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辰听着林将军的话,心里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军中战事频繁,吃饭打嗝的功夫都不消停,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操起家伙干架去了,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还不一定呢,有谁会在意别人的那点拉屎放屁的鸟事?不过既然林将军说要注意,那还是注意着的好。
兼职做林将军的文书,除了钱财上的好处,还有更吸引慕辰的,那就是能更加近距离地接触军方核心,观察揣摩林将军的为将之道,为臣之方,还有林将军其他的过人之处。都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兵,慕辰是一个好兵,他也有着当将军的理想,他也做着左右天下大势的美梦。林将军的境界是它必须要达到和超越的一座山峰,还是先看看吧。
回到军营已经有些晚了,林将军找他事先又没有预兆,毫无准备,洗澡冲凉已经来不及了。好在军营里的都是男的,大多不会太在意这些,冲凉也是为了让自己更舒服一点。而且有时候战事一起他们十天半个月不下雨身上皮肤连一滴水也见不着也纯属正常,大家都习以为常了,一般都不会太惹众怒。
进了棚子,同帐的仓三已经睡下了。他听见慕辰进来,转了转身,对慕辰说,“回来了?派晚饭的时候你不在,我就帮你领了。喏,在你睡的那边的边边上。以后如果我还活着,有啥事不能及时吃饭,你也帮我领一下。咱活着最大的盼头就只剩下这一口吊命的饭了。”
“嗯,好,多谢。”慕辰心里暖暖地答道。
仓三说完又翻过身睡去了。还好他没问,同帐的其他人睡得雷打不动的,刚刚光顾着皮肤和肚子告急,还没来得及想想怎么把去将军帐里的事说得圆起来。匆匆吃过了晚饭,草草快捷地拾掇了一下,慕辰思考起如果有人问起该怎么做到守口如瓶,还没想出个一二三来上眼皮就和着下眼皮沉沉地睡过去了。
第二天依然没有战事,慕辰提前挤时间冲凉,例行的行伍训练警戒之后,慕辰赶忙去了林将军的大帐。当天公文很少,很早就回到营地,板凳还没坐热呢,大帐外有人来找他写家书了。
是管他们的百夫长楼烦,一个下级将官。这个百夫长很是特别,平时感觉他比周围的人都宽裕,虽然从军队中领的东西都一样,但是他好像有花不完的银子。平常大家伙没有少从楼烦那蹭好处,跟他比较亲近。
听大家说楼烦自己吹嘘他家是开银庄的,是大财主一类的有钱人,所以他是不差钱的那种。
慕辰在云宗的时候接触过不少内门外门弟子,他们有着不同的家庭背景。那时候慕辰在慨叹成就高低和家庭经济权力状况的联系不是必然的。那些高官显族的子弟和平时他们口中的不一样,他们都很和气,为人处事方式方法有很多可圈可点之处,慕辰暗中观察并学习到了很多以前闻所未闻的。
云宗弟子来自不同的地域不同层级不同行业的家庭,骨子里有着那个原生家庭的深深的印记。心细如发的他一直在观察着每人的不同之处,到后边云宗让他们这些师兄师姐们扮演那个欺负捉弄人后立马走开暗中察看各人不同表现的“痞子”时,他便一眼就能从出发地看出小苗子们的家境还有家族从事的行业,而且还是八九不离十。
现在这个楼烦,简直颠覆了他以前相人的常识。从楼烦的谈吐处事气质等等各方面,他都只能看出楼烦和他一样来自最底层的家庭。虽然慕辰家庭贫困,但至少还有母亲在苦苦撑持着家庭,一家人都在努力地一起奋斗着,而楼烦的脸上眼中还有隐隐透露出的气质显示他不但经历过极度的困窘,还受原生家庭伤害很深。进入军中之前他们都是少年人,能有多少赚钱的门路?而且他哪来那么多的积蓄供他在军中这么无节制地开销?难道慕辰相人有不够周密的地方?
楼烦把慕辰领进大帐,铺开纸磨好墨把他要说的想说的一股脑都告诉给了慕辰。慕辰提笔润色很快就写好了。楼烦刚要把准备好的钱物给慕辰时,慕辰说都是战友不用了。楼烦点了点钱数,说,“兄弟,你不是还有家人要养活吗?为何不要?还是说去了帅帐两次快升官发财了,看不上这点钱了?”
慕辰立马说,“不是的,林将军看见我代笔收润笔费,觉得都是同一军中同生共死的兄弟,这样做很不妥。”
“林将军让我每天去他帐中做些洒扫整理的事,然后每月给我发放银钱。够用了,多谢楼兄弟了。”
“喔,我记得你好像是云宗出来的,那林将军好像也是云宗出身的,你们是同宗同门的关系。就冲着这一点,你那师兄也不可能让你就这么凉凉,大体你只做一个普通的军兵的日子快熬出头了,离升官发财不远了,跟我们不一样了啊。”
慕辰心中一惊,他入伍三年时间在军中代写书信也有两年多了,从来没有听谁说过林将军的出处,貌似大家都不知道,这个楼烦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还言之凿凿的?
一向极不善于表达自己心中所想的慕辰慌忙对楼烦说,“一样的,一样的。看楼兄弟说的,慕辰原先多亏各位兄弟从不宽裕的荷包中一点一点地凑出那些养活了我一家子。没齿难忘,没齿难忘。”
楼烦笑了笑,“知道就好。”
后边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军士请代写家书的,大家一听是林将军代付润笔费用了,一致说着林大将军面冷心热,百忙之中还不忘关注关心军士们的生活云云。
当天的家书好像比平时的多了些,战友们脸上的笑容也更灿烂了。
当夜,慕辰像往常一样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帐中,该干嘛干嘛去,和平常无异。
第二天到林将军帅帐时,他报告了楼烦的非同一般的言语和平时的异样。
林将军说,“昨天夜里我的近卫咋在营中看到有些异样,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就说得通了。幸好你昨天晚上没有贸然行动,否则你是见不着今天的太阳的。”
“好了,我知道了。你的家人我会替你护好的,其他的事你只管假装不知道,该干嘛干嘛去。”
慕辰心中冷汗流了至少三遍,感觉手脚都有些发凉颤抖了,做完文书职分静静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