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慕雅恨透了自己的身世。
人人都艳羡她是这座城市最高贵美丽的女子,可是她却恨透了这禁锢她的身世和地位。
“慕雅,倘若不能够学习完礼仪课,就不能够吃饭。”
“慕雅,历史课成绩你该是优秀,为什么只是良好?”
“慕雅,为什么这些兵书你还没有学习完?这样我该怎么放心把罗登城托付给你?”
“慕雅,为什么连简单的交涉文你都写不好?今天加练一个小时,写不完不准出去。”
……
父亲严苛的要求像是千斤顶,一句一句重重的压在她的心上,压的她喘不过气来。白慕雅每次面对他总是低着头沉默,久而久之,她连与同学之间的交流都不曾有。
所有人都说白慕雅高冷又耀眼,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内心孤独又荒芜,杂草丛生。
因为她是城主的女儿,所以从小她就要比别人优秀。因为她是城主的女儿,所以她没有选择的余地。没有人在意她想不想学那些东西,更没有人关心她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她要做的,就是顶着那个光环,凡事做到最好。
母亲说,人生下来便是这样,总要有自己的使命要完成,就连精灵也不例外。而她的使命,就是成为那个最优秀的城主,去带领罗登城变得更好。
这样的生活从生下来便是了。没有母亲在场的白慕雅总是在父亲面前小心翼翼的,举步维艰。她努力的想要讨得父亲的欢心,逐渐的,却发现自己也变成了不苟言笑的人。
直到十七岁那个夏天,傍晚下课铃声刚刚响过,白慕雅冷着一张脸往外走。
差不多快要走出校门的时候,她看到身侧走过来一个少年,堵在了她的面前,紧张地问她:“能不能成为朋友,别误会,我只是想和你多说几句话。”
看着面前笑容如向日葵般灿烂的大男孩,满身都带着春日的生机与活力,白慕雅面无表情问道:“你叫什么?”
少年挠挠后脑勺,尴尬地说:“果真如传闻中一样呢,是个高冷女王,除了自己的事,根本不记得别人啊。我叫李子衿,是你的同班同学。”
“传闻?传闻中还说了什么?”
“你不知道吗?传闻中你是个不会笑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不会有情绪波动,只喜欢一个人呆着,讨厌和别人说话,从来不记得同班有谁,只关心自己的事情。”
“听上去有点可怜。”
李子衿冲她笑了笑:“是啊,可是今天看来,你也并非传言那么可怕。”
“是吗?也许我本就是那样的人。”
“不,我能感觉到。”李子衿凑到白慕雅面前说,“其实你是个内心很柔软的人。”
静谧空旷的城主家里,钢琴声不断的循环播放着同一首曲子。白慕雅看着前面发呆,手指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说真的她的内心有点混乱,今天的事情让她突然心生波澜,让她有点丧失思考能力。
钢琴循环往复着忧伤的调子,白慕雅面色平静地弹着,手下的音符却透漏出她焦灼的内心。
“朋友吗......对我而言,也许并不需要。”
这样心事重重的白慕雅并不知道父亲已经从后面走了进来。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开始警醒她。
“慕雅,你走神了!”
白慕雅听到声音下了一跳,赶忙应了声:“是,父亲,我下次不会了。”
往后的日子依旧艰难又枯燥,唯独不同的是,李子衿总是凑过来,有意无意的和她搭话。
白慕雅不耐烦地问他:“我都说了我不需要朋友,为什么你总是不厌其烦的来骚扰我?”
“因为你看上去总是很忧伤,我想要走进你的世界,想让你不再这么孤独。”
“为什么?”
“因为我抑制不住的想要靠近你,了解你。”
李子衿说这些话的时候异常认真,白慕雅在他干净清澈的眸子里甚至看到了自己小小的倒影。
“无聊。”
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白慕雅移开了自己的视线,慌乱的翻着书,可是心却怎么都静不下来。
逐渐的,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虽然嘴上说着无聊没兴趣的她,内心却开始接受这个少年对她的热情。甚至发呆的时候,还会偷偷看向他的方向,内心被他牵动和吸引。
西塞那238年四月的罗登城,樱花开的极好,靠近藏春城的地方,有一条樱花大道。傍晚天刚刚黑,月色清亮,樱花花瓣如雪,在月光的映衬下随风飘散。
李子衿牵着白慕雅的手,跑到这里才松开。不远处是从藏春城流出的岚河,沿着罗登城外围盘绕着。周围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萤火虫星星点点钻了出来,飘在夜色中。
白慕雅被周围的景色迷住了,柔声问道:“你要带我来的地方就是这里啊?”
“是啊,很美吧。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总会来这里。也算得上我的秘密基地了。”
看着身边的李子衿席地而坐,白慕雅也跟着坐了下来,静静地听着身边流淌的河水声。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坐了许久,
突然,李子衿感觉到白慕雅柔软的手覆上了他的手背。
夜色温柔,李子衿看不清白慕雅的表情,只听到她小声对自己说:“谢谢你愿意不厌其烦的靠近我。”
这样的话语让李子衿很激动,他紧紧回握住了白慕雅的手,凑了过去,开心地说:“哈哈哈,你不嫌我烦的话,我还可以陪你很久。”
“像你这样的人,不会觉得我无趣吗?”
“怎么会,你懂得多,人长的也漂亮,表面虽然冷漠,内心却很温柔。你会在放学路上喂流浪的猫猫狗狗,会偷偷帮迷路的小孩找父母来接他,会一个人偷偷的跳别人留下来的方格,也会暗自将自己的早饭分一半给没带早饭的同学……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无趣。”
白慕雅没有接他的话,而是沉默的看着天空。
夜色渐浓,她问李子衿:“你想听故事吗?”
“嗯,你讲吧,我听着。”
“从前,有个少女,她的梦想是成为一名伟大的乐师,谱写出世间最动听的曲子。可是她出生在一个祭祀家,没有人愿意让她学习音乐,她只有数不尽的占星看卦课程和祭祀礼仪舞蹈要学。虽然表面上她没有做任何的反抗,但是私下里,她在努力偷偷学习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并且计划着一场出逃。”
“后来呢?”
“有一天她终于和家人爆发了一场争吵,她受够了这样的生活,打算伪装成流浪汉,去寻找自己想要的生活。在那之前,她布置规划好了路线,设计自己如何逃出去,成为那个没有任何身份的普通人。她写好了遗书,收好东西,打算从阳台跳出去,伪装成自杀的样子。”
“那她成功了吗?”
“计划执行那天,她一如往常,吃完晚饭,将信放在自己房间桌子上,在窗口留了双鞋,顺着阳台的绳子爬了出去,又把绳子烧掉,伪造了一具烧焦的尸体,成功逃离了她的家。”
“那她的梦想实现了吗?”
“不知道,没人知道她后来怎么样了,也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她就像是真的死了一样,从人世间彻底蒸发了。或许她已经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大放光彩。又或许,她早就离开了人世,像个普通人一样结婚生子,过完了一生。”
“真是令人唏嘘。”
白慕雅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十分轻柔,就像是在说自己的心事一般。
身边的李子衿看着白慕雅的侧脸,那一瞬间,他觉得眼前的人,似乎内心隐藏着太多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