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小个子就看着我在那里折腾,最后轻飘飘的问我:“你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或者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譬如说……特有钱?”
这句话在我听来,特别的刺耳,忍不住的嚷道:“我就是一一无是处的穷光蛋,女朋友也刚跟人家跑了,是哪个不开眼的,来绑架我?!”
小个子又捂起耳朵搓起来,然后很不满地埋怨道:“别咋咋呼呼的好不好,不是针对你那就是针对我呗。”
听了这话,坐在后座喘气的我不由愣了愣,然后不由自主的用手肘狠狠击向身后的椅背,不知被里面什么东西硌了一下,整条胳膊立刻酥麻起来,我一边捧着胳膊一边嘟囔道:“我这是倒了什么霉运,啥事都让我碰到,借个手机还被牵连着被绑架,他妈的还有更倒霉的没?!赶快报警赶快报警。”
小个子听到我这样说,指了指自己臂膀上空荡荡的手机袋,说我还没有还给他手机就晕过去了,那手机一定是丢了,就算不丢,也一定被别人拿走了。
而此时的小个子,并没有在意手机的事情,而是轻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不明所以,但顺从地屏气凝听,车内什么地方间断性地响着“格——格——”的声音,我仔细地分辨着,那似乎钟表指针的响动,从副驾驶座椅前的储物格里隐隐传来。我正要弓起身子把手伸向储物格的搭扣,心里忽然激灵一下,不对!谁会在车里带着一只钟表?我一下紧张起来。
我求助般望向小个子,他若无其事地指了指储物格,竟然还有打赌的闲心:“你猜这是什么?会不会是那个玩意?”说着,他双手捧在面前,手指突然打开,这是一个爆炸的手势。
“要不要看看确定一下?”他征询我的意见,但云淡风轻的似乎这件事跟其无关一样,他才是对方的绑架对象啊。
我瘫坐在后座上,揉着刚才不知被什么东西胳得生疼的手肘,呼吸急促地盯着那个储物格,砰砰的心跳像鼓声一样响个不停,耳边那“格——格——”的声音也仿佛越来越快。到了这个时候,该面对的终究是逃不过,我只好深深吸了一口气,习惯性的收起右手,不自觉地将拇指握进拳心使劲攥了下去,随着“咔”的一声骨骼脆响,稍稍平定了一下骤然抖动的心脏,然后心中默默祈祷着,一边尽量将身体隐藏在靠背的后面,一边将手慢慢伸向储物格的搭扣。
小个子见我有所行动,很是高兴,抢先一步,猛地拉开储物格,里面赫然就是一捆有着硕大表盘的雷管,格格响的指针正在不紧不慢地倒计时,距离那个醒目的“0”还有不到二十分钟的刻度,而缠绕在雷管上的电线竟然全是黑的,连个红蓝都不分!更奇怪的是,那些雷管竟然被几个拧着大个螺丝的金属条固定在了储物格里,难道还怕被谁偷走不成?!
我登时狂暴起来,将身子倾下来疯狂地踹向车窗玻璃,直到脚都麻了,也没见玻璃有什么破损,又慌忙想取下头枕,却发现不知为什么根本就取不下来,我只能脱下鞋子用鞋跟照着车窗玻璃的四角连砸带戳了十几下,狭小的车内空间,根本无法使力,折腾了一阵,只是在车窗上留下一堆鞋印而已,而那颗炸弹的表盘上,显示的时间也只剩13分钟了!
我泄气起来,靠着后座喘着粗气,大口的呼吸着,小个子还只是在看我折腾,不加阻拦也没有任何行动,见我停下来,就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以为有什么脏东西,就使劲抹了一下鼻头,他无奈了,说了句:“闻闻。”
我便使劲吸了一下鼻子,鼻腔忽然又搜寻到一股腥味——是血的味道!我除了脖子酸疼,手肘酸麻之外,并没有其他不适,应该不是我的血,而这股味道并不是我醒来后立刻就闻到的,也说明它不是积存在这密封的车内的。我拱起身子,尽量的更大面积的观察车外,便发现车前盖上有一片玫红色的污渍,上面还停落了十几只硕大的苍蝇,那似乎是被谁泼上去的一大滩血!而我再稍微往前望去,顿时又惊出一身冷汗,在车左前方十来米的地方,一只毛茸茸的硕大的头颅正在盯着这辆车,鼻子嘴巴凶狠的堆积在一块,硕大的眼睛发出摄人心魄的绿光,乍一看去,脑袋四周还有须状蓬松的毛发水波状的抖动,那冷冷的月光霜一样附在这暗黄色的毛发上,显得越发妖异,那里,竟然是一头高大雄健的非洲狮!还没容我细想,而车的右侧和前侧不远处,也出现了两个暗淡的动物影子,一步一步踱着,从月光下银黄色的毛发和耸肩走动的姿态,可以断定,这是两只成年的雌狮,而这辆车所散发的血腥味,就是召唤他们兽性的咒语!
我呆呆地盯着车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背脊窜起,迅速弥漫到全身,再深深钻进五脏六腑,紧紧地攫住我的心脏,甚至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我实在无法相信这是现实,甚至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但清晰的疼痛感十分明确地提醒我——这一切都是真真切切的。
我曾经设想过我的死亡方式,总以为自己会在满堂儿孙的围绕下温馨地闭上自己的眼睛,或者有万分之一的机会遭遇某些灾难或事故,却从不曾想过自己会遇到这种内有炸弹外有猛兽的结局,不是被莫名其妙的定时炸弹炸成渣渣就是成为狮子口中的碎肉,而且根本不知道是谁干的,做个稀里糊涂的冤死鬼。“不对”!我忽然意识到什么,像是溺水时伸过来的一只竹竿,是我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