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出事
- 从小船夫开始的边城英雄
- 章郎雪玉
- 2041字
- 2020-02-14 09:44:16
英雄泪,绵绵柔情,谁都心知肚明,若是到了伤心处,谁又能控制得住。岩崖大寨鬼师吴得水闻讯赶来,用自制火枪朝天一放,咚的一声,宣告村里又有丧事办了。
窗外,雪白的鹅毛大雪铺天盖地地飘洒下来。
半年前,杨佳铭的阿妈赵英患了一种怪病,茶饭不思,全身软柔无力,整天唉声叹气,只能躺在床上,没想到果真翘辫子,到阎王爷那儿去报到。
苗家人有规定:“舅为大,家家发。”
报丧的人必须第一时间告知娘家人,前来给死者更衣,若是男的死了要剃头,女的死了要束发,还须敲掉一颗牙,意为寿终正寝,不是夭折。
娘家人来了,领头的是杨佳铭大舅赵文兴,是赵家寨的人,那里的水果是油甘子,那里的人个个是二流子,而赵文兴是赵家寨头号二流子,三十郎当岁还是八百年前的竿子,光棍一条,整天晃荡。
赵文兴翻看一下,有点儿愠色地说:“哪个挨千刀的,把药放在我姐身上。”
放药是一件闻之色变的事儿,大家都说不清道不明,觉得会放药的人极其神秘,也挺可怕。
众人听了,十分骇然。
据说鬼师吴得水的婆娘巫娄响是个放药婆,人人敬而远之。而巫娄响就站在门外,一声不吭地傻笑着,实在是恐怖。
但是,谁也没见过巫娄响的药是啥玩意?
“别瞎说,搞哪样的,啥子话都不经过大脑就往外吐。”杨大炮伸出双手,压住正欲发作的赵文兴,大声吼道。
“要是我知道谁是药婆。”赵文兴肘子往后一拐,咧嘴骂道,“这是我的拿手好戏。”
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点明出来是巫娄响,他们都害怕臭名昭著的二流子赵文兴。其实,巫娄响是不是药婆,谁也不知晓,只是她平素爱捣鼓蜈蚣、蜘蛛等小毒虫,行为举止很怪异,有点傻傻的,只知道笑,也不是哑巴,有点不正常而已。
“巫娄响是药婆,他就在外面站着,还傻笑着呢。”五弟杨松泉冒了一句,真像皇帝的新装里的小男孩。
赵文兴挪过去,不客气地问:“你是药婆?”
巫娄响开始像拨浪鼓一样摇头:“不是。”
一双有力的手,将要以豹的力量和虎的速度往巫娄响的双乳扒拉下去。可是,赵文兴忽然惊呆了。
“这是啥子东西?”赵文兴倒退几步,惊道:“我被咬了。”
众人看到的是一个中指竖起来,一只黑色吓人的蜘蛛发狠地咬着,不用说是巫娄响的胸口藏些小蜘蛛之类的,变成秘密武器。
二流子遇到烂药婆,本想对人家羞辱一番,结果是倒打钉耙,聪明反被聪明误。
“真是老太太上鸡窝,哈锉锉一个。”吴得水幸灾乐祸地笑道,哈锉锉是土话,是笨蛋的意思。
赵文兴不甘示弱,面子是挂不住的,心想:世上只有我羞辱他人,哪有自己成了别人笑柄的丑剧,真是岂有此理?
蜘蛛被赵文兴甩在地上,猛猛踩一脚,顿时成了一堆烂泥,忍着疼痛继续扒拉巫娄响,可是她反而把额头的刘海往后一甩,主动把脸凑上去,倒是把赵文兴吓退几步,原来这是一张坑坑洼洼的烧伤的脸。
“这张脸就是冬天山坡上开裂的松树皮。”赵文兴揶揄一下。
几年前,巫娄响也是一个活泼的美人儿,没料到让一场大火毁了容,变得沉默寡言,毫无生气,脸比得了十次天花还要凹凸不平,洗脸时生怕划破双手。
吴得水劝告说:“赶紧回家包扎你的中指,别搞得老鼠掉进粪坑里,越闹越臭,惹我的婆娘,揍你没商量。”
在一阵轰笑声中,赵文兴灰溜溜地返回赵家寨,连头都不回。
杨佳铭年纪尚小,除了二哥杨金萍外出相面不归家之外,他和大哥佳榕、三哥佳闻一起并排跪在烧满冥纸的香炉旁,一边烧纸,一边流泪,意为阿妈尽最后一次孝。
老人去世,料理后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是一件悲伤的事,一件繁重的事,正如清江十二寨的哭丧歌所唱:
阿爸阿妈把儿养,
屙屎撒尿最肮脏。
三更半夜擦屎忙,
重活累活爹妈扛。
阿爸阿妈把儿养,
十年养育操心忙。
如今仙逝上天堂,
天人两隔泪汪汪。
下葬那天,不能选亥日和戌日,因为不能把人当做猪狗给埋葬。
上山前,用手腕粗的绳子捆抬杠,鬼师念念有词,仪式过后,丧葬队出发。
全寨子的人纷纷走出屋送葬,死者儿孙子女拄着半米长的竹棍跪拜,沿途插香丢纸钱,鬼师特别嘱咐,插香时不得双根。
鬼师吴得水手握大马刀,在丧葬队伍前面开路,每隔一里左右必须停下,放一串鞭炮,再重新抬着棺材上路,缓慢而又整齐,三个时辰方才到达下葬地。
下葬时,大儿子杨佳榕爬过棺材,喊三声阿妈,杀一只白鸡,滴着鸡血绕一圈,说是陪葬,儿孙子女顿时哭天喊地。
过些时日,春天的脚步近了,清水江的水变得清澈见底,来来往往的船队多起来。
清水江从岩崖大寨底下流过,岸边成了一个小小的码头,人们组成船队运送物资,赚取银两,养家糊口。
杨大炮加入船队,把杨佳铭和他五弟扔在家里,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杨佳铭终于出事了。
“杨佳铭这个仔仔,小小年纪,就学会耍流氓,简直是尿壶没底,下流无比。”岩崖大寨的父老乡亲都在口播一条爆炸新闻。
“拐哦,满打满算,才六岁的仔仔,就这样了。”拐哦是玩完了的意思,大人们都心知肚明,嘴巴没说透而已。
原来,六岁读私塾饿了还未断奶的杨佳铭,是岩崖大寨的人都喜欢评头论足的对象,趁着潘寡妇一万个不小心,竟然狠狠地咬她一口,于是口播小无赖新闻正式开始。
“哪里来的嘢仔,胆大包天,为何不直说,搞突然袭击,咬得我好疼。”潘寡妇责怪杨佳铭。
看着有点羞羞的潘寡妇,杨佳铭咧开小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