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玉梁远

妇人叫玉梁远,富商大贾的庶女,母亲极为疼爱她,教其三纲五常,自食其力的一技之长。

年少时与情人翟遇在梅园相遇。

初次邂逅后,因前朝动荡不安,身在战乱的前朝,与他分开。

又因是庶女,自出生后给家里添了不少的祸端,家中长辈连连去世。

死因奇特,样子也奇特。

故此得了个灾星的名号。

玉梁远边说着陈年旧事,一边唉声叹气,时而观望天空,时而目睹黄土地面。

少女的爱情,就这么被夭折了。

被族中长辈驱赶出族谱,流落街头,少女的亲情也就此付之一炬。

玉梁远还记得,那日逃上山来,手中握着母亲最爱的带刺儿红花,花有名字,叫玫瑰,带了刺的。

谨记母亲所教,将一枝桠到了今日的满园春色。

可惜,人已去,唯有思念成疾。

玉梁远终日没有朋友可以诉说,今日有了这个年纪尚小的夫人。

她一个老太婆在说着陈年旧事。

她一个十五岁妙龄少女在一旁聆听。

甚好。

吐露心声后,压抑已久的压迫感就此消散。

玉梁远缓慢起身,对阿祉笑了,“多谢你啊,聆听我这老太婆的陈年旧事。”

“别客气,说起来,还是我们谢谢您!”阿祉微微一笑。

“你夫君呢?”玉梁远问。

“他在外面,”阿祉轻轻笑了一声。

“劫后重逢,必有后福,”玉梁远夸赞道。

“您说他可能在京城,可要我们帮你找一找?”想起玉梁远口中的翟遇,阿祉就有几分心疼人的感觉。

“哪是那么好找的,就算找到了,我们都老了,没必要了,”玉梁远摆摆手。

眸子里的光骤然间暗下,人老珠黄,已无昔日的风采,再则深居山林许久,繁华的街道也不再是她的回忆。

玉梁远也知道阿祉想问什么,便起身去拿来制作方子,连着其他的小物件。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她离世得早,我也就只会照猫画虎,我身份低微,做出来的东西无人信服!”

玉梁远叹了口气,特想念母亲,望天长叹,最的亲人离去,剩下的那些亲人远不如这首次相见的人。

阿祉拿着,只觉着烫手,退了回去,“这是您母亲留下的,我不能拿。”

“我也老了,做什么都慢,没有动力,本想让这些好物件面世,那些人一看见是我呀,恨不得逃之夭夭千万里,哪里还会买,你就拿去,若是过意不去,趁我还活着,一月来看我一回就成。”

孤独寂寞的心酸,和可能真的不会了解,那种孤独到嗓子眼,想哭又怕没人安慰咽下,眼睛继续微笑。

这就是玉梁远现在的感受,她紧紧地抓着阿祉的手,“你夫君来时,我说了几次我是灾星,这才来这深居简出,可他偏不信,一直说,若是把你救回来,都月黑风高,三更半夜,回城又远,要在我这里歇一歇。”

“老人家,”阿祉哽咽着,这是把她当做知心人来看了,“谢谢您,我会来看你的。”

“好,”这回,玉梁远才心满意足的笑了,发自内心的微笑,让自己感到了有生以来的幸福。

一个人的生活,忘记了时辰,忘记了存在,忘记没有忘记的过去。

一个人有种莫名的安全感,却又有种莫名的寂寞,以前不习惯的但渐渐地都习惯了。

一个人的精彩和无奈,只有自己懂。

没想到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子,能给她知足常乐的感觉。

日影逐渐拉长,树叶儿上的露珠已被蒸发。

五月末旬,六月初旬。

温和的风慢慢走向了炎热烫人的灼风。

玉梁远站在门口挥手与阿祉告别。

“走慢些,”玉梁远含泪不舍,心中又害怕着。

“好,您自己小心,我空闲了就来看您。”阿祉望着鬓角斑白的她,又瞧了附近的深山老林,忧上加忧。

阿祉走了一两步,复折返回来,“我走了,阿婆。”

“好,”玉梁远话音一落,折返回屋,轻轻地关上了门,在门缝里望着外面的渐行渐远的马车。

阿祉坐在马车内,骄阳似火,很闷热,把车帘撩起来打了个结,有着些清风,但不至于炎热。

依稀记得,他曾说过,七月会来接她回京。

现在才六月,不知你是真忙,还是假的忙,想到此,就笑容可掬。

成陌看她笑,就问,“笑什么呀?”

阿祉托腮看他,又去看了连根带土刨起来,装进漏了水的土陶罐里含苞待放的玫瑰。

“你之前说七月来接我,我以为你很忙,就没敢问!”

“你是说这个啊,”成陌无奈笑了,“那个时候是忙,要注意盈州的风向,也得去铺子里看成果。”

山里的路坎坷不平,车轮一旦轧在突地出现的石块上,马车就显得摇摇晃晃。

晃得阿祉头晕目眩。

她揉着脑门儿,“我知道了。”

“她给你的东西,要收好,别弄掉了。”成陌看她瞅着放进匣子里的制作方子。

“嗯,没想到她慷慨大方,把这给我,我给她钱,她都不要,只说让我得空来看看她。”

阿祉叹着,这些东西她自己就会做,可没想到的是,居然是土生土长的一个老人给她。

“我们回去安顿好了,就来告诉她。”成陌看了一眼脚下的玫瑰,眉开眼笑,也在期待这那一天的到来。

“好,”阿祉应了,“你先休息,到地方了喊你。”

“好,”成陌闭目养神,之前的莽撞,年少无知,没能给她安稳的家,让她受了苦难,这辈子就来好好疼爱她。

阿祉趴在车窗,看着颠簸外的,山林间里的风景。

一直想着两个名字,翟遇,玉梁远。

名字真美好,奈何他们缘浅,都年老体衰了,苦苦等候那么多年也没能在一起。

回首看了成陌,我们今生的相遇,也许是为了弥补悔过之前的年少无知吧。

捧着怀里的匣子,悠悠叹了口气,你是个怎样的人啊!

阿祉又想起在赶马车的余磬,这人又是出自什么目的接近成陌的呢?

明明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啊,无奈的摇了摇头,想不通,这里的人行事作风怎的那么奇怪,连她都奇怪了。

两日后,到了京城,城里城外都喧哗,闹得人仰马翻的惊天消息——太子废储,太子失踪。

看到那张皇榜,阿祉歪着脑袋,脸上堆起了笑脸,打趣道:“没想到啊,这失踪的太子竟然和我在一起!”

成陌抬手轻轻地捏了她的鼻梁,“好了,我们去找伯母。”

阿祉眼睛突然一酸,流了泪,“我想她!”

“别哭别哭,”一看到她哭,就心慌意乱,成陌忙给她擦了眼泪。

阿祉抽噎着,望向熙熙攘攘的街头,古风味十足,没有参杂一丝现代化的东西,各个铺子挂着布帆,看到这些,想起了曾经的一个梦,那个梦就是和他在一起。

没想到,梦成了真,人已更换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