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苟桓三让猿臂寨 刘广夜袭沂州城( 3)

那日正是七月十四日,众人都去纷纷的依着密计安排了各色行头。当夜无话。

次日一清早,希真对真祥麟道:“我不可与你们一阵走,我扮做个卖西瓜的行贩,从别门进去在整,到北门内来兜你们取齐。”

又吩咐丽卿道:“你那枝梨花枪恐防打眼,不可带去,只选两口好朴刀配在担儿上。那青錞剑,也好充做行头,佩了去不妨。”

刘广道:“我这两日不知怎的,只是心惊肉颤,神魂不安。”

众人道:“只因你记挂老伯母、大令郎之故。”

真祥麟去打扮了,头戴一顶撮尖瓜瓣帽,穿一领印花布斗衣,系一条鸭绿缠肚包,一对三蓝绣花护膝,腿上都缠了鸾带,脚蹬一双细外打子扳头獠鞋,仍把一领青衫儿罩了身体。

那希真将五柳长髯打了辫结,蓬了头发,挽个揪角儿,穿一领棋子布的破小衫儿,戴一顶旧草笠儿,赤了双脚,着一双多耳麻鞋,又取些烟煤,把浑身皮肉都擦成黎黑之色。

那办事的喽啰已整顿了一副箩担,把八个大西瓜盛在里面。丽卿早已扎扮好,又讨些脂粉,涂抹了花面,伊然是个东京武妓。尉迟大娘扮了鸨儿,伏侍丽卿。

都结束停当,正待要下山,只见真祥麟一叠连声叫起苦来,不知高低,说道:“主帅义”,是把人仅仅看辩就知晓,此条计委实行不得,内中有个老大毛病。”

众人惊问:“有何毛病?”

祥麟道:“主帅不知,凡是江湖上的勾当,不论跑解,走索,串社火,使枪棒卖药,都要投托地方上有势力的户头,先去参拜了,求他包庇,名唤坐靠山。坐了靠山,方准做买卖。没有时,别的不打紧,怎当得那些破落户泼皮们的啰唣,忍耐又做不得,不忍耐又做不得。小将不妨事,胡乱同他们鬼混,小姐金枝玉叶,如何去得?”

希真道:“阿也,此事我也不想起,却怎好?众位可晓得,沂州城内可有甚土豪?”

刘广想了想道:“有了,沂州城内有一个万俟通判,名唤万俟春,与他兄弟万俟荣,两个是沂州城内有名的土豪,专一结交当道官府,并那些不三不四的,欺压良苦,无恶不作。

四方走江湖的,并那些不成才的闲汉,都去投奔他。恰好正住在拱辰门内……”

说不了,范成龙道:“敢是那厮绰号司马师、司马昭的?”

刘广道:“正是。万俟春眼泡下生个黑瘤,人都叫他‘司马师’。”

希真道:“拱辰门是那一门?”刘广道:“便是沂州城的北门,唤做拱辰门。”

希真道:“如此说,便去参拜他。”

丽卿道:“谁耐烦去参拜那畜生!哪个敢来啰唣,先把来开刀,就动起手来。”

希真连忙止住道:“我儿快不要如此,此去最要机密,切切不可任性!”

丽卿笑道:“我不过这般说。”

祥麟笑道:“姑娘不要耽忧,到那里我自有见识,不用你去参拜。”商议已定,大家一齐下山。

慧娘道:“爹爹、二哥小心!天可怜见,但得祖母无事,先飞报个信来。”说罢,啼哭不止。

刘广也不知其意。苟桓、范成龙送了众人动身,回山寨把守不表。

却说希真等离了猿臂寨,行不到五七里之遥,只见大路上一个人背着包裹雨伞,气急败坏,飞奔而来。走近前,希真、刘广认得是孔厚的心腹庄客。

希真忙叫:“主管那里去?”

那庄客见了刘广道:“恰好此处迎着刘老爷,家老爷有紧要信一封在此,老爷请看。”

刘广忙接过手,只见信面上写着:“内紧要事件。飞送刘老爷亲拆,毋得刻迟。”

刘广大惊,把不住心头乱跳,拆开时,只见信内云:“老伯母连日胃脘病大发,高太守不准小弟医治,又不准保释。太守到都省去,阮其祥把持更甚。老伯母竟于十四日戌时,在班馆仙逝。”

只读到这里,刘广大叫一声,往后便倒,口喷鲜血,不省人事。众人忙扶住唤救,半晌刘广换转气来,怒发冲冠,跳起来抽出腰刀,向路旁一块顽石上乱砍,大骂:“高阮二贼,我捉住你,不碎嚼你的心肝肺腑,誓不为人!”

只见刀光落处,火星四射,那块顽石竟被他剁得粉碎。众人无不骇异。刘广插了刀,喝令喽啰们快行。

希真道:“消停着,待我再看信内还有甚言语。”

只见下文道:“小弟现将尸身领出,备棺草草殡殓,停柩在东门外地藏庵内,意欲便兄长来取。大贤侄无恙。此实天灾大数,见信伏望万万珍重。”

希真看罢,唤过一个精细喽啰,私地里吩咐了言语,便对庄客道:“累你远来,我等不便写回信,就托你转覆贵主人。多多拜上,竟于二三日后,我等自来迎取灵柩便了。这人是刘老爷的体己,着他同你去,就在地藏庵内伴灵。”又取些银两赏了那庄客,教他们先去了。

刘广问道:“此是何意?”

希真道:“我等此去,便抢灵柩。只是地藏庵内尸棺甚多,知道那一口是,所以我叫这孩儿去,先认定了,临时便好动手。又恐孔厚知觉,故假意说是去伴灵。”

便吩咐苟英道:“你不必进城,只带二三十孩儿们,径去地藏庵抢了灵柩柩,便到船上等我们。别项事都不必管。”苟英领命。

众人齐到芦川渡口下了船。刘广父子便在船上,逆流而上;希真同祥麟、丽卿、苟英,都渡过那岸,奔太保墟去。

且说刘广父子二人,率领众头目军汉,假扮香客,驾船到了法源寺泊定。那法源寺的兰盆会,果然热闹,有十数处的灯棚,都有焰口坛场,钟磐悠扬,人声喧闹。

那些游人、香客、买卖人等,挨挨挤挤。但是山寨中人见了,都大家会意。

刘广、刘麟恐人打眼,都睡在船舱内,不上岸去,只等夜深动手。按下慢表。

却说那太保墟,乃是城外一个市集,都是空的房屋廨宇。

希真一干人到了那个所在分路,希真对苟英道:“你只管去法源寺前等候,与刘广一齐举动,不得有悮。”苟英去了。

希真对丽卿道:“我先进城去,你同真将军后来,诸事听他的话,切勿使性。”

希真便挑了西瓜担儿先走,又恐吉凶难定,密诵真言,唤几名黄巾力士在暗中随护。那二三十名喽啰,已是陆续踅进城去了。

话中单说真祥麟请丽卿上了马,尉迟大娘跟随着,祥麟把行头担儿挑了,一行三众往拱辰门进发。

不多时到了拱辰门外,城墙上果然挂着捉拿希真父女并刘广的榜文,画着他们的面貌。

祥麟见天色尚早,就都去那槐阴下坐了乘凉,只等候到黄昏,混进城去。有许多闲杂人围着来看,果然有那些子弟们就要做戏,来问价钱。

真祥麟陪笑脸回覆道:“小人们尚未进城去参拜靠山,不敢开手。待参拜了,再来伏侍列位。”

众人问道:“你们靠山是谁?”

祥麟道:“是城内万俟大官人。”众人听是万俟春,谁不惧怕,都不敢再说。

丽卿恐人看出破绽,便装做有病的模样,靠在尉迟大娘肩胛上,把粉脸儿藏了。众人看了许久,也都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