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奈何桥头土台上

几日后,魏晞来向孟婆讨一碗孟婆汤,孟婆让她去排队,说不可扰了别人的投胎运气。

于是在太平盛世排到一千多号,浩浩荡荡,不一会她的身后也排了好多鬼,耷拉着脸,甚是骇人。

过了好久才排到她,孟婆递了一碗汤给她说道“你可真会赶巧,前几天没鬼你不来,今天这么多,偏你就来了,还想和你说说话呢。也只能等下次你来时再说了。”

“不会再见了,这百余年多谢收留。”魏晞刚想抬手作揖以示感谢,却被后面的鬼魂撞了一下,碗里汤撒了一大半,随后就听见后面的抱怨能不能快一点,等着投胎呢。

而后孟婆就斥声道:”着什么急,别推来推去的,安分点,还怕没有胎给你投。”

魏晞刚想说汤撒了,能不能再给一碗,就听见孟婆催促道:“这汤不能剩,得喝完的,下一个。”

魏晞无奈想着无论喝多少应该都是一样的,也就没问许多,仰头便想把剩下的几滴喝完。

感觉跟没喝一样,但总归是端了碗,而后就混混不知何处,踏上了奈何桥。

不过就因为这撒掉的孟婆汤,她上奈何桥,跟上刀山下火海一样,难受的要死,最终还是忍过去,投了胎,落地成了娃娃,她竟然还记的前世的记忆。

一番艰难困苦,勾心斗角,还情应劫,她跳出了轮回。

……

魏晞烦躁敲着锅边,锅里的汤还有一大半,冲着排队的灵魂喊道:“今日盛汤到此结束,明日赶早,都去游荡吧。”说完,丝毫不注意形象的往后一躺。

想着,这次孟婆得取十几天,才能把灵核取出来?

……

七天后孟婆带着一脸的倦容出现在土台之上,手里拿着两个晶莹剔透的瓶子,魏晞和衣四仰八叉在一旁睡觉,孟婆看了一眼锅里的汤已经见底,没有唤醒魏晞,而是将瓶子放在一边,施着阴阴的绿火,起锅熬汤。

魏晞被吵醒,迷瞪着眼看见孟婆,立马坐了起来,盈盈笑道:“这次怎么这么快,还以为你要十天半个月呢。”

孟婆拿着勺子搅着锅里的汤,扬扬头示意她瓶子放在一旁了,说道:“这个翠儿灵魂很是干净,所以不怎么费事。”

魏晞起身,走到一旁,拿起两个瓶子,放在眼前看了看,又把另一个瓶子放了回去,大喜道:“确实纯净,这瓶我就拿走了,翠儿的死魂放在你这聚灵了。”转生瓶需要十八纯正灵核,这是最后一个了,现在可以起炉打造转生瓶了。

“你倒是丝毫不客气。”孟婆说道。

“那是,我们俩谁跟谁啊。”魏晞嬉笑,抬手一招手里出现一个白瓷瓶,递给孟婆,说道:“这个给你,我师兄炼制的新药,恢复灵力特别快。”

“你不会又拿我去给你师兄试药吧。”孟婆迟疑接过药瓶,魏晞曾经就拿她试过药,好在那药很成功,没什么问题,要不然她早就把魏晞赶出忘川河。

魏晞想到无名,说道:“哎,这药别人试过了,被搞的魂识受损,都能恢复差不多,这药效还是不错的。”

“小晞儿,我突然发现你这近几百年,变得越发的轻佻随意,丝毫没了当初冷若持重了。”孟婆倒出一颗药俺在嘴里,想起刚刚那睡姿,哪里是个女的,就是大汉。

“人活百世千年,总要有所变化,一成不变岂不要憋死。”魏晞将装有灵核瓶子装好,盘腿坐土台上,双手向后支地,身子向后仰,又说道:“其实第一世的时候,我就是这个性格,天不怕地不怕,活的潇洒恣意,可是后面的事多了,压在身上就恣意不起来,人也冷冷的,现在时间变长,没啥事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大概也就活了回去。”

孟婆叹息一声,继续搅着孟婆汤,魏晞经历的事她大抵都是知道的,曾经渴望跳出轮回,真的跳出来了,又想在跳回去,翠儿是最后一个灵核了,转生瓶一旦造成,魏晞将再度踏入轮回,那时估计也就不在记得这忘川河边还有个曾经要好的孟婆,问道:“你这一世不在去寻他了?”

魏晞沉默,那人就在这九幽地府之中,偏偏要分出一魂来,在尘世轮回,让她每世去寻,她曾问过孟婆“一魂可称得上一人。”孟婆说,只要开心就好,第三世、第四世、第五世她确实挺开心的,她等着他长大然后去寻他,让他重新认识自己,爱上自己,每一世都有不一样的感觉,唯一不足就是时间太短,这几世都是在二十几岁就死了。

于是第六世便在他刚出生去寻他,陪着他慢慢长大,可是他长大了,却在成人礼那天,突然暴毙。

短命这个问题她也问过孟婆,孟婆说,她虽以跳出三界,但却是仙人之姿,行走于世间,而他那一魂仍在三界之中,就好比仙妖人不能夸族相恋,一旦跨越,为天道所不容。投身凡世的他与你便有着不可跨越的界限,自然会所求不应。寿命也会有所缩短。

她不信,天道不能跨越,于是一连养了好几世,跟养儿子一样,结果却是一样的,在成人礼那天出现各种情况暴毙。

后来她就刻意不去寻他,竟然发现他虽然会孤独一世,但是却能长命百岁,这让她心生愤怒,往后几世便没在怎么去寻他,只是偶尔想起,等他那一世临了再去看他。

再后来她觉得“一魂是比不上一人的。”既然他宁愿分出一魂,也不愿意现身相见,她又何必再去执着这段感情,觉得活着很没意思。

翠儿有句话说得很对,寿而有终是件很幸福的事,现在她只想轮回转世。

魏晞冷热道:“不想找了,已经打算放手了,就该放得彻底一点,我现在只墟谷的事处理好,给他找个好一点继承人,自己走得也能安心一点。”

她是游荡在这世间的流浪者,亦是墟谷至高无上的谷主,肩负着守护墟谷的责任,所以即使要去轮回,也要给墟谷找到下一任继任者,她才能卸下重担安心离去。

孟婆啧啧两声说道:“不想找了,那你怎么还巴巴的跑去,带着人家过一年多。”

魏晞听了这话,连忙坐直了,说道:“我可没去寻他,我是奔着翠儿去,到了之后才发现,他也在那里,看他过得不好,才带他一起过得。而且这两年我一直和他保持距离。”

孟婆表示不信,又啧啧两声。

“唉,我说你怎么知道的。你不是从不出九幽地府嘛?”魏晞瞥了一眼台下的小草,灵机一动,转移话题,说道:“唉,我还想问你,你这土台下的草是怎么回事,你这里可是寸草不生的。”

“禺山上空出现一团强烈的怨气,冥主震怒,抓回来一个新魂,刚刚回来的时候,我去看了一下,发现他死前记忆里有那人年少时的模样,翩翩少年,叫水生。”孟婆打趣看着魏晞撇嘴,又看了一眼台下的小草,眼中满是慈悲,欣然说道:“而这个是前一段时间,有一个人来此轮回,身上带着种子,带不走,便送于我了,说什么五百年一开花,花叶不相见,生于戾气幽怨之处,我便把他散在了此处,竟然真的发芽了。”

“彼岸花?”魏晞惊呼,这花墟谷书塔中是有记载,洪荒时代,彼岸花有两种,一红一白,花开开彼岸,花开不见叶,有叶不见花,花叶两不见,红色的彼岸花开于黄泉之路,是引魂之花,而白色彼岸花开于神道,自从上古众神消失,白色彼岸花也就跟着消失,红色的彼岸花没过多久也就枯萎了。

这世上竟还有人有这种子,真是稀奇。

“这便是彼岸花,我还以为只是个传说呢。”孟婆叹道:“你还真不愧墟谷谷主,什么都知道,怪不得有诸多修道、仙人觊觎墟谷,秘密太多。”

魏晞抬眉说道:“是秘密也是墟谷的秘密,是他们能觊觎的了吗?”

说起墟谷,孟婆突然想起一事,前一段时间九重天上阙泽仙君下凡历劫去了,本来也无关紧要,魏晞本就不与九重天的众仙打交道,可奈何这阙泽仙君在这近三百年里,一直想要进入墟谷书塔参详上古典籍,可都以不是墟谷弟子为由给拒了,墟谷拒的是丝毫不留情面,但是这位仙君不死心,时不时的就去求见墟谷谷主,也就是魏晞,自然是拒之门外,最近一次求见,应是五十年前了,孟婆有个猜测,众所周知墟谷收的弟子大都是凡人,就怕这个阙泽恐不能以仙身进入墟谷,就想着投身凡世,再入墟谷,便说道:“对了,提醒你个事。”

“什么事啊。”魏晞问道。

“你还记得那个阙泽仙君吗?”孟婆问道。

魏晞想了一下,说道:“是不是那个五十年前仙府被我砸了的那个?”

说起仙府被砸也是她这近百年来干过最大的一件事,这个叫什么阙泽的想去墟谷书塔参详上古典籍,说得好听参详典籍,说得不好听的就是觊觎墟谷秘法,你想来墟谷学习那也不是不可以,千年间她允许好几个九重天的仙君进入书塔,但前提是你得受墟谷印礼,在灵魂上刻上墟谷烙印,成为墟谷弟子,就能进去,而这个阙泽不愿意,还想白看,天底下哪有这么好得事。

几百年死乞白赖的要进去,都懒得管他,五十年前在墟谷门口,竟还出手伤了谷中弟子,她是个极其护短的人,一怒之下,捣了他的仙府,至此好像五十多年都没在去过墟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