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家的屋子后种着两株杨桃树,一株朝南,一株向北。树很高壮,能攀到二楼的屋檐,葱绿的时候能将枝丫伸到窗前,只要你把手探出窗外就能摘下果子。
杨桃很小,也很涩。除去小时馋口的我们,应该没人打它的注意。这杨桃树,就成了孩子们的乐园。童年的回忆,大多是从这树开始的。
每逢夏日,树上树下总挂着几个孩子。年纪大点的就上树,攀爬技术高超的还能从树梢上荡来荡去,只需左手抓牢,左脚一压,右手一勾,右脚一跨,就稳稳当当荡过去了。年龄小的就只能在树下探望,或是提着袋子接着上面抛下的杨桃。如果摘得多了,大点的先吃,小点的就削去五条边边、切半,再刷上粗盐,那苦咸酸涩的味道,就是童年最好的回忆。
孩子聚集得多了,大人们也担心摔下来,不过说来奇怪,这里从来出过事故,即使不小心踩空了,也能被树枝层层裏住,那柔嫩的枝条产生的巨大托力,从不让孩子摔来。
可当我们逐渐长大,村里的小孩也渐渐减少,这里也就就静了下来。本就丰硕的杨桃因少孩子们的采摘都跌了下来,滚满地面,腐烂得到处都是。慢慢地,大家都怨声载道,不愿从这路过了。而姐姐们也抱怨,那杨桃树到了晚上就张牙舞爪的,还时不时听到哭声,吓得睡不着。
终于,在一年冬天,邻居家的老大爷带上斧子锯子,从枝丫开始,花了几天的工夫,朝南的一棵就剩个木桩。再过几天,朝北的也没了。屋后一下子空旷了许多,视野也清朗起来。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天渐渐热了,一年比一年要来得炎热。因为太阳西斜的缘故,二楼的房间一间比一间热。特别是我的卧室,即使狂吹着风扇,汗水也不停地渗出来。在上面睡个午觉,如果没被热醒,那就是被湿了的枕巾给捂醒。纵使是晚上,也像个大钢炉,暖得发烫。每逢天热,奶奶就埋怨起邻居来,怎么就想着把树给砍了,没了树荫,太阳一晒,墙壁都是滚烫滚烫的。树在时,大家都不知觉,树没了,大家反而一下子记得它的好来了。
人总是会在找不着的时候怀念。我现在特别怀念那杨桃树,怀念那满嘴酸涩的果实,怀念那托护我们的枝丫,怀念那庇护我们的绿荫,以及在它庇护下无忧的童年。我想,在我们的祖国大地上生长着的人们,就像这只能结出酸涩果实的杨桃树,无人问津,却甘心撒下阴凉。但我不希望他们像那杨桃树,默默奉献,终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