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宗家业

小镇的公安可不能和城区的相提并论,处理一些邻里纠纷,小偷小摸的案件比较得心应手,摊上处理这种命案,确实有点六神无主。

翁季峰现在心里很没有谱,前几天他还带着人去鲁彭兵家里兴师问罪的,现在好好的一个人忽然溺水身亡,他心里多少有点忐忑。

也说不出来这种忐忑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他又没有杀人,怎么搞得就跟个伏法的杀人犯一样低沉呢?那也许是愧疚,要是当时不那么兴师动众,自己和鲁彭兵的关联就没那么多。

现在出了命案,他总觉得心里疙疙瘩瘩,骨灰盒是找回来了,却出了一条人命,是不是他自己的一些无意之举促成了鲁彭兵的死?

他甚至觉得鲁彭兵当时说不定就在屋子里,看到他带了一大把人来兴师问罪才吓得爬墙逃走,结果就莫名其妙地溺死在水中了。

“我刚才重新检查了一下,这人死前喝过酒。”法医出来后并没有带来多少有价值的信息,只是淡淡地跟翁季峰交代了一下自己的新发现。

“好的,谢谢。”翁季峰一点上班的欲望都没有,同事们都在帮忙调监控,他却在发呆。

“翁科长,凶手来自首了。”新进职员谢冬羽闯进来叫醒昏昏欲睡的翁季峰。

“在哪里,让我看看。”翁季峰激动,水落石出、真相大白最好,不然心里堵着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顺下去。

“已经带到审问室了,你要不去问一下?”

“好,我这就去,”翁季峰整理了一下仪态,起身往审问室方向走去。进门还没有来得及坐下,便连问几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和死者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杀他?”

“科长,您坐下再问。”谢冬羽抓住这个机会尽情地拍马。

“不打紧,你先出去,这里我一个人在就可以了。”翁季峰遣退谢冬羽后,抬头稍微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凶手。

一点都没有凶手的样子,是个很和蔼可亲的老人,年龄也估计有七十多了,头发花白、皮肤黝黑、胳膊粗壮、掌纹深厚,一看就是个朴实的农民。

再近一点看,翁季峰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正是鲁彭兵的姐夫宗家业吗?他把鲁彭兵给杀了?为什么,难道因为他偷骨灰盒?

但是他记得当时于丽丽也没为难他们一家,大家都本着互相体谅,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态度,让骨灰盒一事直接了结,他怎么会气不过干这么傻的事呢?

“警官,我叫宗家业……是鲁彭兵的姐夫。我很矛盾,想杀他又不想杀他。”宗家业分明在来的路上刚哭过,眼眶都红红的。

翁季峰同情他,苦了一辈子,还不时地要替这个疯弟弟操心,这几十年来他们的收入除开日用外,估计都拿来替鲁彭兵收拾残局了,他决定要好好和宗家业谈谈。

“为什么说想杀他又不想杀他,我看你并没有杀他吧!”这么多年的罪都受过了,他就因为这个事情杀了鲁彭兵?

翁季峰赞同这个观念:人在后天都是被父母倾向于教育成性善的。不管本质善恶,只要后期的路正,很少有人愿意去作恶,尤其是这么朴实的农民。他不相信,宗家业会杀他老婆的亲弟弟。

“谢谢你……警官,我……确实没有杀他,不过我打了他的……”宗家业声音颤抖,似是因为翁季业的安抚感动欲哭。

“没事,你慢慢说!”看来有隐情,必定是有很大的苦,不然自己的一番话语怎会让这个坚撑几十年的老汉子忍不住掉泪呢?

“嗯,我们家小兵你们都是知道的,疯了几十年了,经常不定期地出去做坏事。前段时间把邻居的麦田烧了,我赔了不少钱。

事情了结后我回去就和他发了火,他一气之下竟然离家出走好多天。我和他姐姐当时正在忙农田,可是急死我们了。

白天我们干活,晚上出去找人,担心他的安全的同时,也担心他会不会再闯祸。他像个地雷一样,随时都有可能引爆一场遂不及防的爆炸。”

“这个我们都听说过,难为你们夫妻俩了。”

“嗯,别看现在农民有钱了,可是我们承包那么多田还是过得很拮据。大部分的钱,都负责给他善后用掉了,留下来的连儿子结婚都不够用。

还好儿子争气,考上好学校,找到好工作,也顺利在城里买房子娶妻生子。好多时候,儿子都叫我们一起去城里住,但是我们两个人怎么可能去呢?

我们还有一个心愿未了,就是这个弟弟。所以我拒绝了,小兵需要人照顾,我们走了他怎么办?”

“哎……”翁季峰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

“后来,他竟然回来了。幸好他安全回来了,也没有人过来报告我们说弟弟又闯祸,我和我老婆都觉得挺欣慰的。

所以这几天我们就很放心地把他关在家里继续去农忙。因为他有个习惯,正常出去一次,会有好几天都安分地呆在家里的,但没想到……”

“不要激动,后来的事情,我大概都知道。他跑去苏陈村的公墓,随便偷了个骨灰盒。”翁季峰尽量安抚他的情绪。

“嗯,你们带人来我家,我和我老婆都觉得奇怪。咱们这穷乡僻壤的,怎么会有公安来呢?原来是这个不省心的弟弟又出去捣乱,这回偷了人家的骨灰盒。

农村人都比较迷信,祖宗的骨灰盒是说偷就偷的吗?我气得没处发泄,想着带你们回去一起去捉他,哪怕把他送过去关几天也好。但是他却提前跑了,愤怒的同时我也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后来你就找到他,打了他一顿?”

“是的,其实一开始我没有打他。我在高速桥洞口找到他,见他正在洞口乘凉,身边还有好多零食,我猜他估计又不知道去哪里偷了钱。

我想过去把他拎回家,但后来又放弃了,我突然不想管他,想任他自身自灭。确实我也是这样做的,没去打扰他,而是掉转车头直接孤身一人回家。

可回家后,我老婆却不肯放过我,她一直追问我有没有找到弟弟。我说没有,她听出我言辞间的摇摆不定,当即明白我在说谎。

我这人比较老实,藏不住谎言,就直接实话实说告诉她我看到小兵了,在桥洞底下玩,没管他。

我们也老了,经不住继续折腾,不如就这样任凭小兵自身自灭吧!他认得回家的路,我们依旧欢迎,他不认得的话,我们也别去找吧!”

“你老婆肯定不会同意的。”血缘是纽带,永远不可能说断就断,何况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呢?鲁彭兵再怎么疯,终究还是鲁彭芳的亲弟弟。翁季峰推测后来宗家业肯定还是去找鲁彭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