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追逃(2)

此时的任白心情复杂,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对梁冬梅是一种什么感情,这个处处拿着她当假想敌的女孩,死了。

死在自己爱人手里。

任白曾经认为,这样一个姑娘,如果想通了,或许仍然能有一个好的出路吧?她不喜欢梁冬梅,但是也谈不上恨。任白就是这样,哪怕在当时被宿舍三个人集体孤立的时候,想的也只是远离而不是回击。

毕竟每一个人都有讨厌什么的权利,只不过人家恰好讨厌的是自己罢了。

连任白偶尔都会自我厌恶,被别人讨厌一下怎么了?

但是讨厌可以远离,讨厌永远都不是伤害的借口。

梁鹏志没有反抗,被押上了警车。任白帮着和其他人一起挪开了棺材盖,救出了奄奄一息的梁珈蓝。

“你可真敢啊,”周克籁说,“自己一个人就敢跟到这儿来,不要命了?”

“周老师,”任白低了低头,“我的命早就没了。”

任白和梁珈蓝上了救护车,梁珈蓝需要急救,任白和安明需要例行检查一下身体。而敬美筱和高锟然,早就在医院等着了,见任白下了救护车,敬美筱赶紧迎了上去:

“你疯了?你就跟梁鹏志这么面对面接触?他现在是疯的啊!”

面对敬美筱机关枪一样的责问,任白竟然觉得有一丝温暖。

任白没有说话,转头看了一眼高锟然。

嗯,还是那么精神。只是眼窝有点凹陷下去了。

自己这是何苦呢,要把所有人拖进这泥淖之中。

没有自己,他们也是平凡美满过一生的大好青年吧。

而周克籁那边的日子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海琳娜接到电话,说夏织冉的思维认知有一点点恢复,让她回去看一眼:

“老周,夏织冉好像有一些好转了,我得回去看看。”

“好,”周克籁点点头,“那你带来的那几个小跟班呢?”

“我去问问吧。”海琳娜说。她其实心中也有数,任白不会现在就跟她回去的,她要追着梁鹏志把所有的谜团问个干干净净。

被审问的梁鹏志,来回只有一句话:

“任白那小东西呢?我只会跟她说。”

“任白不是很想知道她男朋友是怎么死的吗?怎么现在躲起来不敢见我了?”

“你们在这儿坐着,我不喜欢。”

梁鹏志的目的很明确,他要去见见那个不怕死的姑娘。

所有人都一筹莫展。

任白在医院遇见了安明。

“你好,谢谢你。”

安明点了点头,没说话。现在安明脑海中,梁冬梅被钉在墙上的场景还会一闪而过,令她痛苦不堪。

“那个场景,会缠绕你很长一段时间的。做梦的时候会突然梦见,作饭的时候会突然在锅里看见,不敢喝番茄汁和草莓汁,写论文工作的时候会突然从屏幕里跳出来。”任白说。

在回来的路上,任白大致了解了梁冬梅的惨状死相。

“你怎么会知道?”

“我男朋友,在我面前跳楼了。那天,天开始有点热了,我在办公室熬了很久项目终于完工交稿了,我出门吃饭,窗外,就看见他从楼顶上,就那么掉下来了。你知道,就像某一天风很大,突然从楼上刮下来一个花盆一样。砰,整个人就碎了。”任白说。

那个场景,任白觉得,可能要一直围绕着她,直到她的下辈子吧?

“那你现在,活得好吗?”安明问。

“不好。我可能已经丧失了,对活着的那种向往吧?这点我还是清楚的,其实我并不是一个多坚强的人,其实就是三个字,被逼的。”任白说。

她可一点都不坚强,她也并没有什么情商智商,她所作的一切有的时候自己都会迷茫,可能真的只是为了做事而做事吧?

她曾经认为章顾是她的人生支点,但是在这个支点轰然倒塌之时她才发现,若再寻找一个心灵相通的灵魂,在漫长的时间建立起彼此的默契,在余下的日子里能一往无前地倾出所有,对她来说,这成本真的是太高了。

任白从来不相信,自己真的能得到或拥有什么。

“被逼出来的坚强也是坚强,不想掩饰的脆弱也是真正的脆弱吧。”安明说,“为了我的工作,我还是想想办法怎么和这种不太好的情景作伴才是真。”

任白笑着点点头。

她想起了在章顾刚刚去世的时候,自己写给他的一封短信:

我想带你去看我曾见过的山川大海,

更像听你说你曾遇见过的经年趣闻,

在落日余晖下看夕阳为你镀上一层灿烂的光芒,

宛若繁星飘落在我的心口和手掌。

我们都曾埋葬过自己过往的惨败,

让对方以为自己从未被生活打败过;

我们也都曾收敛过自己所有的心性,

只为让对方感受到众生皆苦里面珍贵的一点点甜。

我们是彼此披荆斩棘后风尘扑扑归来的温暖篝火,

我们是对方心底最后一层人性本真的善良与赤诚,

我们愿做握住彼此之手走过漫漫人生的最后旅人。

梦醒了,你仿佛不曾出现过也不曾离开过,

只是手心还尚存温热。

我依然爱你,

像山川遇见湖泊,像飞鸟遇见蓝鲸;

是树深时见鹿的惊喜,是历尽千帆后的安稳。

我依然爱你,

这爱就如同祝福那般,祝你在那边安好。

祝你来世平安喜乐,享受着不那么波澜的酸甜苦辣,

不用究其一生与自己和解,

不用左顾右盼放弃太多,

就这样,安安静静,欢欢喜喜地

做一个平凡的人。

任白写完就把这信烧给了章顾,但是信的内容却一字不落地种在了心里。作为一个心理学专业的人,任白很清楚地知道,这样一场失去爱人的危机,自己度过得并不好。

可是她也不想那么好地度过去,她害怕度过去就忘了。她宁可这件事情成为直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倒刺,这样她才会一直清清楚楚地记得章顾地样子,清清楚楚地记得并且去做她该做的事情。

警局。

审问陷入了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