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二姐和老八带着芙莉亚来到营地边上。芙莉亚说接下来的路要自己一个人走，但他们依然跟在她身后，隔开一段距离，跟着她一起往岩石斜坡上爬。

快到坡顶的那一段非常陡。很快，他们就来到了菲德拉堡垒入口前的那堵石墙前。爬过石墙后，她的面前出现了一小块平台，平台后面有一扇铁门，从那里就可以进入山体。铁门锈迹斑斑，嵌在岩石里，几乎看不出来。

四个墨妖从岩石间的凹陷里钻了出来，他们都穿着污渍斑斑的迷彩裤，上面是灰色的套头毛衣。这些墨妖的头跟营地里的那些孩子一样也剃光了，额头扁平，小眼睛分得很开。

到目前为止，芙莉亚的行动都没有受到守卫的任何阻拦，但是这一次，一个墨妖拦住了她。“停下！”他的发音还没有老八的一半标准。

“怎么了？”

“菲德拉不想被打扰。”这个墨妖直呼其名，没有用敬称。芙莉亚直到现在也搞不明白他们究竟是怎么看菲德拉的，是一个女暴君还是墨妖们的救世主。

“但她找我有事。”芙莉亚反驳说。这也许是个谎言，也许不是。

“滚！”那个墨妖命令道。

又走过来一个墨妖，其余两个还留在后面：“走开！”

在永夜庇护所，似乎所有人都在要求她做些什么。七芒星希望芙莉亚能执行他那个疯狂的计划。菲德拉也有事想让她做。就在刚才，芙莉亚不得不结束了一个陌生女人的生命，而且是在她自己没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现在，这些墨妖站在那里，对她的态度就像是对一个愚蠢的小孩。

芙莉亚的怒气终于爆发了出来。她朝后退了三步，将脚后跟紧紧地抵在石墙上，随后打开了心灵书。本来她也可以用其他的方法，温和一点的，但她现在不想那么做。芙莉亚分离了一个书页之心，连珠炮一般朝那些守卫抛出四股冲击力。

这一切发生得非常快，那些人根本来不及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上一秒钟他们还挡在她面前，下一秒钟已经像布娃娃一样朝一边飞了出去。她并不想伤害他们，至少不想让他们伤得太重，不过她也没有兴趣跟这些墨妖多做纠缠。她感到了一股很微弱的书巫反冲力，这种反冲力以前曾让她手忙脚乱，但如今就像挠痒痒一样。

她的内心深处响起警告，这太简单了，有可能是个陷阱。

老八和二姐在她身后欢呼起来。他们在石墙后面，这时，他们朝芙莉亚挥了挥手，随后就消失在石墙之后。芙莉亚听见了他们下山时踩在石子上发出的声音。

那四个墨妖呻吟着躺在几米远的地方，芙莉亚打开铁门，钻进山体里。她的面前是一条短短的通道，通道上还有六扇门，每侧三扇。其中一扇门里有微弱的光透出。

她不知道自己在永夜庇护所里醒来之后已经过了多久，应该是有好几天了。她在这个洞穴堡垒的一个小房间里睡过三次觉，那是一个潮湿的房间，里面放着四张吱呀作响的双层床。当时只有她一个人，她可以随便挑睡哪张床。睡下后，她尽量不去理会床垫上的霉味。

这个堡垒不大，里面只有六个房间，是很多年前在岩壁上凿出来的。芙莉亚只见过菲德拉一次，当时她告诉芙莉亚，这个山谷和周围的山以前离传送门很近，那个传送门是通向永夜庇护所的唯一一个常设通道。学院的军队在撤退后毁掉了传送门，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片地方离传送门也就越来越远了。高山像天空的云一样在沦丧之地四处移动，无底的深渊会毫无征兆地出现，巨大的峡谷会在几个小时内合拢。

靠里的一个房间中有低低的说话声。芙莉亚认出了菲德拉的声音，七芒星也已经从船上回来了。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在营地里待了那么长时间。

芙莉亚把心灵书握得更紧，走到敞开的房门前。这个房间的一半都被一张桌子占据了，桌子上铺着巨大的纸卷，纸上画满了复杂的图案和形状，手写的一行行数字和笔记，让人眼花缭乱的大片箭头和地理绘图标志。

桌边站着菲德拉·赫库兰尼亚、七芒星，还有一个穿长大衣的男人，背对着芙莉亚。芙莉亚在门口站住的时候，男人慢慢地转过身来，也许他早已感到了她的书巫力场。这个人应该就是门塔纳公爵，但他看上去跟她读《凡塔思帝寇》时在自己房间的书巫墙纸上看见过的那个不一样。

芙莉亚觉得这个人应该还不到四十岁，比书里写的年轻。芙莉亚不知道他有没有戴书巫面具，否则他这个模样根本没法解释。难道说七芒星书妖能强大到把自己变年轻？她越想越觉得这很有可能。

门塔纳的身形巨大，黑发垂在肩头，脸刮得很干净，这在这个地方并不容易做到。他几乎就是意大利贵族的完美化身，浅蓝色的眼睛闪闪发光，跟深色的眉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下巴棱角鲜明，颧骨突出。

“芙莉亚，”菲德拉说，“你来了太好了。”

“守卫不让我进来。”

“守卫？”菲德拉的眼神变得冷峻，她看看七芒星，然后又看看公爵。

门塔纳撇嘴一笑：“是我下的命令，我觉得应该试探一下这个年轻的新朋友能力有多强，怒气有多大。”

他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让芙莉亚很容易将他和《凡塔思帝寇》里面那个恶棍联系在一起。她第一次碰见这个人是在隐页世界里，当时他身边跟着几个墨妖。也就是说，他跟伊西丝一样，有能力在沦丧之地和其他庇护所之间打开穿越门。战争结束后，学院巫力最强的一些书巫将永夜庇护所封闭了，即便是七芒星书妖，要想在这堵封闭的墙上打开针眼那么大的一个洞也要耗费巨大的力气。伊西丝打开穿越门之后，接连休眠了好几天。显然，门塔纳恢复得更快，但是芙莉亚怀疑他除了能打开几个穿越门之外还能再做到什么。即便是他也救不了几个墨妖，如果他能让通道打开的时间长一些，也许能救走几十个，但是绝对不可能救走所有墨妖。

不过他至少能随时将菲德拉带到安全的地方去。那菲德拉为什么还在这里？难道她对这些墨妖的不离不弃已经让她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了吗？

这个具有传奇色彩的书巫世界始祖，有着各种各样的传说，而她现在跟这里的大多数人一样，也穿着破旧的军装：已经脱线的灰色毛衣，满是污渍和补丁的迷彩裤。她的头发是火山岩的颜色，左眼充血，不过双眼的眸子都围着一圈金色的光芒，这是芙莉亚在别人身上从来没有见过的。如果七芒星说的是事实，这个书妖并不是真正的菲德拉，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转述而已，那她代表的就是那个只为自己信念而活的女人。眼前这个菲德拉已经在永夜庇护所里住了四十多年了，从她身上能看到在这里度过的所有岁月。她的身体结实健壮，只有从眼神中才能看出她的忧心忡忡。

菲德拉似乎知道自己的臣民活下去的机会有多小，而她会抓住任何一根救命稻草。不用谁说什么，芙莉亚就已经知道这根救命稻草是谁了。

“现在我们已经弄清楚了，你的书巫力已经强到可以吓退几个饿得半死的墨妖。”菲德拉不悦地看着公爵。“那么能说正事了，你就是为这个来的，不是吗？”

七芒星肯定跟她说了芙莉亚很着急，这是他试图加快事情进展的方法吗？芙莉亚知道七芒星有几个计划，但究竟是什么让他这么肯定她不会把他的计划告诉菲德拉？

“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芙莉亚正要回答，目光突然落到了一个无框的镜子上，这面镜子就镶在门边的墙上。镜子下面有一个小洗脸池，水龙头锈迹斑斑的。那面镜子上有一条裂纹，镜面上还有好几块棕色的斑痕。尽管如此，她还是像被催眠了一样朝那面镜子走过去，仔细地看着自己的脸。

“怎么了？”七芒星问。

“我上一次照镜子的时候就有些……不一样，”她努力想找个合适的词，“全都是字母，我的脸变成了一堆堆的字母，我的身体……所有一切都变成了挤成一堆的字母。”

她听见菲德拉在自己身后猛吸了一口气。“这么说你也看到了？”

芙莉亚小心翼翼地将手指尖放在镜子上。她的样子糟透了，又脏又虚弱，但镜子里的毫无疑问是她自己，不是拥来挤去的字母，而是苍白的皮肤，金色的头发，金色头发下那双眼睛中凌厉的眼神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不一样了，她不知道这种改变是在遇见“想法”之前就发生的，还是在永夜庇护所的这几天里。菲德拉也注意到她的眼神了吗？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她才坚持把希望寄托在芙莉亚身上，认为她能够帮助墨妖？那么七芒星在她的眼睛里又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会认为她能够成为毁灭和重建书巫世界的帮凶？

这么说你也看到了。芙莉亚猛地从镜中的自己身上抬起眼睛，朝其他人转过身去。

“现在看不到了，这说明什么？”

菲德拉和门塔纳交换了一个眼神，公爵从桌边朝芙莉亚走过来，握住她的肩膀：“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芙莉亚愤怒地盯着他的眼睛，因为生气，所以顾不上去仔细看他的眼睛里有什么。几秒钟之后，他就放开了芙莉亚。“是真的，”他说着，回到了菲德拉身边，“她已经领悟。”

芙莉亚想起在费园时，那个垂死的七芒星书妖也是这样看着她，并且小声地说了“镜子”这个词，就好像在她眼睛里看到了什么东西，这让她成为了某个团体的一员。

“是《无名书》，”菲德拉说，“你已经得到了谕示，知道自已只是由词句组成的，存在于一本高于我们所有人的书中，我们所有人都存在于这本书中。”

“但是……”

“已经领悟了的人有的时候能够认出彼此。”

“你们两个是七芒星创造出来的，”她对菲德拉和门塔纳说，同时朝老人的方向点了点头，“这还不够吗？”

公爵皱起鼻子。“不够，如果他也只是这本书里的一个人物，”他几乎有些得意地补充说，“像我们一样的虚构人物。”

也许他就是得这样想，才不至于每次看见七芒星的时候都觉得是在面见自己的造物主。

“你知道的太少，所以才不相信，”菲德拉的语气中透着对她的理解，“你怎么会相信呢？不过这事等等再说，现在还是先说说看我们能做些什么事情来阻止毁灭的发生。七芒星应该都告诉你了吧？”

“我想是的。”

“‘想法’已经开始吞噬永夜庇护所了，最多几天，它们就会到达这个山谷。没有人知道下面的山谷里生活着多少人，也许四千，也许五千，也许更多。门塔纳是我们最后一个七芒星书妖了，在‘想法’到达这里之前，他也许能打开两三个足够稳定的穿越门，每次能送走几个女人和孩子。只是，恐怕我们还得留着他的力气去做其他的事情。”她拉起门塔纳的手，这并不是温情的表现，而像是要结下盟约。芙莉亚觉得不安，她把注意力放回菲德拉眼眸中那两个金色的光环上。“这个决定对我来说并不容易，但是不同于拯救少数几个人，我们现在试着要做的是另外一件事，这需要你的帮助，芙莉亚。”

菲德拉放开门塔纳的手，他慢慢地把手收回到了她够不到的地方。

“我以为还有时间，”菲德拉继续说，“那是在‘想法’到达永夜庇护所之前。不久前，我派人去你家偷那本造物书，第十一卷，七芒星说这是决定书妖命运的一卷。我们没法改变里面的内容，但我要知道里面究竟写了些什么。”

七芒星低着头：“过了这么久，恐怕我也帮不上太大的忙了。已经一百多年了，这些书我都没有再打开过，早就不记得里面的细节了。”

芙莉亚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实话，他会不会只是在假装记不清了，好弄到一本甚至更多本造物书？不过话说回来，过了这么久，的确也没有人能够记住一部二十四卷的作品里的每一个细节。

“我在第十一卷里第一次提到了书妖，”七芒星说，“只有几页，几个随手写进去的想法而已，并没有展开。我怎么会想得到，到最后书巫世界的命运偏偏就是由这几个句子决定的。”

也许是为了说服芙莉亚，他的语气格外夸张。他倒是一直都喜欢煽情，不管是在写的小说里，还是在现实生活中，不过芙莉亚觉得这次他说的确实是他心里想的。

“假如我从来没有提到过书妖，假如他们从来就没有从自己的书里掉出来，那学院也就没有必要清理他们，永夜庇护所根本就不会存在，也就不会有战争。”

“你不要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头上。”芙莉亚说。

“世界会带着生活在其中的一切一起发展变化，”菲德拉说，“就算没有那场战争，那也会有另外一场，这种事谁能说得准。”

七芒星气恼地摇着头：“我做的事欠缺考虑，几句话而已，说在将来的某个时候，书中的人物会从他们的书里掉落出来，写这些的时候，我根本没有考虑会有什么后果。我本应该订立一些规则、法律、规约，但我就那么放下了。最大的讽刺是，我本来只需听一听那些批评我的人说了什么——他们当时就已经在指责说我的小说内容太跳跃，里面有太多的话题，我在小说里塞进去了太多的想法。假如我在写造物书的时候能够注意到这一点，那么很多问题根本就不会出现。”

“本该，”门塔纳公爵轻蔑地说，“假如，如果，这些词都是软弱的表现。我们应该去做些什么，而不是在这里为过去犯下的错误唉声叹气。”

芙莉亚转头看着菲德拉：“你派来的那个七芒星书妖杀死了我的朋友。”

菲德拉正想说话，门塔纳却抢在了她的前面。“你那个朋友不应该阻止我们的人，不然也就不会有人受到伤害了，他们会都活着，你的朋友，还有我们的朋友。”

“他是来偷东西的！”芙莉亚尖锐地反驳说，“他……”

“这件事已经无法改变了，”菲德拉打断了他们，“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他跟你们商量，你们会把书给他吗？”

“这不是杀人的理由！”

“当然不是，”菲德拉说，“我也只能请你原谅。我知道这样说可能不合适，不过以后我们会做得更好，下次我们不会派一个陌生人去了。”

芙莉亚瞪着她。看来菲德拉真的打算派她回家去改写造物书，让她将书妖变成书巫世界的平等居民。七芒星也希望她能够改写那些书，只不过他希望的改变更大，而且要瞒着菲德拉。

他利用了我们所有的人，芙莉亚心想，他不诚实，对我们所有人都是。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在共同创作，芙莉亚，他曾经这样写过，但是至少我们在共同写一本书。现在，他想让这句话变成现实，他要跟芙莉亚一起改写造物书。菲德拉的计划对他来说不过是让芙莉亚拿到这些书的方法。他并不打算拯救书妖，他想让书妖从故事中彻底消失。不管是菲德拉、门塔纳，还是山谷里的那些墨妖，都将不复存在。

芙莉亚当然很想回家，但是她要想办法在找到回去的路的同时，还不让他们得到那些书：“如果你们想送我回费园，那我就回去，但是只有我自己。”

七芒星点点头表示赞同，但是菲德拉不同意：“门塔纳跟你一起去。”

那个公爵冲芙莉亚比画了个脱帽致敬的动作。

“假如他一起去，那会有更多的人流血，”芙莉亚说，“他伤过好几百条性命，他那些故事我能倒背如流，而且我知道他只要有机会就会对我下黑手，他会把我们所有人都交给学院，只要能从中捞取一点好处。他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我肯定不会带他接近反抗组织的核心。”

“你说的是争夺米兰皇位的那件事吗？”门塔纳问。“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凡塔思帝寇·凡塔思提切灵带着他的人跟您血战到底，他们这样做是有充分理由的。”将一本小说中的情景当作真实发生过的事来讲，这听起来挺荒唐的，但眼前这位门塔纳公爵又的确是那本小说中的人物，而且所有的那些坏事就是他做的。

“假如我真是那样一个大坏蛋，”他说，“那我就会强迫你告诉我书放在什么地方了。那样的话，我就可以自己到你家里去取书。”

“那谁来改写呢？”芙莉亚问，“我肯定不会写！”

“别吵了！”菲德拉粗鲁地打断他们，“你们一起去，门塔纳是这里唯一一个能从永夜庇护所向外打开穿越门的人，而且他还能看着你，芙莉亚，省得你突然想到要跟朋友们待在一起，把我们抛诸脑后。”

芙莉亚想反驳，但菲德拉不容她说什么。菲德拉的声音现在听上去既尖锐又强硬。

“你们一起穿越，”她又说了一遍，“然后芙莉亚马上去完成必要的改写，最好是在那里就改，如果没法在那里改，那就把书带回这里来改写。”

“假如我这么做了，”芙莉亚说，“之后会怎么样？”

“我会把书监管起来。”

“同时被监管起来的还有我？没有我，你要那些书也没有用。时间久了，你会想到越来越多可以修改的地方，好让世界完全按照你的构想运行。或者你会强迫我将你也写进去，好让你自己就能修改它们？”她猛地冒出个念头，觉得这说不定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因为能一下子将所有的责任都从她的肩头卸掉。只是，她真的希望其他人有这样随心所欲改写世界的权力吗？一个像菲德拉这样难以捉摸的人，或者更糟糕的，像门塔纳这样的人？

芙莉亚脸色严肃地看着公爵，想知道如果只有他们两个和造物书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也许并不是只有菲德拉和七芒星有自己的计划。

七芒星朝她点点头，想让她快点答应。假如门塔纳带着她找到了书，而她又按照七芒星的想法做了，那么菲德拉和这个公爵就不会存在了。

“如果我要改写造物书，”她说，“如果我要改写规则，同时改写过去，那会产生我们谁都无法预计的后果。”

“这个险必须冒，”菲德拉说，“而且你事后依然可以继续修订细节、改正错误，或者让一些事情从未发生过，如果有必要的话。”

“这太荒唐了！如果要我改写书妖的历史，那被抹消的就不仅仅是故事而已，还有可能包括外面那些墨妖！他们都是被流放到这里的书妖的后代，如果流放从来就没有发生过，那营地里的这些墨妖也就根本没有出生过。”

“不是作为墨妖出生而已，”菲德拉说，“不是作为他们如今的这个样子出生。只要你不出错，他们依然会出生，不过是在其他地方，而且完全健康。”

“这些你都没法提前知道！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希望而已。”

七芒星清清嗓子：“这个险我们恐怕还是要冒的。”

芙莉亚真想冲他大喊，让他闭嘴，否则就告诉菲德拉他真正要让自己做的事：让所有的书妖消失。但这样一来，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在七芒星这里，她心里还比较有底，她真正的问题不是七芒星，甚至也不是菲德拉，而是门塔纳公爵，她不光要把自己的性命交到这个人手里，还有书巫世界所有居民的。而且偏偏是这样一个人。

“我得考虑一下。”她说。

“考虑？”菲德拉瞪着她，就好像芙莉亚说的是要先去度几周假一样。

“别再讨论了！”公爵说，“我们有计划，那就执行这个计划。”

菲德拉金色的眼睛仔细地打量着芙莉亚：“我以为你是很理智的。”

“我没有说不改写那些书，”芙莉亚说，“但是我需要时间，给我一两个小时。”

“求你，芙莉亚。”七芒星开口说。

“没有想的时间！”门塔纳说，他不习惯别人的反对，更何况提出反对的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我们两个去！我跟你一起！”

菲德拉也开口想说些什么，但就在这时，芙莉亚猛地转身冲出了房间。她沿着走廊跑向敞开的堡垒大门时，听见门塔纳在自己身后咒骂。

“抓住她，”菲德拉说，“把她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