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猫鼠游戏

次日,杨炎灱早早结束课程,程俊杰和蒋宗余的作业都没有抄,躲躲藏藏来到胖子处。

胡同里,六个徒弟懒懒散散,各自玩着手里的棍棒,不见李叔和毛头儿。

原来李叔昨晚上待他走后,又喝了一壶药酒,大醉,现在还在睡觉没起床。

杨炎灱虽然感觉这李叔办事不怎么踏实,但自己好不容易抽空过来,不想就这样浪费一天。转身使劲敲起胖子家门,敲了半天,还听见屋里打呼噜。

昨晚那留下的师兄,看见他敲了好久没有结果,跑过来一脚踢在门上,砰的一声,屋里才有反应,只听胖子嗯了一声,又没了声音……两人以为他又翻身睡觉去了,正要再踢门,却听见胖子自顾自吟道:“好酒伴春梦,朝醒万事空,亦真亦是假?万物因果通。唉……难得糊涂,难得糊涂。”

杨炎灱心想,还朝醒?这都下午了。

胖子起床开门睁眼看见他,先是一惊,好像记不起这人是谁,想了一会才说:“还真来了?我还以为你赖账不敢来咧,我刚才作的诗你觉得如何?我小时候读书其实比你还厉害,只是后来家里穷,没有继续读书,不然我也可以当个教书先生。”说完进屋拿出一个账本和笔,记着昨天的酒钱,叫他签字画押。

杨炎灱并不理会他作诗好坏问题,拿笔随手把字一签,胖子收回屋中柜子放好,指着其余几个人说:“你们这些小兔崽子,都欠着我钱不还,账本你们一人一本,都记着,跑不掉。”

然后穿着棉大衣懒洋洋的走出门,见到几个徒弟,一脸不耐烦,指着踢门那个少年给他介绍:“这是咱们二师兄白云滔。这是三,四,五,六,七师兄。”

杨炎灱向众人行礼后,问:“李叔,怎么不介绍三,四,五,六,七师兄大名?”

“啊,人太多,不记得了,你们之后慢慢认识。”

“大师兄去哪里了?”

“大师兄?没有大师兄。”

“有二师兄,没有大师兄?”

“那有什么奇怪,我这里从二开头。”胖子随后向几个师兄说:“今天来了个书生,专程过来学挨打,虽然不是我徒弟,手下并不需要留情,让我看看这么久你们功夫退步了没有。”

说完就退了几步,几个师兄笑嘻嘻地围了过来,杨炎灱手脚无措,还没做好准备,就被大师兄踢了一脚,这脚法和在寝室里挨的那一脚一模一样,只是力道更大,更痛。

捂着肚子蹲下,妈的,这还不如被蒋宗余几个打呢。一群人围上来,又是一阵乱拳乱脚。

胖子看得着急,喊道:“蹲着干什么,跑啊!”

杨炎灱听见,连滚带爬,就要开跑,却被几个人拖了回来,又按在地上。“唉,这家伙太笨,跑也不知道怎么跑。”胖子在一旁嘀咕。

杨炎灱被梨花暴雨般得拳脚打得疼得受不了,一手环抱头,一手在人群中乱舞,终于看清其中一脚踢过来,也不管后面还有多少脚,一把抓住看见的那支,顺势抱在怀里,往后一拖,那人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起身要从人身上跳过去,脚尖无意碰着对方鼻子,那人捂鼻倒下。

他跳出包围圈,撒腿就跑,几人跟在后面狂追,眼见就要被追上,不干了,跑到胖子背后躲了起来。

几个师兄停了下来,虽然呼吸紧凑,但并不疲惫。

胖子开说说:“这才对咧,别人打你,你又打不过,你就要跑咧。你这样跑,别人能把你揍成熊猫,我跟你姓杨。”大家此时才看见一旁抹鼻血的五师兄,“嘿嘿嘿,还有意外收获,不错不错。”

五师兄止住鼻血,说:“妈的,今天倒霉。”

“你看看,练武之人不一定就次次比得过没练武的,运气不好,一样会被人反过来打倒。这一点,你要清楚,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另外,你敢不敢跑,敢不敢反击,成败暂且不说,差距还是挺大的。”胖子继续说。

杨炎灱若有所思,好像听懂了胖子的话,正欲感谢,胖子突然大喊:“开始。”几个师兄又像追魂鬼一样追起他。

就这样反反复复好几次,并没个章法,也不知道挨了多少闷拳。几个师兄追来追去也吃了奔跑中的他几记黑脚,几个人就像在做小孩子游戏,哪像习武。脸上真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说来奇怪,虽然挨打挨得不比蒋宗余那天轻,可是在气喘吁吁之下,觉得全身畅快。时间已过去一天,离蒋宗余给的时间越来越近,今天过来以为胖子要教自己实战之术,或者讲讲人情派几个师兄帮忙最好,没想到玩了半天猫捉老鼠的游戏。

不知道后面几天这胖子又会干什么?如今只有这一根救命稻草抓住,横竖都是个死,就暂且这样吧。

胖子见他脸上又伤,心疼地拿出祖传药酒抹上,自然是又在本子上记上了一笔。

第二天,胖子早早在此,只是一脸不悦,问了几个师兄,原来是白云滔练习时没按预设中起脚,踢在了胖子地大鼻子上,胖子刚发过火,骂几个徒弟不尊师重道,胡搞乱搞。

见杨炎灱来了,胖子才气顺了一些,立刻问要酒钱。

杨炎灱今天兜里装得有几个钱,也不知道这胖子怎么收酒钱,随手拿出几个铜板。胖子拿了铜板,笑嘻嘻的放进屋里。几个师兄私下说他老实,自己欠了师父几个月钱了,都没有还。

杨炎灱惊愕之下,虽然觉得欠账还钱,天经地义,但是自己囊中羞涩,能少用一个是一个,决定也要学学几个师兄,拖赖一天是一天。

是贫穷让我们成为了奸诈的人啊……

胖子好像并没有想好今天杨炎灱来,让他做什么,开始神侃自己过去经历。

原来胖子是家中小儿子,从小聪慧过人,当然听众并不相信这点,可惜因为家里穷,穷得家里只有一条裤子,谁上街谁穿,不上街的就在床上盖着,所以胖子聪明的脑瓜子就被穷耽误了,没能继续读书,小小年纪就被家里弄出去拜师学艺。

一般穷人家学艺都会学一些谋生本领,比如木匠,铁匠之类不需要花多少钱,又能维持生计的行当,胖子却被弄去学武。

杨炎灱不解,问:“为什么李叔要去学武?莫非是想保家卫国建功立业,或者是想做武学大家?”

这一问,胖子倒有点生气,说:“为什么?我也想问为什么。为什么我爹不是那江南首富马雨?为什么我长这么帅却没有婆娘,你们几个那么丑,却到处追求姑娘?为什么从小别的爹都让自己儿子去读书,而我就要被逼着练什么烂鬼武功,练到现在到处混,卖酒。”

杨炎灱没想到自己随口的问题带来这么大的负面效应,连忙劝道:“李叔,你冷静一点,”

“冷静?我要是不冷静,早就跳起来打你们一顿了。”

杨炎灱吓得不敢说话,胖子又突然安静下来,自言自语地说:“不过也好,我这一身本领学来,给自己带来了不少好处。凭借过硬功夫,我在这城里风生水起,无论白道黑道都要给我几分薄面,后来我去到江南富饶之地,那才是风光无限。”

胖子眼睛闪光,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刀光剑影的年代。

随即去屋里柜子里拿出一副画来,画上一年青男子立于江中船头,风度翩翩,眼睛眺望远方,秀丽江山作为背景,青年显得壮志豪情,英雄风范惊煞旁人。

杨炎灱不知胖子为什么给自己看这样一幅画,问道:“这是何人?”

胖子见这小子如此不上道,失望摇头叹道:“这就是当年我的风采啊,这都看不出来?”

再仔细端详,反复和面前这位中年矮胖子对比,确实发现不了相似之处,无奈又问:“如此,这画是谁画的?”

“这是当年江南有名画师应景而作,惊艳于我的气度,赠予我的。”

“也罢……李叔,今天我又做些什么?”只能岔开话题。

胖子才想到要做正事,又把几个师兄聚集起来,又是一阵乱追乱打,自然是杨炎灱再次受伤,其它几人偶然吃拳,只是有了昨天的教训,互相熟练了不少。

玩了几次,都没了兴趣,师兄们倒是习惯如此,杨炎灱心里确受不了,这胖子很像是个不务正业的老骗子,有些觉得自己太荒唐,居然在这里来寻求解决方法。

见大家身心疲惫,胖子才让几个徒弟各自练着,又将他叫进屋子,拿出一张图纸,这是一张人体骨骼经络图。

杨炎灱并不陌生,家中父亲好歹也是一郎中,虽然医术不精,主要是在抓药,不过这种图倒是没有少见。

胖子神秘兮兮,对他说:“这图是我汇集了多年经验绘制而成,人体经脉骨骼尽在上面,哪里硬,哪里软,哪里打得,哪里打不得,习武之人首先要知道,你尽快记下来。”

杨炎灱笑道:“家父从医,我从小无事之时就记着玩,现在这图,我基本能画。”

“哎哟,不错哦。”胖子惊叹,“看来我此次遇上了天才,你我甚是有缘,既然这都会,今天都休息了,明天再来。”

“明天又做什么?”杨炎灱有点怀疑地问。

“不知。”胖子白了他一眼,“狗屁问题那么多作甚?”

……

程俊杰那天在蒋宗余的逼迫下打了杨炎灱一耳光,回去后心里愧疚好久,没想到蒋宗余和自己相识那么久,竟然不给自己一点颜面。

在课堂上,也是躲着杨炎灱,害怕见面难堪,过了两日,想到几天作业还没有交,到时候自己和蒋宗余都要被先生责罚,四下寻他不得,忧心忡忡。

……

第三天,杨炎灱经过一系列思考,虽然胖子不让人放心,总归没有害自己,还是又来到了胖子处,看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途中,柳儿上街远远望见杨炎灱一人鬼鬼祟祟,左看右看,又听蒋宗余给她炫耀说过,把杨炎灱教育得好惨。想要上前给他说话,叫他好生避开。却见他走进一片胡同,知道胡同里四通八达,追进去也找不到人,只能作罢。

胖子和往常一样,坐在一旁,毛头儿不见两天,今天也在。见杨炎灱从巷口走来,毛头儿看着他进巷处,大喊:“什么?”

杨炎灱纳闷,自己并没有说什么啊?

一回头,后面跟着一位大婶,原来毛头儿眼睛盯着的是那大婶,是在和她说话。

那大婶莫名奇妙,好像也不认识对面说话这人,一脸疑问看着毛头儿,脑中仔细搜索,心想是不是哪里见过这个糟老头子?

毛头儿又喊一声:“什么?”大婶满眼期待,等着毛头儿说下文。越走越近,已经走出毛头儿视线,这毛头儿目不斜视,依然看着巷口,说:“你说的什么咧?”大婶一回头,巷口哪里有人?

胖子在一旁笑得抬不起腰,大婶才知道被人调戏,好不生气,又见一群不正经的人,不敢发火,只能低声骂:“龟儿子有毛病。”

胖子笑完,也说毛头儿尽干无聊事,毛头儿耍了别人,就像得胜一样高兴,说:“巷子里难得见个美女,给大家放松放松。”

众人沉默,这路过打酱油大婶在毛头儿眼中也都成了美女,可见老光棍的日子有多难过。

今天胖子些许正常,叫几个师兄站好队伍,拉着杨炎灱开始说话:“这个书生你们都认识了几天,他姓杨名炎灱,是城东书院书生,你们可能认识的那个蒋宗余要收他钱,不得已找到了我,他答应把钱给我,所以我答应教他几天,这肯定划算,给蒋宗余拿钱什么都没有,给我拿钱,算是传道授业解惑。”

虽然知道杨炎灱这几天过来所为何事,但是听到蒋宗余的名字,大家都还是又笑了起来。意思大概是蒋宗余这种人也能让书生如此害怕,真是笑话。

“前两天,我们陪书生玩了两天,今天我们来看看效果如何。”胖子说

其他人兴致勃勃,不知道胖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么两天时间能有些什么效果。

胖子又说:“别看书生斯斯文文,我是知道的,他把人体研究得透彻,我点穴是点不住他的。”说完竖起食指中指在杨炎灱身上点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