺手拿起一颗板栗,轻巧地剥了起来,虽然失去了味觉,但她不想让司寇逸的辛苦白费。
司寇逸没有立刻回答,倒不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只是他在想用什么样的措辞,能使自己的描述显得不沉重。
“你觉得永生是什么?”最终,司寇逸用一个问题作为开头。
“好有深度的问题。”炜彤将自己刚剥好的栗子递了一半到司寇逸手里,“我还真没认真的想过,以前觉得这可能是一种永恒,现在觉得永生是另一种枷锁,让人不懂得珍惜。”
炜彤以前不懂性子急躁的人,现在却懂了一二,或许是忽然意识到有许多想做的事情,但没有时间了,以前从没考虑过时间不够,只会考虑条件,现在却将时间放在首要因素去考虑。
司寇逸懂他的伤感,“魔族和妖族有一个不一样的地方,就是生存环境。妖族和凡人共享凡间,虽然妖族住山林的较多,但终究也是繁花似锦的好地方,魔族生来就在这浑浊之地,而且魔族是没有魂魄的,哪怕是像我这样不是由怨念产生,也没有魂魄。”司寇逸希望炜彤没有察觉到,因为他自己也无法解释,自己没有魂魄为什么可以进入地府。
其实司寇逸是有魂魄的,毕竟他的父亲实际是个人,只不过堕入魔道,成为魔物的载体。可惜司寇逸不知道罢了,惘辞也不打算告诉他。
“可这些和沉木节有什么关系呢?”炜彤吃了颗栗子,可惜能闻到香味却味同嚼蜡。
司寇逸见炜彤还在吃栗子,以为她失去的第二个感觉是嗅觉,还暗自开心了一阵,虽然失去嗅觉也不是什么好事,但终归不是那么痛苦。
司寇逸将炜彤手里还没剥好的栗子拿过来,把暖手炉放在她手里,“沉木节是魔族用来告别永生的节日,总会有人厌弃永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相同的日子,这并不好过,所以有的人会选择在沉木节这天与亲友告别,从此离开。”
“所以,沉木节明面上热闹非凡,实际却是个悲伤的日子。”炜彤似懂非懂地说,“可他们真的下得去手吗?”
“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司寇逸摇摇头,“所以沉木节还有个作用,就是让他们安逸地离开。魔界的两个边境,一个与凡间接壤,一个与忘川接壤,魔族在宿芥川的范围是没事的,一旦踏入忘川就会烟消云散。所谓沉木,是我们向凡人学的,凡人会挑一棵高大粗壮的树木做棺材,我们则是会树木做成一条船,这个船被施了法,一旦到忘川的流域就会一点点下沉,最后船和人一起消失。”
“原来是这样,”炜彤明白了,“你别说,我觉得这样的方式还真有些浪漫,可以自由地选择生死,真好。”
炜彤的话音还没落,司寇逸倏地一把抱住她,抱得那样紧,仿佛今天要消失的就是她一般,“你不要这样想,多活一日便多一日的快乐,现在沉木节就是大家一起热闹的一个节日,你不要把自己代入进去。”
炜彤没有推开司寇逸,而是回应了他的拥抱,当她的手搂住司寇逸腰的一瞬间,司寇逸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情,“我知道,你别担心,我又不是没牵挂了,这不是还有你在我身边吗?我还有不少事情想做呢,你得陪着我做完。”
02.
“原来是这样,”中岳大帝有些叹息,“虽然这事有违天理,但终究是苦了这孩子。”
长琴在司寇逸接走炜彤时悄悄在她身上下了咒,以便知道她的位置和情况,若是她有异变,他会及时出现。可若是在九重天和凡间频繁往来,过于引人注意,于是他想了想,决定在炜彤期满前先叨扰中岳大帝一段时间。
恰好之前中岳大帝来九重天时头疼前妖王的去向,长琴刚好借此拜访。
好在中岳大帝也是个好相处的人,长琴只是隐晦的说自己近期需要在凡间待一阵子,中岳大帝便让他留下了。
“前妖王失踪应该给妖界带来不少麻烦,现在吕幽已死,消息虽然还没有传到凡间,但这是迟早的事,”长琴接过中岳大帝递来的茶,不紧不慢地说,“妖界群龙无首,若是你直接管辖,恐怕也不太妥。”
中岳大帝用无比欣慰的眼神看着长琴,仿佛他是知己一般,“上仙说得对啊,你是不知道,自从吕幽失踪后,我是忙得焦头烂额。吕幽在时,纪律严明,小妖不敢随便扰乱人间,现在倒好,秩序都乱了。”
“既然吕幽不在了,中岳大帝可想过以后妖界如何管理?”长琴继续问道。
中岳大帝皱了皱眉,“我已经想了很久,仙界直接去管没那么容易,而且也容易出事,我觉得还是应当选一个妖王。”
“那你心中可有人选了?”
中岳大帝摇摇头,“哪儿有这么容易?”
长琴继续发问:“那中岳大帝认为妖王应该具备什么样的特质?”
对这个问题,中岳大帝没什么犹豫,脱口而出,“首先要正直,妖王要处理各种事务,他需要清楚的知道善恶,还要能导妖向善,知道对错,其次要能心生怜悯,他不能铁石心肠,虽贵为王,可他依然要明白,众生平等,弱小的妖也是他保护的对象,最后,妖王还需要有强大的灵力,不然他如何震慑妖族。”
“我和吕幽相处过,”长琴想起吕幽时,还是忍不住难过起来,虽然他们认识的时间很短,但不得不说吕幽确实是个有人格魅力的人,“他是非常合格的妖王,不过在和他认识的过程中,我认识了另一个人。”
长琴没有往下说,他在观察中岳大帝的反应,他想知道,中岳大帝是否真的想要选一个新妖王,权力会让人迷失,哪怕是神也不例外,没有妖王时,神界直接干预妖界是合理的,一旦有了新的妖王,她对妖界的管控会直接减少。
中岳大帝以为长琴会接着往下说,突然停下,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懂了长琴的意思,她有些感慨,什么时候做神也像凡人一样,只顾自己的官职了,不过并不是成了神,就能摒弃所有的私欲,长琴见多识广,想必也遇到不少。
“既然上仙心中有合适的人选,不妨说出来,”中岳大帝在成仙之前是个凡人,走的不是修仙悟道的路,是因瘟疫横行时,挺身而出,研制汤药,以身试药,虽然身死,她的药却救了足足三千人,此举感动上苍,她没去地府,直接位列仙班。“不要有什么顾虑,你我虽不相熟,不过水瑶妹妹曾跟我提起过您,您在九重天时,待人温和,不问出身,一律平等对待。”
“水瑶不在我芒山当差,还真是我芒山的憾事。”这是长琴发自内心的感叹,从他第一次认识水瑶,就已经感受到她的能干,锦瑕山多亏有她,一切才井井有条。
“我与水瑶妹妹相识多年,她对您和清枫上仙评价颇高,我了解她,她不是个阿谀奉承之人,”中岳大帝顿了顿,“所以也请上仙相信我。”
“我第一次见炜彤时,她恰好因为体内灵力平衡被打破,整个人陷入神智不清的状态,不知道中岳大帝可知道妖界有只灵力颇高的妖,名叫李赤芫,此妖原是一株仙草,可惜后来因意外堕入妖道,李赤芫当着炜彤的面杀了炜彤的师父和弟弟,又重伤吕幽,炜彤一路追到他的家中,将他杀了。”长琴娓娓道来,“李赤芫有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是个半妖,灵力没有炜彤强大,之前为了活命,被李赤芫冰封在法阵中,后来李赤芫以蝶蛊作为交换,让司寇逸和炜彤去北岳取来苏木灵芝,这个孩子才得以存活。炜彤杀李赤芫时,这个孩子明辨是非,并未怪罪炜彤,之前也曾救过炜彤一次,我想他或许是个理想人选。”
中岳大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相信您的眼光,不过选妖王并不是一件小事,还是要慎重。不如您和我一起再去见见他,反正您现在也不急着回九重天,我们刚好一起考察考察他。”
“这是个好主意,”长琴也赞同,“妖王一事非同小可,理应慎重。”
“苏木灵芝是难得仙品,”中岳大帝对炜彤取到苏木灵芝一事是知道的,北岳大帝不仅向她汇报了苏木灵芝一事,还自请责罚,因为自己的看管不周,让守护北岳的虎神竟成为虎妖,下山吃人作乱。“想来那孩子与天界,与我们也是有些缘分的。”
“那我去追踪一下这孩子的位置,”长琴起身,“还劳烦中岳大帝想一想如何考察这孩子。”
中岳大帝也一同起身,“去找这孩子前,我也需要将手头的事情处理一下,毕竟凡间之事主要是由我管理,我贸然离开属实不妥,不过这件事,我想先不要打草惊蛇,等确定好人选,我在同东西南北四位大帝商议。”
“也好,大帝请留步,我自己回房即可。”说完,长琴默默回到自己的客房,催动灵力,调出当时见到李赤芫孩子时的场景,紧接着又念诀,快速追踪这个孩子的气息,最终确定了这个孩子现在的位置。
他已经搬出了原来戏院的位置,在一座深山里潜心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