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清、丽卿二人送了,转身来又都行了礼,让丽卿大首。
丽卿道:“我是主人,那有此理。”
永清道:“休论宾主,只是姐姐居大。”
丽卿笑道:“恭敬不如从命,今日我权且僭你。”
二人对面坐下,女兵轮流把盏,那些裨将都按剑侍立。二人各诉心中本领,十分入港。
正是:洒落欢肠,更不觉醉。永清问道:“那一位姑娘是谁?是不是那日在飞楼上的刘慧娘?”
丽卿笑道:“你知道了还问他则甚。便是云龙兄弟未过门的娘子,还有那个。”
永清称赞不已道:“好个聪明女子,果然奇巧。”
丽卿细问永清家中的事,永清又细细的告诉了一遍。
丽卿听到他母亲刲股疗病,绝食完贞,不觉滴下泪来。永清也洒泪不止。
又说到全家遭梁山泊屠戮,只见丽卿那两道柳眉杀气横飞,说道:“兄弟,将来奴家生擒了宋江那贼子,交与你碎割。”永清感激称谢。
二人又痛饮一回,说些闲话。永清道:“姐姐,这般好月色,我同你闲步一回。”
丽卿道:“妙哉。”便吩咐备马。
二人都到月台上,已是三更天气。
那冰轮正当天心,照耀得那教场一汗水也似的清凉,将台上那面帅字旗,随着微风荡漾。沉沦夜色,万籁无声。
丽卿见那旗竿顶上锡打的平安吉庆,忽然想起,问永清道:“兄弟那技方天戟有多少斤重?”
永清道:“四十斤。姐姐的梨花枪多少?”
丽卿道:“比你的轻四斤,三十六斤。”
永清道:“姐姐这般神力,何不再用得重些?”
丽卿笑道:“兵器又不在斤两上分高低。
古人说得好:四两能拨千斤重。当年吕布何等了得!
有句老话:三国英雄算马超,马超还是吕布高。他那枝方天戟,只得二十四斤。关王八十二斤的大刀,他也敌得过。何在轻重!”
永清点头。从人备好了马,牵到月台下。永清见那匹枣骝,称赏不已。
丽卿道:“我这马,有名叫做穿云电。你那匹银合也了得。”
永清道:“这是匹大宛马,战场上也熬过几次。”
二人都上了马,从人递过马鞭。八个马蹄,踏着月色,缓缓而行,从人都追陪着。
永清道:“我们都在玉壶中也!”
一时兴发,抗声歌道:“桓娥捣药灵霄阙,碧海亭亭澄皓魄。犹似人间离别多,上弦才满下弦缺。”
丽卿听罢,笑道:“兄弟,你对着月亮,吚吚晤晤的念诵什么?好象似读唐诗,又象说这月亮,什么上弦下弦!今夜的月亮镜子般滚圆,那里还象一张弓?”
永清笑道:“对此月色,偶动心曲,胡乱口占一绝,污了姐姐的玉耳。”
丽卿笑道:“我不省得什么叫做一绝两绝。”
永清道:“原来姐姐不善吟咏。”
丽卿道:“你不要打市语,只老实说。”
永清道:“便是做诗。”
丽卿大笑道:“好教诗来做我!老实对你说,字,我也认识几个,便叫我写也还写得,只是苦不甚高。象你与那云祖公家写的四幅东绢,乱撇乱划的草书,却没几个认识。”
永清大笑,说道:“姐姐恁般风雅,为何不读读书?”
丽卿笑道:“书,我爹爹也教我读过一本《孝经》;后来又教我什么《孙子十三篇》,解说与我听,里面都是些用兵的法儿,这几年也忘了些。我是这般愚笨,你休要怪我。”
永清道:“姐姐说那里话!姐姐是天上神仙,永清得侍奉左右,俗大福力,怎敢说怪字。”
丽卿笑道:“神仙早着哩,我爹爹恁般讲究,尚不得到手。”
永清见他这般天真烂慢,十分欢喜。
不觉已到教场尽头,照墙边二人兜转马并立着,远望那座演武厅,濛濛的里面灯烛辉煌。
永清回头见那座参宿已从东方高高的升起,称赞道:“妙呵,你看参星这般明亮,月光都夺他不得。参星大明,天下兵精,且多忠臣良将,何愁天下不太平哉!”
丽卿道:“便是,今夜半点云彩都无,月亮星斗分外明亮。兵马时常操演,自然精熟。”
永清笑了笑。又看了一回,二人并马而回。
丽卿道:“兄弟,你可会空手入白刃么?”
永清惊道:“闻有此事,并不曾见,那里去学。我师父栾廷芳弟兄也想学,却无处访师。姐姐,你可会得?”
丽卿道:“是我家祖传,有什么不会。”永清大喜。
丽卿道:“这个法门学会了,那怕刀枪剑戟麻林一般,空手钻进去,不但无伤损,还好夺他家伙使用。只是这个法门最妙最险,要练习得极精极熟,方好应用。
倘有丝毫生疏,为害不小。我家世代祖传,不教外姓。奴家从十四岁上学起,如今已是成功。你不信问他们这几个。我时常教他们把乱枪只顾搠来,我夺得他们一枝不剩。
这法门,是越王时一个处女传留下的,那人想是个仙家。兄弟,你要学我便教你会,你却不许去传人。”
永清欢喜得跳下马来,就草地里拜倒。
丽卿也忙跳下马答拜道:“折杀奴家。”二人便不骑马,往演武厅步行。
永清道:“又听说姐姐能空手接箭,可有此事?”
丽卿道:“便是这空手入白刃里的法儿。莫说一副弓箭,便是四五张弓射来。我两只手也接得及。
若是百十张弓,却不能接,只好把枪挑拨。你但不信,你此刻射,我接与你看。”
永清道:“何必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