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兴安堡大贼船

何因埙去八郡,太子人煌拒绝过一次,这次出来当然不会提前跟兴安堡大营打好招呼。等他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儿,牵着马,衣衫不整的出现在辕门时,毫无意外的被拦下来盘问。

他懒得解释,把烂埙和掖得卫生纸一样皱巴巴的圣旨递过去,哑着嗓子,挺嚣张的话也说得有气无力:“把人煌给爷叫出来,或者随便儿哪个有头有脸的都行。”

出口叫太子殿下也就由你,白塔皇室虽无“名讳”这个说法,岂容你个疯子站在大营门口儿直呼其名?苏鉴恰巧路过,走过来刚要出言训斥,认出是何因埙,忙上前:“我的天,何神将怎么这副鬼样子?”

没错,何因埙也是两位头等九神候之一。八千人敌佯死赖活的隐居在塔神宫,白塔但凡有第四位修士,斯臧帝准把他给撤了!何因埙听出苏鉴的讽刺之意,又累又乏没心情计较,把缰绳往他手里一塞:“看紧这个妖女,爷要睡觉!”

重山八郡全是恶人,但人之初性本善,一个六岁的小丫头能恶到哪去?哪成想,头天夜里,妞子就给他吓个半死。

小丫头竟然挺着个搓衣板来色诱他!还指着下体萌萌的说一样有个洞!

何因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啊,要不是蓄着飘逸长发,准得炸毛儿!为了掩饰尴尬,他像个小媳妇一样抱紧被子,面红耳赤大喊:“滚自己房里去!”

“妞子害怕,要跟叔叔一块儿睡。”

“不行!”

妞子充分发挥小孩子优势,直接钻进他被窝,去扒他裤子:“叔叔,好硬啊!”

何因埙差点没忍住!把被子一扬,气急败坏的揪着她头发警告:“别挑战爷的底限!要是被爷知道你小小的身体里藏着个成人的灵魂,你全家怎么死,你就怎么死!”

妞子显然吓坏了,缩着脖子,眼泪汪汪:“哦,那妞子走。”

“你去哪儿?”

“妓院。”

“回来!”

往后几天,怕她逃,何因埙买条铁链,每到晚上就把俩人手腕绑在一起。可苦了他自己!跟个淫棍小丫头儿同处一室,哪怕一个床上一个床下,也睡不消停!心里头欲火熊熊燃烧,多少次路过妓院他都忍不住要进去释放一番,但想到小丫头儿失魂落魄的说要去投妓院,都咽咽口水忍住了。一口一个妖女,他还是愿意相信妞子只是被不争气的爹妈带坏,又没有安全感,才想到委身于他。

可怜!可怜!

头一个“可怜”给投胎不幸的妞子,后一个可怜给食不甘味、夜不能寐的自己。

“嘿嘿,大哥,我来了哈。”匆匆跟人煌打个招呼,何因埙知道人煌睡眠不太好,床头柜上常备安神汤,便急不可耐的抓过一坛,咕咚咕咚灌下去,一头扎在他床上,鼾声如雷。

自己这七弟有朝廷养着,又文人心思作祟,一举一动最是讲究!莫名其妙来了,又这副样子,人煌瞧得目瞪口呆,问苏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鉴也一个头两个大,只把圣旨奉上来:“何神将带来的,仓促间未宣旨,臣也未敢接。”

不用看,圣旨里面一准儿长篇大论,总结起来就是花都几位老爷子不放心,人给派来了,高低留下,你丫的敢打回来,老哥儿几个就敢再给他打回去!圣旨这玩意儿嘛,虽说凭他的身份,跟家书也没啥区别,但毕竟宣旨的坑货睡得死猪一样,踹都踹不醒,搞不来那么一套形式,人煌决定还是先不看。再说,他问的本来就不是何因埙为啥来:“他咋这德行?”

“回太子殿下,何神将还押着位妖女,臣怕事出诡异,已将其送予齐神将处看管。”

与妖女同行?怪不得虚成这样!人煌好奇心被激起来:“走,随孤看看去。”

满屋子都是黄橙橙的烛光,何因埙知道自己这一觉睡到天黑,刚要起床,就听见人煌十分嫌弃的声音:“醒啦?把他扔出去,换喽,换喽。”

几位抱着被褥的甲兵过来行礼:“神将,请您起身。”大有先礼后兵,随时准备真把他扔出去的架子。

咋回事?何因埙一个头两个大,从床上起来:“大哥,咋啦?”

你还有脸问!人煌怒极反笑:“妖女哈?好,孤给你派个好差事,醉仙楼看大门去!”花都里臭气相投的哥们儿,他这明显是装的。全因为当初不相见楼里,他拒绝过塔甫一次,说人事不可为,才用何因埙,带在身边晦气。其实他是觉得,自己练个八郡兵,用不着全国总动员。先派将,再派神候和神卫,齐肖生还不够,又把另外一位头等给送来,这风儿要是不撒住,下一步父皇跟三叔起码来一位。图谋安陵腹地事小,自己练八郡兵主要是跟某些大家族斗气,这么一搞,还镇得住谁啊?白天里他就打定主意,高低把何因埙给忽悠到个不堪地方表明态度,考虑到他本人的尿性,首推妓院。该着你何因埙倒霉,自己不争气,刚进兴安堡就闹出来个“妖女事件”,正好借题发挥!

何因埙不知道他心里那点小九九,这时候才看清,在人煌桌案边穿得人模狗样正是妞子!不由得大惊失色!怎么着,弟弟我都捱过来了,大哥你沦陷了?

太着急嘴就笨,他指着妞子刚要发问,被人煌给揪出帐外。

啊!火把通明,粗狂而豪迈,士兵们围着篝火操练。这就是军营的夜色吗?真美!痴长五十六年,可算看到了!何因埙正陶醉着,被人煌冷冰冰的质问给拉回现实。

“你把人小姑娘怎么了?”

怎么了?我把她全家都给杀了!看出人煌神色不善,何因埙没敢造次,只把遇到黑店的经历一五一十相告。

“谅你也没丧心病狂到这粪堆儿上,不然人家丫头也不能还好好的。”

你还替她说话?何因埙听完火儿一下子窜上来:“后悔没把这妖女一块儿杀了!”

人煌端的是稳重,没跟他顶着干,苦口婆心的问:“人怎么了你就一口一个妖女呀?”

“怎么了?拜她所赐,弟弟我六天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切,还不是自己心里有鬼?人煌开导道:“不是哥说你,岁数一大把了,这点儿定力没有?你再给她开间房嘛。”

天地良心!何因埙这六天无时无刻不在心里重复着妞子的斑斑劣迹,这会儿可算得着机会,如数家珍的罗列出来。

“你觉得哥信吗?”说是妖女,人煌寻思着不定红颜祸水成什么样子,到齐肖生那一看,是个跪坐在地毯上无所适从的六岁小丫头,下巴差点掉下来!

何因埙急得够呛:“哥,你信我啊!”

人煌嘿嘿一笑:“哥当然信你啊,不光信你,还帮你行善积德呢。你当面把人全家杀个精光,这孩子受惊不小,做出这些事来也实属正常,更情有可原。哥决定了,把她收为义女带在身边,下次送回花都,好好调教。”

“送花都行,我也说给她送花都来着。但是哥,你千万千万别给她留在身边儿啊!”本来妞子夜里就够吓人的,现在又这副乖乖女样子,何因埙觉得不寒而栗。

重山八郡皆刁民,他能放心把孩子寄养到哪里?既然打定主意要把何因埙起跑,他也不直说,只打趣:“行啊,你去妓院看大门,赚钱养她,哥肯定不从军费里帮你垫。”

“哥呀,咱别闹了,弟弟我真不是换口味儿来的。”

“换什么口味儿?”

“花都大家闺秀玩腻了,来八郡尝尝压寨夫人!”这还用问吗?

人煌是三句不离主体,继续诱惑他:“瞧瞧,自己说实话了。所以派你去看妓院,尝个痛快,兴安堡大营里没多少女人。”

何因埙想起自己在花都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觉得没办法反驳,只在心里骂一句“天杀的!”继续跟人煌表态:“弟弟真是奉命前来的,圣旨,对啊!有圣旨为证!”

“哥劝你别提圣旨,我白塔立国万年,头一份圣旨让人搓鼓得粑粑褯子一样。”圣旨本该供在案头,但每次瞟到那副惨样子,他就想去把床上打呼噜的坑货给踹醒,没办法,还是收柜子里吧。

“还不是被那妖女折腾的神志不清。”何因埙习惯性嘀咕一句,才想起计较这些一点用没有,赶紧正色道:“哥你得看看啊,里面真有大事!”

他想严肃,人煌不让他严肃,扯嗓子跟他嚷嚷:“你倒是宣旨啊!那玩意是抖落开就看的吗?”

“那不就是陛下给你写的家书吗?”

“我叫你声哥好吧?就是闲的蛋疼催婚来的,它也叫圣旨!”

何因埙无奈,跟人煌回到大帐里,捧起圣旨,展开来,里面啥内容他也没看过,读之前肯定要浏览一遍,起先还好,到后面是越看越生气。

说是有大事,人煌态度摆得挺端正,跪下来双手举过头等着接旨,左等也没动静,右等也没动静。他这双膝盖哪轻易跪过别人?娇贵的要死,酸疼起来后,忍不住出言催促。

火气这种东西,得有人掺合,不然不容易壮起来。他这一句正起到火上浇油的作用,何因埙把圣旨一揉,暴跳如雷:“叵耐老匹夫!”

人煌见状跳起来要跟他玩命:“你丫的到底有谱没谱!”

“你问写这玩意儿的有谱没谱!谁给他读,自己看!”

都这样儿了,还扯什么仪式感?人煌站起身揉揉膝盖,把圣旨在桌上展平。

字迹苍劲有力,银钩铁划如刀砍斧劈,很明显是塔甫代笔的。人煌寻思,也不怪何因埙生气,自己这三叔乃天底下第一号不拘小节的,准是太过于口语,让他羞于宣读。

圣旨开头儿大概交代了顾九达在故纸堆里寻到的证据,得出结论真有个地下小朝廷在,实在不太安全,必须得把何因埙派过来。

这也没啥呀?说真的,三叔能这么正经已经不错了!

何因埙气得鼓鼓的,昂头闭眼说什么也不肯再看圣旨:“往下看。”

“没错,这就是个幌子。反正何因埙那孙子给你派去了,你要敢踢回来,叔儿就敢给你踢回去!不服儿咱爷俩儿就对着踢,踢到你回花都为止,换成踢你!

钦此!”

噗!人煌哭笑不得,上去帮他顺气儿:“不赖你不赖你,这真没法宣,咱一块儿给它烧喽。”

“叵耐老匹夫,拿谁当球儿呢!”烧圣旨的时候,何因埙还忍不住连连咒骂。

圣旨当然不能明目张胆的烧,趁着四下里没人,人煌把自己逼他进妓院的小九九从实招来,还恳求道:“兄弟,委屈下,给哥哥个面子。当然,这也不算委屈你,咱名义上看一家,实际上吧,八郡七十二城,所有花魁,哥都给你送去。”

何因埙泪流满面,跟他掏心窝子:“哥,你说的我真动心了,但我是真的真的不能去啊。好不容易外放个活计,我不能丢脸丢到八郡来。”

加入“四十一祸害”,人煌便是为了劝浪子回头,难得何因埙正经一次,他也不好再苦苦相逼,决定各退一步:“这样吧,哥给父皇进份密折,说把你捉奸在床,就地贬到妓院看大门。别急,回朝之后,兴安堡全体官兵给你作证,你确实是个好样的,靠谱不?”

“不靠谱!哥你不能逼良为娼啊!呸,什么逼良为娼!哥你是懂我的,我一惯洁身自好!”这话而不是装假,常年混迹在“四十一祸害”里,百姓这么传而已,实际上人何因埙就是小妾纳的多点而。

“三个名额,看上哪家丫头,哥帮你抢来。五个!”重山八郡皆恶人,不祸害多白瞎!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