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苏昊负责开车,苏曜一路无聊,竟然打起了小盹,最后干脆懒得顾忌形象,直接在后排座椅睡着了。相比苏曜的无精打采,苏昊可是兴致高昂,边开车还边哼起自创的小曲儿来。
这有点不科学,他陪着苏曜都等了一夜的票,竟然一点都不累?当然不累,苏昊这人有个特点,只要别人一夸他,他立马就飘飘然。
这不半个小时之前在火车站,他被秋山涂和周萍萍都夸过了,这让他自恋程度瞬间高涨,他是越来越喜欢自己了心想:哥哪怕现在不在江湖飘,也是个传说。
“涂涂,你看到刚才苏昊那表情了吗?”周萍萍现在想想都觉得好笑,苏昊替他们成功地买到了两张票,那一脸献宝的表情实在是太逗了。
“是啊,不就是两张票嘛,他这满满的自豪感不知道哪里来的。小苹果,早知道咱们就不要夸他了,免得他自豪感膨胀到都要忘了回去的路了!”
“谁知道这人这么不谦虚啊!我们就说了几句客气话,他还真当回事了。不过他们苏家也就他这样,其他几个都挺低调的。”
“是挺低调的,你记不记得苏昊送卡给我的事情啦?”
“我记得,你说卡是那个带着帽子和口罩的男孩递给你的?”
“对,很奇怪,苏昊叫他老二,那他应该是苏曜,但是当我问他的时候,他竟然说他不是苏曜。”
“那是蛮奇怪的,还全副武装,如果那人真是苏曜的话,他是想要多低调啊!”
“嗯,确实,不过我觉得那天我见到的那个人不是苏曜。”
“为什么?”
“直觉!”秋山涂也不是所有事情都和周萍萍说的。其实当年苏懿把自己推到水里之前还有一点小插曲。
她记得她当时很凶地朝苏曜骂道:“明明是你们的妹妹抢了我的小龙虾,凭什么要我赔?”
而苏曜并任何逼她的意思,他只是很淡定地朝她笑了笑,示意她擦擦眼泪。
她印象中的苏曜应该是那种处事不惊的人,而那天那个全副武装的人,和她说话的时候分明有点畏缩慌张,她不信那个人是苏曜。
“直觉顶个屁用,要是有用,高考都不要复习那么久了,直接凭直觉答卷算了!”周萍萍才不会相信秋山涂所说的直觉。
再次醒来,苏曜是被吓醒的,这青天白日地他竟然做梦了,而且还是噩梦。他梦到一个约莫八岁的小女孩,一脸稚气,脸蛋肉嘟嘟的,她干瞪着双眼对着他,眼泪刷刷地留下,却倔强地说:“明明是你们妹妹抢了我的龙虾,你们欺负人!”
他倒是不在乎龙虾是谁的,他想去帮她擦眼泪,可惜事与愿违。突然苏懿对他吼道:“二哥这女娃就会说谎,你松手,我来!”
他似乎也被这话震慑到了,立马就松了手。苏懿上来就一把抓住这女娃胸前的小挂坠,威胁道:“龙虾被你吓跑了,不指望你还了,用你的吊坠还吧!”
女孩很固执地不肯,跟苏懿就这么在河边纠缠着。突然苏懿鬼使神差地松了手,顺便一推,女孩身子正背对河边,立马就噗通落水了。
然后他梦到这女孩一动不动地躺在岸边,他们都猜她大概是死了吧!苏懿吓得魂都掉了,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和苏懿一样都知道闯祸了,只盼着能有奇迹出现。
再然后思维就跟跳跃似,他又梦到了自己的妹妹,那是自己的亲妹妹,才五个多月大,他用医用床单包裹着她。
他抱着她,却哭不出来,他开始瑟瑟发抖,最后忍不住地干呕。他那个妹妹浑身上下都已经成型了,肌肤透明,小手小脚都长全了,他握着她的小手,却感觉不到丝毫温度,她还没有来得及出生就已经被强制死亡。
那么娇嫩的一条生命,在五个多月大的时候被他的母亲强行流掉了。他的母亲残忍地都没有问过她,想不想活下来,就这么剥夺了她的生命。
这时候一个穿着打扮很是讲究的中年男子走到他面前安慰道:“阿曜,把你妹妹交给医院处理掉吧!”
“不要,你这个凶手,都怪你!”苏曜愤恨地抬起头,仇视着来人。
“爸爸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这个凶手,你为什么吸毒,你为什么吸毒啊?”
“……”苏子昂无言以对。
空档的医院里,只剩下苏曜那欲哭不哭的嘶吼,比真正的哭泣还要抓挠人心。病房里,孟梓美面色惨白,没人能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苏昊的母亲,胡小芳正在病房里面照料她的起居。
不多久,一群工作人员强抱起苏曜送进抢救室,据说他晕厥了,浑身爆发性地长满了痘痘。半个小时候后他被顺利送入普通病房,原来他不知道什么原因,过敏了。
医生说,有时候有些情绪也会导致人的过敏,不同于生物过敏,这种过敏可以抽象地解释为精神过敏,医生推测跟刚才他太过激动有关系,好在抢救及时,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是的,确实只是过敏,治疗之后,也没有复发。他为人处世一直很平淡,很少有什么情绪的波动,这种过敏想复发都难。只是从那个时候起,他与他的父母渐行渐远。
他任性地收拾行李,住到苏懿家去了,从此他再也没有回去过。那一年他十二岁,不早不晚正好小学毕业,第一次感觉到对生命的无能为力。
他真心恨他们,为什么苏子昂会放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过,去偷偷摸摸地吸食禁品。为什么孟梓美,那么决绝不要那个妹妹,难道医学真的没有一丝希望吗,难道那个孩子真的有缺陷不能来到这个世界上吗?
孟梓美为什么非要追求完美,作为一个商人,她的做法没问题,但是作为一个母亲,她真的没有问题吗?他一直期待这个妹妹的到来的,这个契机都来源于当时的那场闹剧。
但是在那场闹剧中那个姑娘最后还是很幸运地活过来了。他好希望这个妹妹也能像她那样,活下来。可惜再伟大的人都避免不了生老病死,众生平等,仅仅被赋予了一次生命。
苏曜坐在车里,呆呆地回味着刚才的梦。他这人还真是奇特,几乎很少做梦,就算有梦,那都是烂到骨子里面的陈年往事,不停地在脑里进行重播。什么时候他要是能梦到一个在他身边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就好了。
“老二,你傻啦,手机响!”苏昊正开心地沉浸在自己自编的小曲儿中不能自拔,苏曜的铃声扰了他的兴致。他还指望苏曜立马速战速决地把这通电话解决掉呢,哪知道这小子自从醒来就一直在发呆。
“哦,没注意到!”苏曜边接通电话,边小声地朝苏昊道了个歉。
“小曜,你在?”
“在的,王叔,不好意思,现在才接电话,有什么事情?”来电的是王锡宗。
“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跟你汇报一下情况。昨天你不是叫我把那个姑娘给辞退了吗?”
“是的,怎么说,她不肯?”
“你王叔出马,还给她反对的机会?”
“那辛苦了,王叔。”
“就一句辛苦了就完事儿啦?小曜啊,你和你妈妈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要针对人家姑娘啊?我看那姑娘白白净净地,没哪里有问题啊!怎么你说要把她开除了,你妈妈也跟着同意呢?”王锡宗打心里同情那姑娘。
“王叔,这事我和我妈知道就行了,反正我们辞退她不过分。”
“好好,我这不是心理觉得愧疚嘛,想打个电话问问。既然你们觉得不过分,那肯定有你们的道理,我也不多问了。我先挂了,工作了。”这通电话一打,王锡宗心里还是稍微踏实了一点,凡事不明不白才最悬,既然苏曜都这么说了,那这丫头肯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原因,必须被开除。
苏曜本来也不想针对这个小服务员的。只是意外年年有,今年最多。王锡宗把打小报告的服务员照片发给他之后,他立马就认出这女孩是谁了。这不是季高升在高中谈的对象么?
季高升,人称季少。其实家里条件也就算超小康,但是好多人还是对他毕恭毕敬。因为他父母都是银行的高管,小作坊想办个贷款,不去给他父母点头哈腰一下,那是不行的。
包括苏曜家,有时候财务紧张的时候,还是要稍微放下姿态,去和季少的父母通通友情的。所以季少有这么有地位的父母,自然是生活优越,心思单纯。
高中的时候他恋爱了,特别满足地跑到苏曜面前炫耀说她女朋友多么单纯,多么可人。苏曜一时间也很好奇这女娃是谁,就问季少要了照片看看。哪知道一看,他就震惊住了,这不是那个偷窥狂吗?
他记得小时候每逢夏天,这个女孩都在河边偷窥他和苏懿钓龙虾,后来长大之后,这女孩每逢休息日的时候,就跑到他们学校附近,不知道看谁,反正行为举止都有点可疑。最近确实不见她来偷窥了,原来是跟季少谈起来了。苏曜心想,季少还是太单纯了。
确实是太单纯了,据说之后季少给这女孩又是买衣服,又是买鞋子的,都挑好的买。这女孩缺什么,他就买什么。好景不长,高考之后,这女孩头都不回,甩一句分手,就把季少给抛弃了。
季少这么单纯的人,怎么可能承受得住这种打击,什么法子都使了,这女孩却很决绝,坚决要分手。以至于那段时间,季少见人就哭,就闹。所以苏曜别人不认识,对这女孩却是了解得一清二楚。
这女孩竟然能这么机智地察觉到那卡,然后第一时间向孟梓美打报告,可见不是一般的心机城府。把这种人留着,不知道以后还会搅起什么风浪。思考片刻后,苏曜很干脆果决地做了两件事情。
他给孟梓美发了一条短信,没有任何废话,很果决:开了新来的服务员,她之前是季高升的女朋友。然后打电话给王锡宗,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就是说今天来的服务员可以让她明天不要来了。
“哟,不是说再也不想和你妈妈那头有联系了吗?怎么还辞退人家员工了?”苏昊的小曲儿反正已经被苏曜的电话被打断了,所以他干脆很自觉地听起了墙角。
“你不懂,这员工很有心计,不能放着!”
“哪里的员工啊,看你怕得……”论心机,谁能比得过苏曜啊!
“甜品店的。”
“我去,老二,你至于吗?跟个服务员计较,你这人是有多小气啊?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人家不肯,故意报复吧!”
“我会看上她?你想多了吧,你不懂。以小窥大,这个服务员不能留着。”
“你还不承认?那你说,为什么啊,人家招你惹你了吗?”
“就是招我惹我了,因为她,我被我妈骂了一顿。”
“你不是经常被你妈骂吗?还在乎这一顿骂?”
“不一样,说了你不懂!”
“我懂,就和那个实习的一样,跟我抢媳妇儿。但是我也经常趁着我媳妇儿不在的时候,变着法子整她。老二,你也别不好意思,说出来就是了。你告诉我,那姑娘看上哪家小伙子了,大哥帮你想办法!”
“大哥,你不会是认为,我看上那个服务员,但是那服务员自己本来就已经有对象了吧?”
“不是这个,那会是什么呢?”
“说了多少遍了,不是!我会看上那种人?我是眼神不好使了吧!”
“这可不好说,恋爱中的人就是别扭。”
“别扭个头,我看上你都不会看上那个服务员!”
“妈的,老二,你最近是不是皮痒了,你这么说对得起你嫂子吗?想跟我,我还不答应呢!你跟老三就行了,别扯上我!”
“说说,你还当真啊,大哥,你真单纯!”
“我当然单纯,不然你嫂子不就跟那个不男不女的跑了吗?你就跟那个秋山涂一样,是个大染缸,污得不得了。”
“那丫头得罪你很深?”
“不算深,不过,我看到她就会想到你,不知道为什么。”
“是吗?老实说,相反地,大哥……我看到她也会想到你,不知道为什么?”
“妈的,你还想不想坐车了?不想做,你就出去走回家!”
“想,走回家就走回家,我马上叫那个实习的来接我。”苏曜立马做出一个要下车的动作。
“得了,得了,怕你了,坐好别乱动!”苏昊油门一加,上了高架。苏曜这小子真是很精准地抓住了他的命门,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早知道当初就不让他老婆收留那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