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众人都屏息而视,警官先生叹息了一声继续着他的讲述,“可是,我母亲当时并没有放开拥抱着父亲脖子的手,而是在他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低声的抽泣,似乎绵绵中的天意在做着最后的一次生离死别。
但是我父亲用他强劲得像钢铁般的手,轻轻地取下了死死拥抱着他脖子上我母亲的手,低声说道:“好好照顾孩子,没什么的,要不一会我就会回来,这都是例行公事,打击罪犯是我的本职工作,我不能失职。更不可能让坏人从我手中溜走。”
“你当时要是挽留一下你父亲,或许事情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副总裁太太细声嘀咕着说道。
“哦不,太太,我虽然年纪尚小,但是我很了解我父亲,在打击罪案这种事情上,即使我和我母亲同时抱着他的双腿,也不能改变他钢铁般的意志的。”
“那么他一去不回了?”副总裁太太又小声地问道。
“可不是,就这样一去不回了,我们再次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鲜血染满了全身,不会说话了,永远地离开了我们。”警官先生硬咽着回答道。
“哦!天妒英才。”副总裁太太悲叹了一声。“正是应了那句,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这世界真是不公平的。”
“恰恰相反,我倒不是这样认为,更多的认为是壮志未酬。”警官先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掩饰住心底的悲痛。
继续说道:“他刚走到楼下,我和母亲正准备上床继续睡觉,他临走的时候反复安慰我和母亲,没事的,只不过是例行公事。处理完就会回来的,当时我要是有勇气上去像母亲一样拥抱一下他就好了。
可是我知道,在这种事情上,我和母亲是改变不了父亲的意志的,他到了楼下没有多久,我们就听到他的一声惨叫。我和母亲大惊失色,我母亲听到这身惨叫,对我说,小峰,你有没有听到,好像是你父亲的声音。我哭着说,妈妈,没错,这就是父亲的声音,即使这种声音在微弱,在遥远,我都能听出来。这就是父亲发出的悲鸣之声。
我急的来不及穿上鞋子就往外面冲。可是这个时候,母亲却比我冷静很多,她飞奔的扑向我,死死的把我抱住,细声说道:小峰,现在我们要做的不是去抢救你父亲,而是得赶紧把门反锁,保证坏人不能冲进屋里,如果你父亲都不能阻挡的坏人,我们两人去也是于事无补。于是我也就只得强忍着泪,搬了些凳子和桌子,把门堵得严严实实,这才打电话通知了父亲单位上的同事。”
“你表现得很勇敢,你母亲也表现得很冷静,应该先保护好自己,然后再寻求帮助,确实该这样!确实该这样。”麦克先生再次以赞许的眼神连连点头,然后又以一副悲愤的语气问道:“你父亲就从此与你永别了?”
“是的,麦克先生,我父亲从此就这样与我永别了。所以我刚才还说,要是我能拥抱一下他就好了,至少这是最后的拥抱。我永远记得那声划破黑色夜空的惨叫声,很多年后,我做梦都还被吓醒。”
“你刚才说你父亲临走的时候拍了拍腰间的配枪?”麦克先生有些疑惑地问道。
“是的!麦克先生,正是这样,事后我父亲的同事到达现场发现,我父亲的配枪竟然丢了。”
“可是坏人是用什么武器让你父亲丧命的呢?”麦克先生继续问道。似乎他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一把匕首,正刺入我父亲的心脏,不偏不倚,力道很大,这明显是有预谋的刺杀,按正常的情况下,我父亲是完全可以躲避开的,不只是我这样认为,我父亲的同事和战友他们都这样说。因为他练习过擒拿格斗,一般的歹徒,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而且又身带配枪。”
“可是他不但没有躲开,甚至都没有掏枪?或者说没有掏枪的动作?这又是为什么呢?”
“是的,麦克先生,我也一直在疑惑,以父亲的警觉性,有危险的情况下,他应该掏枪的。”
“他显然没有预见到危险。”
“我想是这样的,因为当时父亲出门的时候,他也就说是例行公事。”
“那么你知不知道,是谁给他打的电话,深更半夜的,才让一个老刑侦没有半点防范的出去呢?”麦克先生又是一脸疑惑地问道。“甚至都没有通知他的队友或是同事,也没有报告他的领导?”
“说真的,麦克先生,至今仍然是个迷。”警官先生说着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息,一边轻轻地摇头。“是的,至今仍然是个迷。也许当时只有我父亲一个人知道。后来我母亲讲起当时的情况,她也只是摇头,这些事,他也从来不跟母亲讲。”
“你母亲摇头,她也许也是不知道。”麦克先生叹息了一声,突然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问道:“可是,你好像说案子已经破了。”
“案子确实是破了,麦克先生,但是我养父却一直不愿相信,这就是事情的真相,至少不是事情的全部真相,他一直在追寻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并想揭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哦,警官先生,我好像在听你讲述一部刑侦大剧了,既然案子破了,真凶也被抓住了,为什么你的养父却又不愿意相信这就是事情的真相呢?我走过很多地方,也听说过很多荒诞离奇的案件,所以我总是有兴趣去对这些离奇的案件做一些探索或是研究,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不管幕后的凶手有多狡猾,但他总会在什么地方露出一丝蛛丝马迹,我们只要循着这些蛛丝马迹顺藤摸瓜。凶手也就是罪责难逃,但是你说的故事虽然有些凶残,但也不见到是光怪离奇,我是越听越入迷了,我很想知道,你养父为什么不愿意相信这就是真相?他的依据又是什么?”
“麦克先生,你认为这件事情不够离奇?”警官先生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麦克先生。
“一个歹徒深夜谋杀了一个警官,抢走了配枪。这就是单纯的一宗谋杀案或是抢劫杀人案,这虽然是一件大家都不愿听闻的故事,但并不见得有多离奇。”
“麦克先生,你这样认为就错了,如果事情就是这样结束了,那么他确实称不上离奇,但是,事情并没有因此而结束,甚至说,这只是事情的开始。这才是我养父不认同的原因?”
“哦!这只是开始?”这回轮到麦克先生不可置信了,甚至桌上的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一起看向这位警官先生。
“是的!这只是开始,我父亲遇害后,虽然警局高度重视,并大力寻找真凶,可依然是一无所获,案件似乎陷入了僵局。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城里又发生了一件震惊所有人的事情。”
“震惊!你可不要轻易用这样的词,有什么事情值得所有人都震惊的呢?”麦克先生问道。
“一个银行行长一家三口被杀,另外还带上了隔壁的一个女邻居,麦克先生,你认为这算不算是震惊所有人的事情呢?”警官先生反问道。
“哦!一桩灭门案?这倒真的是令人震惊的。”麦克先生叹息道:“不过你说的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联呢?警官先生。”
“当然是有关联的,麦克先生,这要是没有关联,我就不会把这两件事情混为一谈了。枪杀银行行长一家的配枪,正是我父亲遇害时被抢走的配枪。听到这里,你还能说这件事不够震惊吗?”警官先生有些带着愤怒的眼神看着麦克先生。
麦克先生低头沉吟了片刻,“警官先生,看来我是对这件事情不够完全了解,所以才出此言,因为我刚才在听闻了你父亲的遇害过程,认为这只是一宗普通的凶杀案,至少是谈不上离奇和震惊!但现在两宗案子相连起来,这倒让我觉得不足以用震惊来形容,甚至是震撼!凶手抢走你父亲的配枪,竟然就是为了去抢劫银行行长的家。”
警官先生摇了摇头,“不,不是的,麦克先生,这不是抢劫,这是谋杀,当时轰动了全城。”
“是的,当时确实轰动全城,很多人自发去为这行长一家和遇害的副局长献花,我也去过,总之,现场惨不忍睹。”副总裁太太神色凝重地说道。
柳飘飘听到这里也惊讶了一声,“我也想起来了,当时我还是个学生,在电视画面上我们看到你父亲的追掉会,难道你就是那个手捧一束淡雅白合,抚着父亲棺材痛哭的小男孩?我们当时看到这个场面都哭了,我记得那个遇害的副局长,好像也是姓袁。”她说到这里,似乎陷入了回忆,“我好像记得叫什么火?”
“袁星火,对,我就是趴在我父亲棺材上痛哭的那个男孩,星火二字代表着当时的一句口号,可以燎原的意思,我当时痛哭是因为失去父亲的悲痛,而现在,我谈起我父亲,为他骄傲,自豪,更感到无上荣光。”
“你父亲要是能看到你今天的样子,继承了他的遗志,他也是该感到自豪的,哦,好一个英雄之家,不只是你,我们都该为你父亲感到无限自豪的,当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在调查一件重大案件时遇害的,几乎全城人都在为他默哀,为他献花。”柳飘飘说着黯然泪下,声音硬咽。
警官先生端起桌上的一杯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的瞬间,以极快的手速擦掉了快要滚到眼角的泪珠,叹了口气。“可惜,可惜啊!我父亲是永远是无法看到我今天的样子了,也无法为我欢呼鼓掌,无法为我感到自豪了。”
“可是,我们所有人依然都认为,你正在完成你父亲未竟的事业,我们所有人都认为你正在从事一份崇高的事业,为你感到骄傲,感到自豪!你永远不会孤独。”二公主一边说着一边把警官先生的酒杯斟满,端到他的手里,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你虽然失去了亲爱的父亲,却又多了我们这么多的朋友,而你从事的又是这么崇高的一份事业,你又怎么会孤独呢!该高兴起来才对,你在九泉之下的父亲也希望你高兴起来,他是能看到的,我们也能看到的,不是吗?”
警官先生轻品了一口二公主递过来的酒,有些羞涩地躲避着二公主热情似火的目光。这一切,桌上的人都看在眼里,麦克先生更是记在了心里。他呜咽着回答了两个字。“谢谢。”又苦笑了一下,“谢谢你们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