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吾弟当为尧舜

词曰:

四十君王,三百载间,兴亡一家。

叹幕府峰高,生涯社燕,胭脂井暗,富贵飞花。

山骨呈羞,江声带恨,磨尽英雄岁月赊。君知否,是枋头灞上,著数全差。

倚空长剑吁嗟。奈争战年来似乱麻。

但苍陵古冢,白杨啼鴂,荒园废沼,青草鸣蛙。

旋盖东南,风涛天堑,难比兴亡隙地些。休凝伫,望长安路杳,夕照愁鸦。

七月末,李想接到朝廷旨意,收了东、南双王印信,并礼送东王一家并一些残部登船东去。南王自去滇池。自此东南之乱风平浪静。

同日,李想登船北上,急匆匆向京师奔去。天子全身浮肿,以致卧床不起,急召内阁大臣、科道诸臣在乾清宫议事。顺王也在其内。

一路风雨无阻,终在八月乙巳日赶到了京城。来不及洗去征尘,直奔皇城乾清宫。

将进门时,就听里面已经有了旨意:封魏良栋为东安侯。

李想站住了脚步,心内五味参杂,这魏良栋就是李进忠的亲侄子。而这东安也是东平南安两个封号并在了一起,恰恰还是自己亲手夺了下来。好个李进忠,这巴掌可真是打的响亮。

内侍见他到来,就去宫内传了话,不多时让他进殿说话。

李想咬咬牙,此番要是忠信王不能继位,只有造反一条路了,朝中可是容不下他。这要是不争,更待何时?先不说什么从龙之功,要灭李进忠必要忠信王才可。

进殿施礼,只见天子半躺在龙塌之上,见了他竟有喜悦之意:“顺王一回来,朕心甚悦。来来,见见朕选的国之重臣。未来就有你等辅佐朝纲了。”

旁边过来两人,一个是秉笔内侍、东卫厂督李进忠,给李想见礼说道:“魏忠贤见过顺王。”

李想嘿了一声:“你到底还是叫回了本名。”

魏忠贤垂首说道:“天子命我改回本名,好以本来面目辅佐朝纲。”

另一位则是新任吏部尚书、建极殿大学士,现为首辅的黄立极。

李想和他还礼问道:“首辅现在兼国否?”

黄立极连忙说道:“臣只是暂代朝纲,无有兼国之意。”

天子轻声笑起来:“四维啊,不要这样咄咄逼人。你我君臣一场,我自是知道你的心思。若是没有你的操持,我这几年也过不得这样舒心。父皇交给我的江山,也不能有今日的繁荣。只是朕的身子却是不行了,不能看着你为朕收复西域,却是一大憾事。”

李想沉默不语,只是仔细瞧着这位仅在位十三年的天子,心头叹息不止。先有争位移宫之难,再有党争乱政之灾,一手扶起的阉党平了党争却祸了国。这十三年,他又何曾有过一天的安稳?

天子喝了一口水,缓缓而言:“天下事,自有你们这些朝中重臣襄办。朕只能做最后一件事了。只因朕的福薄,故此至今没有存活的子嗣。故此,朕决意将这大宝...”

魏忠贤忽然说道:“谁言天子无后?恭贺圣上,后宫之内,已有喜讯矣!”

李想接话说道:“臣闻皇后快进临盆,怎能说无嗣?”

魏忠贤言语为之一涩,继而说道:“顺王征战在外,有些事还不知道。后已产下一女,被封长公主。”

“为何不昭告天下?”

“只因国事繁忙,故此耽搁了些。等着长公主周岁时,再昭告天下的。”

李想扭头去问黄立极:“首辅也是这个意思?皇后产女,可有周岁再报的?史书上怎么写你这些中书重臣?他一个内侍,权力再大,不过是皇家的家臣,竟然能替家主做主了吗?”

魏忠贤许久没被人这样冒犯了,刚想发怒,天子就劝了下来:“进忠啊。顺王妃与皇后交好,这事你就不要管了,交给王妃去办。朕身子不遂,竟也顾不上这些。真是委屈了皇后与公主了。”

说完这句话,玩味的看了看魏忠贤问道:“你刚才说后宫又有喜讯?可是真的?”

魏忠贤急忙跪下回话:“正是,虽是一名宫女,但已有太医院御医诊脉,确定无疑了。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趁着他磕头的空档,天子目视李想,李想缓缓点头,贾元春带出来的密旨他已经看了。用手向下比划了一下,示意天子。

天子呵呵一笑:“朕知道了。先让她好好养着吧。”

点手唤过忠信王来,拉住他的手说道:“江山就交给你了。你那皇嫂几次对我言道,吾弟当为尧舜。朕也知道你的才干,必能不负这父皇与兄长留下的基业。只是...魏忠贤等还是能为国操持的,好生用之。”

又指指阶下站着的李想:“朕把他给你留下,你们再续君臣之义吧。”

忠信王并李想跪下叩首,忠信王泣而曰:“我也不要这个位子,只愿皇兄好起来!咱们兄弟继续延续江山。”

天子叹息一声,缓缓摇头:“朕的身子,朕自己知道。熬不住了。交给你,我才能放心。”

李想此时抓住身边黄立极的衣襟,使劲一扥。

黄立极低头就看见李想死死的瞪着他,用手比刀,在他脚下磨来磨去。心中就是一惊。他怕魏忠贤不假,可也恐惧这位顺王。此王爷凶名太甚,一路走来,脚下全是勋贵做的垫脚石。就连不可一世的后金,都有一皇折在他手上。更让他犹豫的就是他与当今和忠信王的关系,实在是难得的相得益彰。

初识忠信王,再进太子府,科道上来后为天子稳定朝堂贡献多少税赋?又凭一己六品文身犯险,身赴漠北草原,接连收复四郡一州,拿下河套。

这样的人,又是如此的年轻,忠信王登大宝后,必定是重用的!他此时让我表态,无非就是遵从圣意罢了。卖个人情给忠信王和顺王,又有何难?何必得罪他们呢?

想到这,黄立极跪下言道:“臣为首辅,愿意谨遵圣旨。立忠信王为储君!”

他还是多了个心思,储君只能是半个君,还是可以操作一番的。

李想暗骂他滑头,可此时也不好直说让忠信王继位,毕竟天子还没驾崩呢,怎能赶人家下台。

乾清宫内众位官员随着首辅而拜,皆言领旨,忠信王正式立为储君,暂领朝纲。

魏忠贤有心驳斥,又一想自己的权势,偷偷看看忠信王,心内盘算一番:我与他还是没有隔阂,他也素来不招惹自己。就算登基,还不是要靠着杂家才能稳住朝堂吗?

故此,也就同意了。阉党众人随即附和。

李想低下头冷笑,魏忠贤啊魏忠贤,你太高估自己了。我苦苦等着今天,就是要让这位忠信王亲手摘下你的脑袋!除了你之后,忠信王才能喝令天下,就用你的头颅,给他立威吧!

朝议过后,天子昏迷不醒。李想不敢浪费时间,急忙让黛玉进宫,去操持长公主一事。在宫门口的车中与她悄悄言道:“探访一下是哪个宫女报的身孕。”

黛玉一惊:“这...他们竟敢如此胡来的吗?帝身体违和至今,怎么能有子嗣?”

李想搂住她身子,在耳边叹息道:“天欲使其灭亡,必使其疯狂。自作孽不可活。你也要小心一些,虽说现在没人争储了,可也要防着他们的阴招。”

黛玉轻声问他:“师哥,等忠信王登基了,咱们就走好不好?回九原去,哪怕是去西域,也比在这里安稳。”

李想苦笑不语,外有强敌内政不靖,哪里是个安稳的时候。

黛玉摸摸他的脸颊说道:“我也知道不可强求。你先答应着,就当给我个念想。身为乱世中人,求安稳却是最大的奢望了。”

李想重重的点点头:“好!我答应你!此世必要给你一个安稳的世间!”

黛玉轻轻给他一吻,推门下车而去。

李想守在宫门之外寸步不离,又连连派下人手,四处联络一番。

“湘莲,你速去杜大人家一趟,就说让出户部,让他先告老还乡。然后你直接送他一家去兰州,西域等他老人家施政呢。”

湘莲问道:“那我家如何?”

“紧闭府门吧。等着大宝之后再说。”

柳湘莲速速离去。

沉思片刻,又把吴梅村派出去国子监,提前告知学子要为长公主贺。又让贾环去找贾赦:“你就说,分家就在此时。若慢了,就等着抄家罢爵吧。”

贾环兴奋不已:“那我也能带着娘出来吗?”

“呸!你老子不死,你怎么出府?别瞎听别人唆使,快去快回!”

贾环也打马而行,却多了个心眼,没有直接回贾府。打发人去请了贾琮来,问他说道:“最近家里如何?你又怎样了?”

贾琮也是一肚子苦水,见了贾环才算有个地方倾诉:“别提了,你们姐弟倒是走的巧。咱家啊,快乱成一锅粥了!自从珍大哥一死,那府里的尤三姐就闹了起来。原来啊,她珠胎暗结了。咬死是珍大哥的后代。非要分了家产去。

尤大奶奶怎肯答应的,就要把她赶出去。不成想琏二哥和贾蓉却挺着三姐,还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尤大奶奶无后,她才该被撵出去的。

尤大奶奶直言说尤三姐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贾珍的,而是琏二哥的。贾蓉不过是偷个嘴吃。好家伙!这下可就热闹了!两府上下都被这事惊住了,这要是坐实了,咱府还要不要脸面了?”

贾环嘿嘿直乐:“有脸没脸的管咱们什么事?你还好些,大老爷多少不会亏待你。我要不是跟着姐姐走了,你猜我在干嘛?”

贾琮斜楞他一眼说道:“少说废话。找我什么事?”

贾环就把李想吩咐的事告诉了他,然后说道:“原来大老爷是最不靠谱的,可自打我姐夫和咱们家断了来往之后,他却藏得深了。我想,这其中必有缘由的。那是你爹,你可想好了怎么办。我是跟着王爷姐夫立功去,你要是想来,就要分了家才行。”

贾琮啐他一口,起身就走,边走边骂:“那也是我姐夫!你才做小舅子几天啊?我当年在姑苏就和姐夫相识了!等着,我这就去见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