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不知所言,二人向东步行一个时辰,果然见到了他所说的空地。
只见眼前的大片空地呈现圆形,周围都是树木,二人此时便身在树林之中。空地上布满石块儿,不见寸土也不见花草植物。唯有中央的一棵古树生机勃勃。
廉子衿和青榖走到石地和树林的交界处,伸手向着虚空摸索。手掌伸出去不远,便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挡住,不能继续前行。
这就是梦不知所说的结界。
青榖也伸手向前摸去,手掌已经到了和廉子衿相同的距离,却并没有像廉子衿一样被挡住。
她试着向前走,走出了数步,已然身在石地之上。转头向后看去,廉子衿依旧被挡在原地。
“阿榖,看来这次又和狱法之山一样,这个结界只有你能通过。”廉子衿将伸出的手收回,略带无奈道。
“师兄,把手给我。”青榖走回来,向廉子衿伸出手。
两人双手相握,一同向前走。果然如同在狱法之山一样,这次再也没了阻拦。
走到石地上的两人却是五味杂陈。狱法之山、兽族、半兽族,此时竟然连与世隔绝的不死国也和青榖有了牵扯!
虽说心绪万千,两人此时倒是不像之前那样担忧和无措了。所谓债多了不愁,困扰着自己的谜团越来越多,就证明离真相越来越近。既然无法改变,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不一会儿,两人便走到了那棵树前。远观之下,这棵树和普通的树并没有什么不同,都长着绿色的叶子。
近看之下,仍旧没有什么不同。这就是一棵普普通通的叫不出名字的树,只不过因为年岁大了,根茎直接撑出了地面,比一般的树更显遒劲。
“这看上去也没什么不同啊?”青榖围着树绕了一圈儿,驻足道。
廉子衿也一时看不出什么端倪。这树的周围也没有感觉到强烈的灵力波动,若说特殊,还比不上之前见过的沙棠树。
青榖试着伸手去触摸树干,在手指和树干接触的瞬间,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她大惊之下立即将手缩回。
“怎么了?”见到青榖的异状,廉子衿扶着她的手臂问道。
青榖回过头来,对廉子衿笑了笑:“师兄,没事。我只是有些惊讶。”她平定了心神,再次将手附上树干。
无怪青榖惊得直接把手缩了回去,实在是刚才那声叫喊比之前听到过的都要嘶哑和激动,仿佛声音的主人才是被惊到的那个。
再次触摸,那个声音不再响起,就在青榖感到疑惑之时,脑海中突然出现了断断续续不甚清晰地画面。她努力想要去看清,却总是被眼睛真正看到的景物打断。
青榖试着闭上眼睛,关闭听觉。如此之下,画面果然清晰了许多,但仍旧时好时断,还是无法清楚地接收到画面中的信息。
青榖索性将五识关闭,用灵识去感知。
那是一片战场,无数人和兽的尸体互相交叠地散布在地上,地面上流淌的鲜血没过脚踝,断臂残首漂浮在上,枯黄的草叶被鲜血浸染粘在上面。
没有倒下的人或者兽依旧在厮杀,整片天地充斥着人声和兽声混杂的惨叫。
无风无云,九足金乌停在中天,发出强烈刺目的光芒,却始终无法将这片大地变暖。
画面变换,出现了一位红衣女子,驾一条青黑色的巨龙腾于天空,身旁还站着一只体型巨大的九尾白狐,和女子一起立在巨龙背上。
巨龙的旁边一侧是一只通体血红的凤凰,长长的凤翎红得仿佛在滴血。
另一侧则是一条长着翅膀的巨鱼。
青榖从长白门的古籍中见到过这些灵兽——它们正是上古四大灵兽,烛龙、凤凰、鸁鱼和九尾狐。
红衣女子长发披散,看不清面容。只身后九条和一旁的九尾狐一样的白尾格外醒目。
而他们的对面,是数不清的手持兵器的人族。
大战开始,女子被十余名为首之人围攻,跟在她身边的四只灵兽也各自和一群人缠斗。
大战不知持续了多久,红衣女子逐渐呈现出败势。而另外一边,四只灵兽在无数的刀剑、阵法、符咒的围攻下,也早已伤痕累累,逐渐力竭。
红衣女子奋力挣脱围困,向着身后的大山飞身而去去。围攻她的众人见势自然立即追赶,见到红衣女子在一座山前停下,他们立即结阵,集齐所有人的灵力一同攻向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却不顾身后的敌人,将最后的灵力聚集,化作结界,罩在了前方的那座大山之上。
于此同时,身后的攻击打在了她的身上。鲜血喷涌而出,她的灵识被打出肉体,以人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消散。
看到这里,青榖依旧没有看清女子的面容。却不知为何悲从中起,心中大恸,眼泪从合着的双眸流了出来。
廉子衿见状,急忙呼唤青榖,但五识关闭的她完全感受不到。廉子衿纵然忧心,也不敢把青榖的手从树干上拿开,唯恐扰乱了她。
红衣女子的身体从空中坠落,即将落地之前被一道白色的影子接住。正是之前在她身边的那只九尾白狐。
“嗷~”伤痕累累的白狐仰天长啸,凄厉悲恸,似乎要将喉咙撕裂。
但它的叫声并没有引起进攻之人的怜悯,他们再次像之前围攻红衣女子那样向白狐发起进攻。
白狐一边护着红衣女子的身体,一边躲避敌人的进攻。但早已重伤在身的它怎会有胜算。终于,它也和红衣女子一样被打散灵识,倒在地上。
最后一丝灵识离开身体之前,它唯恐将红衣女子的身体摔落,竟是用最后的力气直直地稳稳地趴在了地上,后背上的人依旧平静地躺在那里。就这样,它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而另外的三只灵兽,在听到白狐发出的哀嚎之时便立即想要往声音的来处赶。但它们被灵阵困在其中,不得动弹半步。
被困的烛龙和凤凰,和白狐一样,被打散灵识而死。唯有鸁鱼,趁众人不备,变小了身体,得以逃脱。
数十个春秋倏忽而逝,画面一直停留在那座大山前。青榖看到不断有被人族追杀的兽类跑进了山里的结界,人族被挡在外面不得踏步。
后来,似乎又是围攻红衣女子的那些人,他们共同施法在原本的结界外面又设了一层结界。这下,再有跑来避难的兽类,便直接被挡在了外面。无一例外,全部被剔除灵根,变作了普通生灵。
画面转变,青榖看到受伤的鸁鱼被一个拿着拂尘的女子所救。接着,画面中出现了一片荒芜的海滨。再接着,鸁鱼化身成一座岛屿,永远地浮在没有边际的海面上……
虽然现在的那座山和画面中的样子相比已经有了很大不同,但青榖依旧是一眼就认出了它。
原来,狱法之山里面的封印有两层,一层只有兽族是为了抵挡人族,一层是为了阻挡兽族。
原来,并非是人族将兽族封印进狱法之山,而是它们自己跑进去的。若非如此,它们会被全部剔除灵根。
原来,上古四大灵兽就是这样消失的。
原来,历史真的只属于胜者。无论和真相相比有多么的啼笑皆非,能够被后人见到的只有它们。
那那个女子又是谁?为什么从来没有在史书或者其他古籍中出现过?为什么她给自己的感觉会这么熟悉?
就在青榖思绪烦乱之时,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主人……
青榖回神,试着用灵识和它对话:“你,是在叫我吗?”
“是,主人。”
“你为何会叫我主人?为什么只有我能听到你的声音?你将我们引来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青榖心绪烦乱,思绪混乱,情急之下便将自己内心所有的疑问一下子全部问了出来。
可对方显然跟不上她的思路,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道:“你就是主人。”
“你为什么要给我看方才那些东西?那个红衣女子是谁?”
“主人……是主人。”
青榖瞬间有些哭笑不得,她没有想到,身为上古四大灵兽之一的鸁鱼,表达能力居然和一般的灵兽根本没有区别,甚至比它们还不如。
别无他法,青榖只好循循善诱,先从最简单的问题问起:“你是鸁鱼,对吗?”
“我叫蠃鸁。”
“谁给你取得名字?”听到这个名字,青榖不由得想笑。一只灵兽居然有这样一个名字?按照这样,是不是剩下的几个分别叫烛烛、凤凤和九九或者白白?
“主人取得。”青榖知道,它所言的主人应该就是那位红衣女子。
“你为什么叫我‘主人’?”
“就是主人。”得了,又绕回去了。
……
青榖问了好多问题,但除了自己从画面中得到的信息之外,一无所获。她打开五识,将手收回。
一恢复五感,她便感觉到一双手正紧紧地握着自己的双臂。睁眼一看,果然是廉子衿正焦急地看着自己。
见青榖终于睁开了眼睛,廉子衿立即道:“阿榖,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