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卿同那少年到芳草地上,放开对子,刀来枪往,枪去刀迎,二人足足战了三十余合,全无胜负。
丽卿暗暗喝彩道:“这厮好武艺!”那少年也暗自吃惊。
二人又酣战了十余合,正在性赌命换之际,只见又一个少年,手舞双锏,骑一匹黄马,如飞也似的赶来,大喝道:“那里来的野蛮子,敢这般无礼!”
先来的那少年大叫道:“兄弟快来,一同杀这贼。他射杀我们的雕,还要口出狂言。”
那后来的少年大怒,两条锏直上直下的劈进来,也十分勇猛。丽卿敌住两般兵器,只办得抵格遮拦。
得个空子,偷转右手,抽出那口青錞宝剑来,左手轮枪,右手使剑,狠斗那两个少年。这一场厮杀,比那冷艳山前更是凶险。
那丽卿杀得浑身大汗,没半点便宜。那两个少年也使尽本事,不能得他破绽。
丽卿暗想道:“这两个果然利害,不如诈败,待他赶来,用回马箭射倒他一个,那一个便好收拾。”
心里这般想,怎奈三匹马旋灯儿也似的厮并,两个英雄兵器都不偷闲,一时脱身不得。
正在难分难解之际,只见又一个大汉飞马横刀杀来,大叫:“贼子不得无礼,我来也!”
丽卿道:“我今番休也!”那大汉赶到面前,看了他们三人,大叫道:“快住手,都是自己人!”
三人都收了兵器,定睛看那大汉,更非别人,便是那陈希真。
那两个少年看见,叫声阿呀,滚鞍下马道:“那阵风吹你老人家到这里!”扑翻身便拜。
希真忙下马还礼道:“贤乔梓可好?”
那两个少年道:“这位少年将军,又是那个?这般英雄了得!”
希真笑着,看了丽卿看,对二人道:“你道他是男儿?这就是那女飞卫。”
两个英雄大惊大喜,连声喝彩道:“原来就是卿妹妹,快请见礼。”
丽卿在马上喘息方定,弄得个不知所以,只得跳下马来,问希真道:“这二位是谁?”
希真道:“你还问哩!这就是你两个表兄。这使刀的是你大表兄刘麒,这使锏的是你二表见刘麟。”
丽卿连珠箭的叫得罪道:“二位哥哥何不早说,险些吃我做出歹事来!”二刘忙唱个无礼喏,丽卿也唱了个喏。
希真道:“你说松马肚带,我先走了一步,等你竟不来,我只得倒寻转来。直寻过岭的那边,没你的踪迹,重复又走转来。想你必在林子里,又射什么虫蚁儿,故寻进林子来,叫得个喉干。忽听得喊杀之声,一抹地追寻来。只道你遇着歹人,却为何同二位表兄厮杀?”
丽卿道:“孩儿无意中射了一只雕,那知是二位哥哥的猎雕。孩儿又不认识,故此相闹。”
那从人已寻着那只死雕,在旁边提着道:“这就是。”
希真看见,骂丽卿道:“你这丫头,番番闯祸!你自己看,可惜不可惜?我折断你的手指头才好!”
刘麒、刘麟忙说道:“没事,没事,不值什么。姨夫因何到此,却又同表妹齐来,且请到舍下相叙。”
希真道:“一言难尽,且到府上再说。二位贤甥为何到这里?”
二刘道:“姨夫不知,如今舍下不在沂州城里了。只因家父落职之后,吃那青苗手实钱追通不过,只得把祖遗的一所房子变卖了赔偿,另买了一所房子在乡间。此去下山落北十里,胭脂山下,地名安乐村便是。甥儿兄弟无事,来此射猎消遣,顺便操演武艺,却遇着姨夫、表妹。”
希真感叹不已,说道:“我还有一担行车在前面,我去招呼了他,一同到府上去。”
二刘道:“我们同行。”大家都不骑头口,从人牵了那四匹马,一齐步行出了林子。
只见那庄家等得不耐烦,挑了担儿倒寻转来,看见希真、丽卿,欢喜道:“小官人寻着了,在那里这半日?”
希真道:“正是。”希真见那庄家,蓦然记起一件事来。
待走下了岭,只见路旁一个村落酒店,希真对众人道:“你们在此略等一等,我同这庄家酒店去说句话。”众人应了,都立定脚。
希真邀那庄家到酒店内,烫了两角酒。希真开言道:“大哥,累你远来。我方才知道,我那亲戚不在沂州府,已到泰安州去了。我此番要到泰安州去寻他,现在有伴同去,大哥不必同往。我账已同你算清,就此分别。”
说罢打开包裹,取出了那包碎银子,抓了一大把与他道:“这是送你的酒钱。”
又抓了一大把道:“那日飞龙岭上,累你受惊,这些是与你压惊的。”
那庄家那里肯收,道:“小人蒙二位官人指教多少秘传,恩同父母。没得孝顺你老人家,那敢再受赏赐。”
希真道:“这算什么。江南那条路,我不时要走,后会有期。”
庄家只得收了,说道:“小人无缘,不得常同二位官人在一处。官人再到敝地,务到舍下光临。”说罢,朝希真扑翻身拜了四拜。希真忙还礼。
庄家道:“小官人处也去辞辞。”
希真道:“不必,我说便了。”庄家那里肯,便会了酒钱,挑了行李,到大路边,去丽卿身边跪倒就拜。
丽卿不知所以,忙扶住道:“做甚,做甚?”
希真道:“我儿快回个礼,这位大哥辞了回去也。”
丽卿道:“你为何不送我们到地头?”
希真道:“我们自有伴,不必央他了。”那庄家把行李都交代明自,希真取出那张承揽还了他。
庄家抽出了那枣木扁担,又把自己的包裹拴在腰里,唱了两个喏,道:“二位官人保重,后会有期。”说罢,自己去了。
丽卿道:“爹爹,为何不叫他送到?”
希真道:“有个道理。这些行李,仍就马上梢了去。”
刘麟道:“何用如此,叫这些伴当们相帮拿了回去。”众庄客一齐动手,两个包裹两个人背上,一切零星,提的提,掮的掮,抢得罄净。
正是俗语说得好:只要人手多,牌楼抬过河。刘麒请希真、丽卿上马,大家骑了头口,一齐奔安乐村来。
刘麟道:“哥哥,你陪姨夫、妹妹慢慢来,我先去报知爹爹。”说罢,加鞭如飞的去了。
希真、丽卿看那座胭脂山,果然明秀非常,靠山临水,一带村烟。还未到村口,那刘广已同刘麟迎上来。希真等下马相见,大喜,齐到庄里。
刘广的母亲,刘广的夫人,刘麒、刘麟的娘子,并慧娘,都出来相见,厅上人满。都叙礼毕,坐下,各道寒温。
刘母道:“大姑爷那阵顺风得到这里!这秀丫头的占数真灵,他是说今日必有远方亲戚来,再不想到是你。”——丽卿看那慧娘,生的娉娉婷婷,好象初出水的莲花,说不出那般娇艳。
丽卿暗暗吐舌道:“天下那有这般好女子!”——“你在家几时动身?”
希真道:“本月初一日。”
刘母道:“也走了二十多日了。这个小官人是谁?”
刘广对道:“这就是丽卿甥女,乔妆男子。”
刘母道:“哦,也有这么大了,今年几岁?”
希真道:“十九岁了。虽是十九,还是孩子气。”
刘母道:“年纪本小。”
刘麒、刘麟道:“卿妹妹一身好武艺,孙儿们都敌不过。”
刘母道:“你们省得什么。却为何扮男子?”
希真道:“路上便当。”只见丽卿立起身来,对希真道:“爹爹,已到了姨夫家,还假他做甚!由孩儿改了妆罢,这几日好不闷损人。”
希真道:“何用这般性急,少刻也来得及。”
刘广道:“此事何难。”就对刘夫人道:“你快去领甥女去改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