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岩点点头说:“相反她对我倒是挺关心。”
石头说:“还有射杀金灿喜那一枪,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其实当时我们在山坡上已经看出,你在小木屋里根本没有危险,我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射击,还射杀了那个女人。”
王岩叹了口气说:“那个女人就是害她父亲妻离子散人财两空的女骗子。”
石头笑了:“你怎么还这么幼稚?”
王岩说:“我哪里幼稚?”
石头说:“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你认为这件事里谁能脱得了干系?”
王岩说:“至少崔今善应该是无辜的。”
石头说:“你如果这么想能好受些,你就这么想吧,这件事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退潮了就知道是谁在裸泳。”
王岩说:“你觉得那个马脸和中国人究竟是干什么的?”
石头说:“这我也一直在想,但他们好像对你并没有恶意。”
王岩说:“我有个想法,不知道行不行。”
石头说:“你说,我听着呢。”
王岩说:“金灿喜手里那份往来账目还在我这里,如果安仲根真得做贼心虚,他一定会想方设法从这里拿回去,他现在以为金灿喜死了,这东西就消失了,我想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他,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石头说:“那你可就真的危险了。”
汽车即将驶入首尔市区,两个人的心情都显得有些沉重,坐着默默无语,这时忽然来了个电话,王岩一看,是安仲根打来的,他想了一下,果断拿起来接听。
“喂,我回来了。”
“哦,你回来就好,身体没事吧?”
“还可以,这一路上多亏有石头,有惊无险,那份文件我拿到了,在我这里,你就放心吧。”
“好,好,在你手里我就放心了。”安仲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先听坏的吧。”
“崔今善找到了,她现在受了重伤,躺在医院里,可能是新世界的人觉得她没救了,就把她丢在医院门口。”
“好消息呢?”
“那个医院的院长是我的朋友,知道我在找这个女人,就第一时间通知了我,我到医院的时候她已经昏迷不醒,但是经过抢救,现在已经脱离危险。”
“那就太谢谢你了。”王岩想了下说:“她究竟怎么了?”
“好像是服用过量毒品引起假死,医生说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你不用太担心,我想这都是新世界那帮人拿她开心干出来的。”
“我知道了,现在我还有点事,过两天会去找你,给你那份文件,另外我们一起去看看崔今善,这件事她是最无辜的。”
“我知道,我会派人保护她。”
挂断电话,王岩久久把电话握在手里,看着车窗外黑暗的街市。
天已经完全黑了,街上忽然刮起强劲的风,温度也随着降下来,路面被刮得干干净净。行人都匆匆穿上严实的衣服,竖起衣领,捂着帽子戴着口罩,只露出两只眼睛忽闪忽闪着走路。
街边的商店远远近近都亮起灯光,机动车道上数条车龙川流,亮着车灯,犹如一排排流动的灯河。王岩望着车窗外朦胧的夜景,闷闷不乐地一根接一根抽烟,车厢里很快烟雾缭绕,熏得人都睁不开眼。
石头缓缓拉下车窗,稳稳地跟着前边的车尾走,忽然说:“你好像被跟踪了。”
王岩点点头说:“我知道,我就是要让他们跟踪,看看究竟是谁在算计我。”
石头说:“你现在好像很伤心。”
王岩掐灭手里的烟头,吐出嘴里最后一口烟说:“我在思考人生,伤心总是难免的。”
石头说:“你准备怎么办?”
王岩说:“我想先去看看崔今善,她住院了,我要把她先送回中国。”
石头说:“这有可能是个圈套,就像小渔村一样,你可要想清楚。”
王岩说:“现在就算是火坑我也要睁着眼跳,我不能看着她继续受罪,我要把她从医院里带出来。”
石头说:“那我跟你去,两个人至少还有个照应。”
王岩摇摇头说:“我自己去,如果安仲根真的想对付我,他首先要除掉的就是你,你现在是在逃的杀人嫌疑犯,还是不露面比较好。”
石头说:“那你把这件东西带上,关键时候可能用得着。”
王岩低头一看,他手里托着一只袖珍手枪,比他的手掌还小,黑黝黝的十分精致。他摁亮车顶灯,把手枪接过来,是一只勃朗宁M1906半自动手枪,有效射程是三十米,防身用足够了。
他把弹夹抽出来检查一下,发现六颗子弹压得满满的,弹头挤在一起闪着光,把弹夹又插回去,拿在手里说:“这东西可不好弄,你从哪里搞来的?”
石头驾着车,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小手枪说:“那是在搬动金灿喜尸体的时候,从他身上掉出来的,我想给你留个纪念,没想到现在还真用上了。”
王岩把手枪上膛关保险,握在手里说:“他死得很冤,我不能让他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
石头说:“你想把那个女人从医院里带出来,这副模样去可不行,你要化一下妆,装扮成另外一个人,才能不引起他们的注意,我现在带你去见一个人,她也许能帮上你这个忙。”
王岩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只要相信一个人,就毫无保留,就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交到对方手上。
月色昏暗,街上的灯火格外明亮,明晃晃的街道远去一条,又展现出一条,每一条街口都向四周延伸出无数条明晃晃的街道。街上黑压压的人群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又向四面八方散去,商店树木路灯一间间一排排一行行若明若暗。
汽车在这些街道上穿行,不断驶入一条条楼厦间峡谷般深陷的夹道,两边商店橱窗的玻璃明晃晃像一条条镜廊,映射出五彩缤纷的灯光,他们从驶过的一条条街的另一端出口,反复在循环,似乎在这座城市里首尾相衔的街上不停划着圆圈。
这个圆圈越划越大,街边的楼厦也一片片梯次矮下来,旧下来,散落开来,街道巷子也一条条暗下来,静下来,空空荡荡。
最后汽车在一条昏暗僻静的街上停下来,路边有一座灰白色的公寓大楼,停车场里每一个车位都有使用者的姓名和牌子。石头把车停在来客用的停车位上,带着王岩走进一楼的公寓大厅,根据墙上的住户示意图,找到一个叫安妮的单元,乘电梯上到那个楼层,敲这个女人家的门。
走廊里灯光明亮,很快有一只眼睛透过窥视镜向外望,接着门就开了,一个娃娃脸略带稚气的年轻女人,穿着一件质料很轻薄的睡衣,满脸惊喜地看着石头。
这个女人神态慵懒,一副欣喜的样子,斜着睡意十足的眼睛看着石头憨笑:“你怎么这么晚来了,来,快进来。”
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石头身上,弄得王岩有些尴尬,但是又很好奇,只好讪笑着看他们。石头笑了笑,指了指王岩说:“这是我朋友,有点事来找你帮忙。”
安妮这时才开始注意王岩,微微点下头,犹豫一下说:“快请进来,我不知道会有客人来,家里有些乱,让您见笑了。”
“这......”
安妮这么说,王岩就更不好意思了,石头看了他一眼,拽着他进门,安妮忙向屋里让他们。
这是间简陋的单身公寓,四四方方的一间屋,只有一个大同框玻璃窗,厨房、客厅、卧室都在同一个空间里,相互没有隔断。厨房的位置有个冰箱,卧室位置靠墙有个电视,还有张质地很差的单人床,床头有个小木柜,四面墙上唯一的一个门,里边应该是浴室兼卫生间。
床上凌乱地堆着被子,旁边有一包未吃完的薯片,一个亮着屏幕的手机,电视是开着的,播放着最近正流行的韩剧,刁蛮的婆婆在超市里撇着嘴,和邻居历数对儿媳的种种不满。
安妮打开冰箱拿出一瓶水,倒出两杯放到他们面前,他们盘膝坐在榻榻米上,周围是随脱随丢的女人衣服,这里应该是只有她一个人住。
安妮一边蹲着把衣服抓在怀里,一边笑着说:“你怎么突然来了,什么事?”
石头喝了口水说:“我想让你给他化个妆。”
安妮端详着王岩的脸,看了一会说:“你想给他化成什么样的?”
石头说:“什么样都可以,只要和现在截然不同,没人能把他认出来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