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兴师问罪

杨炎灱从青楼逃之夭夭,被师兄和胖子们笑了好久,笑则笑罢,如今书生的脸皮比以前厚了不少。

蒋家给的那些钱,想必也被胖子用得没剩多少。

人非圣贤,但胖子的毛病比其他人更多,虽然心里非常想娶个媳妇,却从来没有计划安排,那种江湖市井习气也没人指望他能改,可能他自己更是没有想过要改。

杨炎灱和众师兄聚众逛楼子的事情,不是一件大事,应该没人会知道。但俗话说: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件事被那十三鹰猴子的相好梅梅知道了,到底梅梅是怎么知道的,不得而知。

梅梅从小和柳絮一起长大,比柳儿稍微大了两岁,总以姐姐自称,她长时间在外和猴子闯荡,对世事看得透彻,常常教导柳儿这样未出世的小妹妹,世间丑恶多欺诈,谁也不能信,男人更不能信,一个比一个坏,只有手中的银子比什么都安全。

蒋宗余过去缠着柳儿,就有梅梅在中间推波助澜,倒不是一心要使坏,是她心里觉得,给这位从小长到大的漂亮妹妹,找一个有钱的人家,也是一件好事。

至于这蒋大少爷对柳儿是不是真心,是不是只想玩玩,则无需考虑太多,世事无常,舍不得孩子,哪能套得住狼?

没想到,这柳儿不知道脑子出了什么问题,偏对一个穷书生动了心。

当她知道这书生和一帮师兄逛楼子的时候,气得跳了起来。果然,天下没有一个好男人,这书生和其他人并无不同,打架也干,欺人收账的事也干,逛楼子的事也干,和猴子,蒋宗余好不到哪去,关键还穷。

找了个时间把这事告诉了柳儿。

柳儿听后,大失所望,把自己捂在被子里哭了一晚,第二天冷静下来,始终不相信杨炎灱是那好色嫖娼之人,决定要把事情弄清楚。

在家坐立不安,起身略微妆补一番,出了门,奔城东书院而去。

杨炎灱上完课,正在寝室里完成作业,有同窗面带不可名状的笑容来通知他,说院外有一姑娘候着。

他大惊,心想在七台城也不认识其他女子,一定就是柳儿姑娘了,只是不知道她今天怎么突然在书院找自己来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立即快步出院,只见她立于院大门外,表情淡漠。

柳儿见到那熟悉的身影从院内跑出来,忍住鼻子的酸楚,还是淡淡一笑,并不知道说什么。

只听见杨炎灱傻头傻闹地说了一句:“柳儿今天怎么到书院来了,这里都是些粗糙男子,一姑娘家家单独道此,不太方便。”

虽是一句平常的话,柳儿听了心中那个无名火却被浇了一瓢油,但是又不会立刻表现出来,淡淡说道:“怎么?杨公子如今已经怪我丢人现眼了?”

杨炎灱哪里是怪姑娘丢人现眼,只是不太喜欢书院上下那奇怪和猥琐的眼神。但见柳儿话中带刺,故意喊了自己一声杨公子,知道今天来着不善,要千万小心伺候着。

“不,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这头一回来,我没有做好准备,有些意外而已,不过如此也好,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我关系,岂不美哉?”

柳儿嘴角一撇,似笑非笑,说了句:“想得美。”

杨炎灱稍宽,心知柳儿不是那咆哮骂街之人,才问道:“说正经的,今天你来,一定是有事,可否先告知。”

柳儿才又想到梅梅姐告诉自己的事,心里又是一阵不快,冷冷说道:“你如今好大的架子,我不来寻你,你就别人不见?不过说起来,一人是要逍遥快活得多。”

其实柳儿和他单独见面时间不多,两人关系并没有如此明朗,今天柳儿说出这些话,却让他心里感到愉快。

并不奇怪,人与人只见关系就是这样你来我往不知不觉之中促成。

杨炎灱略微有些歉意,自己确实不太了解女子心思,和自己交往最长得女人就是自己母亲。可惜母亲过于凶悍,在家中大小事情作主,并不需要自己多操心思,所以过去一直习惯了女人主动的相处方式。

柳儿不是自己母亲,只是一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妹妹,更需要自己万事主动一些。

今天她找上门来,他才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像过去一样有事则来,没事则去,不温不火的对待姑娘。

抱歉对她说道:“过去只顾读书,练武,忽略人情世故,对柳儿不好,确实罪过。”看着她微怒的神态,又觉得自己说的话好笑,不自觉带着一种古怪的笑意。

柳儿说道:“公子哪里不懂人情世故,嬉皮笑脸的样子,不比别人好到哪去?”

杨炎灱心中叫苦,说道:“哎哟,我的好柳儿,有什么责备,且一道说来,一刀下去落得痛快,这么折磨我,可是生不如死。”心中隐约猜到她今天为何事来兴师问罪,但是还是略存一丝侥幸。

“我且问你,你是不是和你胖头师父去什么古月会收钱来着?”

“呃……是。”

“后来拿到钱后,你是不是和他们去逛了那……那……不正经的地方……楼子。”柳儿不好意思说出这个地方。

他沉默片刻,没有底气,轻声说道:“是,不过……”

没等话说完,柳儿大怒,几拳打在他胸口处,那几拳落得不轻。

杨炎灱并不躲避,生生吃了几拳,听见柳儿失去控制的声音说道:“好啊!我本以为这是梅梅姐看走了眼,没想到你真是这样一种人。我当你是书生,和他人不同,原来是有过之无不及,算我魏柳绪瞎了眼。”说完,一转身跑了。

杨炎灱反应够快,立刻追了上去,柳儿当然跑不过每天练步的书生,几步就被追上。

她被一把拽住,使劲挣了几下,都挣不脱,想到面前这厮是书院擂台冠军,放弃挣扎,说道:“松手,你我不过泛泛之交,并无过多瓜葛,在这院外拉拉扯扯不成体统。”

院外郁郁葱葱是一片桑树林子,并无过多行人,只有几个院内学生经过,看见二人捂嘴低头路过,躲之不及,深怕打扰二位好事。

杨炎灱情急之下也管不了那么多,说道:“你听我细细道来,去那楼不假,可是我是逃出来了,有师兄白云滔作证,当晚他送我回院,门卫和其他同窗都是知道的——我不会松手,就怕松手人就跑没影了,哪里去寻,遗憾终身呐。”

柳儿并没有消气,只是站在路中一言无发,他继续说道:“那日我是被他们怂恿胁迫而去,我没去过那种地方,本以为是去喝酒而已,没想到是那声色场所,所以找个机会溜之大吉,日月可鉴,我并没有在楼子内做出格之事。”

看着他焦急的神情,柳儿心中松懈,说道:“就真如你所说,难道你不知那楼子是做什么的?我不相信,你门一群人尽想着干坏事,不希望你阻拦,你却也不推却,你跟着去了,就是你的错。”

“你说得是,我太大意,没有想到人言可畏。”在认错这一点,杨炎灱不如父亲,父亲虽然被母亲压得出不了头,但是嘴上认错从来没有这么干脆。

“什么人言可畏?梅梅姐也是一片好心,不想让我看错了人。”柳儿没想那么多,转眼将梅梅出卖了。

杨炎灱心中骂娘,管你臭女混子屁事,但依旧一脸苦楚。

柳儿见他焦急又带一些真诚的表情,实在想笑,说道:“如此说来,我倒是小题大作了?”

“哪里有,我那师父是江湖人士,有些江湖习气,只怪我糊涂,没有一如既往和他们保持距离,以后定当注意。”

柳儿才将嘴巴一翘,说道:“今天我来并不是来找你问罪的,只是觉得你拜师学武本是没有问题,作为男子有些武风也是好事,不过不要完全和你那师父学,不然和那些市井无赖并无区别,误了读书耽误了前程。”

作为姑娘家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他就算再呆也能知会对方情意。

心中那股歉意顿时爆发,一把拉住柳儿的手,说道:“你不必担心,我从小自律,以后定不会再有此事。”

柳儿微微一怔,是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做出这个动作,也没有推却,任由书生拉着自己的手,脸红了一阵,柔声说道:“好好的一双手,被练出这么多茧子,真是想不明白。”复而想到这一切不过都因自己而起,不免心疼。

杨炎灱见她并不退缩,想到在这院外不远处拉扯,影响不好,自然拉着她走。二人顺着院外桑林小道缓步而行。

算起来,两人其实有些时日没见,年纪尚幼,如要谈起婚嫁之事,倒也简单,父母提亲,双方愿意这事就成了。

只是杨炎灱还是一介书生,来这七台城的目的也是为求学考试,前途未卜。要论婚嫁,双方心知肚明,还不是时候,所以两人一直这样若即若离。

每每想到此,柳儿不禁愁上眉头,他如能考取,前程似锦,就不会在这七台城继续呆下去,到时候自己到了待嫁的年龄,始终要嫁人,待他几年书成,心中还能有自己?自己还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

不能考取还好,有可能在这谋取个营生,二人还能相守,但自己总不能如此自私,一心想要意中人落榜。

这种矛盾心情持续至今,让人痛苦。

心头一紧,不自觉挣脱握紧自己的手。

杨炎灱又见她忧愁,又是一愣,关切问道:“你为何又担忧起来?”

柳儿白了一眼,心中抱怨这个呆子都是不知道自己心思,总是要问。

说道:“父亲身子不好,母亲和我做活照顾多年,我快十六岁,已经有人做媒要给我说婆家。”

杨炎灱一惊,过去蒋宗余之辈对她骚扰,自己还能将其打跑,这媒婆来了,总不能再去打跑。急得大跳:“那怎么行,你……你是……我……一定不能答应。”

看着突然变成猴子的书生,柳儿平静地说道:“我能推一个,难道你还指望我和母亲全部推掉,等着你读书功成归来?我越来越大,你却正风华正茂,家中母亲都不知道你这个人,怎能让她安心,让我安心?”

在感情的道路上,同龄姑娘总比男子要成熟和考虑得远一些。

杨炎灱听了她一番肺腑之言,沉默起来。

柳儿虽比自己略小一些,可惜已和母亲操持家务多年,已到了婚嫁年龄,姑娘漂亮,自然说媒者众多。

而自己还在读书,最快也要两年才能考试,怎么能就这样和柳儿不明不白的厮混两年?不想厮混就要和柳儿成亲,可惜书院从没有让学生先成亲再读书考试的先例。

再说如果人家姑娘嫁给自己,自己不帮助持家,还让姑娘反过来照顾自己读书考试,那像什么话?着实为难。

柳儿看着他为难的样子,心中凉了一半,眼中泪花包不住,叹气说道:“杨公子既然如此为难,便罢了,就当从没认识过我。”说完转身又要走。

杨炎灱又一把拉住她,说道:“柳儿不急走,我不是薄情之人,和其他人不一样。既然和你有缘,终不会轻易负人。”

沉默片刻,一字一句说道:“我已来七台读书快一年,还需一年,最多一年,我必赴省赶考。到时候不管如何,只要柳儿愿意,当娶你过门。近日我将寄信回家,向父亲母亲道明此事。”

柳儿也是一惊,根本就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下决定作出承诺,就算今天对方犹豫,自己失望跑开,也不至于两人就此一刀两断,不再往来。

心安不少,抬头望着他,轻声说道:“傻子,我真不是逼你今天依我,我只是一时失态罢了。这事哪能是你我轻易就能私定的?”

“私定终身之事,古来有之,再多我一个也无妨。”杨炎灱霸气说道,一把拉过她抱住。

柳儿盯着她,眼中满是笑意和温柔,说道:“幸好母亲还会依我一些话,要不然你还不一定能过得了那一道关。”

“那我真是命苦。”

“哪里命苦?这不正好,免得我耽误了你。”柳儿笑着说了出来,根本就是两个人的戏谑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