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天朗气清的好日子,还是原来那个厢房。
这回云璟瑄带着语嫣,拿着一大叠资料来的。在翊王殿下用他他那疑神疑鬼的眼神盯着语嫣看了很久,快把语嫣的身体看穿了以后。
云璟瑄说:“殿下,主要是这次要带的东西太重,臣女一个人拿不动。”
他以为她会说这位姑娘是她的心腹,可以信任之类的。
语嫣表面平静,内心汹涌。
什么拿不动东西,明明是少爷听说你还要再去见一次翊王,非让我跟上。
虽然翊王上次是说让她一个人来,可是没说这次也要一个人来。
云璟瑄说,那好吧,你跟着来,但最好不要说话,也不要有表情,不然——
翊王也没有继续跟她纠缠这个问题。
翊王说:“郡主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本王,你的计划是什么?”
云璟瑄没说话,先把那一叠厚厚的资料递给翊王。
翊王看得一头雾水,这些都是谢颐的生平,谢颐是北越大将军,当朝第一权臣。
云璟瑄说:“听说北越新帝顺利登基,多亏了这位大将军。”
翊王皱眉:“谢颐我有印象,五年前边境交战,他屠杀了崖州十万百姓,可是后来为了两国和平,父皇没有要求北越诛杀谢颐。”
云璟瑄没有顺着他悲天悯人的情绪往下接。
“这次新帝登基他是使团的领头。”
翊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你是让我在他手底下做手脚?”
云璟瑄笑道:“殿下觉得在他手下做手脚很难?那是自然,他可是挥师百万的大将军。”
翊王看着她轻笑的样子,突然好想明白了。
盯着她说:“反过来说,他要是自己做手脚,也不会有人发现。”
很好,孺子可教也。
翊王又低头翻了翻那些资料,看到了某一行字的时候突然眼睛睁大。
可是抬头的时候又恢复了平静的样子。
“谢颐先后把两个妹妹送入宫成了新帝的妃子,还有一个小妹寄养在乡下,不为人所知。”
不错,抓住了重点。
云璟瑄接道:“谢颐之所以要不断送妹妹入宫,可见新帝忌惮他,并不宠爱他的妹妹。”
翊王道:“但是他一定想有一个得宠的家人在宫中还巩固自己的地位。”
云璟瑄说:“和亲公主来自大周,这些年,北越的国力弱于大周是显而易见的,大周的公主在北越的后宫,地位一定稳若泰山。”
翊王说:“而谢颐正好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妹妹。”
云璟瑄欣然道:“看来殿下已经明白臣女所说的计划了,接下来应该不再需要臣女了。”
翊王问:“那本王又如何与谢颐联系——”
云璟瑄笑了起来:“殿下,不是这点小事还需要臣女帮您想办法吧?”
翊王只是觉得,她既然能弄到敌国大将军的这么详细的资料,也肯定有简单的办法联络谢颐。
不过现在看来她是不想帮忙,或者说是不想趟这趟浑水。
他本来想,反正她有把柄在自己手上,想进一步逼她。
可是她说:“殿下难道全然信任臣女吗?臣女的表姐,您的亲姐姐恨不得杀了你,臣女对你也没有什么忠心可言,这样的事您若是不自己办,恐怕您不能放心吧?”
她说中了他的心事。站在一边的韩羽,也有些动容,凑在翊王耳边说了些什么。
翊王脸色平静地说:“既如此,这次的事多谢郡主,下不为例。”
最好是下不为例。
其实翊王是不怕云璟瑄耍什么花招的,御药房的记录什么的他都有底件,还有他的证人。
这些年父皇什么事情都不给他做,什么权力都不给他,可他毕竟是皇子,专注于在宫中经营,各路线人应有尽有。
可是像云璟瑄这种人。从一个国公府庶女一跃成为万千宠爱在一身的郡主,能够不声不响就把皇叔那个不争气的世子给除掉,又看着像跟不清不楚的势力纠缠不清,不然怎么能知道敌国大将这么详细的私事。
可怕的女人。
翊王觉得她说得对,她和他本来就隔着仇,不能信任她。
自己当初也是病急乱投医,向父皇求情,只有深得父皇宠爱的人才有用,长姐,还有他其他的兄弟要么恨他,恨不得害死他,要么不搭理他,可是三妹,三妹是深宫之中唯一对他好的人。
于是他只能想到云璟瑄,这个非常能干的女人,她的出色表现已经都引起了朝臣们的注意。
虽然她是长姐的表妹,但若是用长姐的事情威胁她,说不定可以。
这个郡主的表现,还真是让他惊——讶。
不过,惊——讶的还在后面。
北越的求亲使团进京,领头人果然是大将军谢颐。随从还有三个文官和一个武官。
三公主长孙静宁是皇帝最小的女儿,才十五岁,她的母妃宁嫔不得宠,一年到头也见不着父皇几回,没人关心她,除了母妃宁嫔娘娘和三哥翊王。
所以翊王向皇上请求由自己负责筹办三公主的和亲事宜,根本不会有人跟他抢,皇上自然也乐意成全。
只是筹办一个和亲仪式,况且和亲这种事就是一次,皇上不会担心他得到什么实际的权力。
作为礼官,跟北越使团的接触自然而然会很多,谢颐这种权力欲望极强之人,自然是跟他一拍即合。
谢颐在和亲途中做手脚,放走三公主,用自己的妹妹顶替真公主。谢颐已经派亲信回国通知家人部署一切,将乡下的妹妹送到大周。
谢颐的亲信随从曾经也劝过谢颐不要兵行险着,更怕其中有诈。可是谢颐欲望膨胀,更自信此事万无一失,那个翊王要是耍什么花招,自己的妹妹还在他手里,就算有什么事也可以推给翊王。
迎接宴。各种大大小小的宴会流水般。和亲并不是一件简简单单的事情,其中有很多礼仪,涉及两国邦交,都必须仔仔细细的商量清楚。
每次宴会,这位不受宠的三公主都会盛装出席。这段时间她出席的宴会比她从小到大参加过的加起来都多。
只是三哥告诉她一定要戴着面纱,她虽然不知为何,却也照做了。
毕竟未出嫁的公主戴着面纱也在情理之中。
三公主自小便明白宫中人情凉薄,性情刚毅果断。她知道自己要去和亲,没有像长公主和二公主一样哭哭闹闹。
她只平静地交代希望三哥从此代她照顾母妃。
她知道,若自己哭闹不止,不肯远嫁,最终还是要远嫁,反而还会让母妃今后处境更加艰难,还不如牺牲自己——
可是有一天三哥告诉她,他想到办法了,可以遵照父皇的旨意,不破坏两国邦交,还能保全她终身幸福的办法。
只是——从此她再也不是公主,没有公主的名分和尊荣,也有可能今生都不能再见她的母妃——除非——翊王能够大业得成。
长孙静宁毫不在意道:“这个公主名分于我毫无意义,而母妃,我知道三哥有难处,若是真的不能相见,求三哥替我尽孝。”
说完她竟端端正正行了大礼——
祝三哥大业得成。
三哥的野心和志向她自然知道,从今以后,这不仅是三哥的期盼,也是她的期盼。
翊王两眼眯了起来,迟疑了一会就双手将三妹扶了起来。
翊王沉声道:“若是你不哭闹,父皇会觉得你懂事,但也难免会有所怀疑,而今我还做了主事礼官,为了不引起父皇的疑心,你还可以做一件事——为宁母妃做一件事。”
从前她不能随随便便见到自己的父皇,而现在可以了。
她十分冷静,她告诉她那个陌生的父皇,自己自愿为了大周的安定牺牲自己,只是母妃在深宫之中,不求父皇宠爱母妃,只求父皇时常关怀母妃,只求父皇给母妃妃位,以全体面。
宫中规矩,妃位以下甚至不能参加送亲这样的典仪。
一个妃位而已,况且现今后宫中高位嫔妃不多,和亲公主的生母体面一些也是应该的。
至于关怀——以后再说吧。
送亲典仪十分壮观,毕竟这也是体现大周磅礴气势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