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浮尘回到家后,翻出木盒子,拿出了复读机,坐在沙发上。
“喂,你好,听得到吗?我叫洛遇。浮尘,是你在听吗?今天是2006年6月13日,我确诊了,是类风湿性心脏病。我,我,害怕了。唔,唔,咳咳咳。我不知道改怎么跟你开口。唔唔唔。我在风辰的街道晃荡着,想起你。我喜欢你,是陪你度过漫长岁月的那种喜欢。我想跟你在一起,可我退缩了。我决定消失在你的世界里了。对不起。”
“喂,你好,听得到吗?我叫洛遇。浮尘,是你在听吗?今天是2006年9月4日。对不起,我没有勇气去送你。受到你的短信,我很开心,还好你没有忘记我。听你讲学校的事,我真的好开心,谢谢你,愿意和我分享。”
“喂,你好,听得到吗?我叫洛遇。浮尘,是你在听吗?今天是2006年9月11日。我去了医院,进行一系列的检查。我住院了。我觉得这里像囚牢,压着我喘不过气来。我围着医院绕了几圈。晚上检查时,医生跟我说,我的各项指标都很正常。我高兴,想马上就见到你,然后将这份喜悦分享给你。我得睡了。晚安,浮尘。”
“喂,你好,听得到吗?我叫洛遇。浮尘,是你在听吗?今天是2006年10月10日,我学会了插花技术,想着为你开个花店,叫什么名字好呢?算了,这种事情,就交给你吧。你说你喜欢满天星,那我便为你在全世界种满满天星。你看,窗外飞了一只风筝。是你在告诉我,不要放弃吗?夕阳无限好。我突然想起,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我想你了。你说以后,我们会不会结婚?那好像考虑得太早了吧。哈哈哈哈。我学会了抽烟,你一定讨厌现在的我吧?”
“喂,你好,听得到吗?我叫洛遇。浮尘,是你在听吗?今天是2007年7月24日。你打算来BJ看我,我慌张地买了去往BJ的车票。我跑到北大门卫室去找你,保安告诉你已经回去了。我在路边发现了你的身影,你蹲在地上哭,我,我,退缩着。”
“喂,你好,听得到吗?我叫洛遇。浮尘,是你在听吗?今天是2008月4月3日,胖子来医院,无意间看到我,我把事情都告诉他了,要求他必须保密。我跟他聊了许久以前的故事,我很怀恋那段时光。我认识了个小女孩,她叫梦梦,也是类风湿性心脏病。”
“喂,你好,听得到吗?我叫洛遇。浮尘,是你在听吗?今天是2008年4月6日,我跟梦梦一起玩了扑克。我选好了店铺的位置,最近在学习如何种植满天星。今天下午,医院的夕阳很美,我想搂着你,看夕阳。对了,你怎么样?过得还好吗?”
“喂,你好,听得到吗?我叫洛遇。浮尘,是你在听吗?今天是2008年4月10日。给你写了许多信,却不敢投,怕自己打扰到你的生活。我也录了音,想着以后我走了以后,还有这些东西陪着你,就心安许多。或许那时你已经将我忘记了吧。你真的会忘记我吗?梦梦母亲来了,一直陪着她。我想我母亲了。大伯给我写信了,说他过的很好,我放心了。”
“喂,你好,听得到吗?我叫洛遇。浮尘,是你在听吗?今天是2008年9月6日。洛川来了,要接我出院,我同意了。到了凉州,我见了他的妻子和女儿,他生活的很幸福。他的妻子告诉我,不要缠着他们家不放,弄的他们家鸡犬不宁的,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我想待几天再走。不跟你说,他们在催我睡觉了。”
“喂,你好,听得到吗?我叫洛遇。浮尘,是你在听吗?今天是2008年9月10日。我晕倒在地。他的妻子照顾了我一晚上,他没回家。我不想连累他们了,我告诉洛川,叫他不要再管我了。洛川点点头,离开了。他的妻子也离开了。我躺在床上,好像一切都恢复原样了。”
“喂,你好,听得到吗?我叫洛遇。浮尘,是你在听吗?今天是2008年9月15日,楚楚转移了病房,去了ICU,我到病房门口去看她,她全身插着管,她一定很痛苦!楚楚妈妈坐在椅子痛哭着。我安慰她,她说我不明白,他们做父母的心情。是啊,我真的不懂。”
“喂,你好,听得到吗?我叫洛遇。浮尘,是你在听吗?今天是2008年9月23日,楚楚又回到了病房。我给她讲故事,她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听。我又去看医院的夕阳了,却没有当初那么美了。大伯又写信来了,他又开了家唱片店,叫我改天去看看。我回复他,说改天吧。看样子,他一定会被我气炸的。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咳。”
“喂,你好,听得到吗?我叫洛遇。浮尘,是你在听吗?今天是2008年10月11日,我跟楚楚在草坪上,放了一天的风筝。晚上我站在长长的走廊上,一遍又一遍地幻想着,你跑过来,然后紧紧地抱着我。浮尘,我现在,好冷啊。你不会来的,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喂,你好,听得到吗?我叫洛遇。浮尘,是你在听吗?今天是2008月10月15日。楚楚出院了,她送给我一本书,里面全是她画的我。她说她长大以后,要当画家,把这些美好的东西,记录在纸上。整个病房只有我一个人了。夜深寂静的时候,我看着月亮,想着,你是不是和我一样,也在看月亮呢?那我的想思传到了吗?”
“喂,你好,听得到吗?我叫洛遇。浮尘,是你在听吗?今天是2008年11月23日。我不再住院了,我怕你等不了,怕你已经为人妻了,怕你忘记我了。我在锦川买了店铺,想想店名,果然尘埃最适合。我开始设计店铺。”
“喂,你好,听得到吗?我叫洛遇。浮尘,是你在听吗?今天是2008年12月23日,店铺等待着开张。”
“喂,你好,听得到吗?我叫洛遇。浮尘,是你在听吗?今天是2008年12月30日,我在张罗着店里人数的问题。最近太忙了。浮尘,晚安。睡个好觉。”
“喂,你好,听得到吗?我叫洛遇。浮尘,是你在听吗?今天是2009年1月1日。店铺开张了,我把满天星送去你们学校了,我在门口等着你,期待着下一秒你会出现。我会等的。”
“喂,你好,听得到吗?我叫洛遇。浮尘,是你在听吗?今天是2009年1月11日。我站在窗边想外张望时,你正好抱着满天星跑出来。那时,我想冲下楼,然后将你紧紧地搂在怀里。我急忙转过,蹲下身,我害怕你看见我。我哭了。”
“喂,你好,听得到吗?我叫洛遇。浮尘,是你在听吗?今天是2009年7月5日。我见到你了。你的蛋糕落地了,是因为你发现是我了吗?你坐在长椅,我站在你身后。”
“喂,你好,听得到吗?我叫洛遇。浮尘,是你在听吗?今天是2009年8月3日。我故意与你相撞,是我开始变得贪婪与自私了。你认出我来了,我将你拉到怀里。对不起。”
“喂,你好,听得到吗?我叫洛遇。小土,是你在听吗?今天是2009年9月13日。我们成了一家三口,汤圆很可爱,爱粘人。你很欢喜,便够了。我开始觉得未来很美好,贪婪着恳求老天,给我更多的时间。我匆匆让你搬过来,是因为我知道,我没时间了。”
“喂,你好,听得到吗?我叫洛遇。小土,是你在听吗?2012年8月23日。我们结婚了。夏天的凉风吹打在你的脸上。其实那天我也很紧张,却还要故作淡定。哈哈哈。”
……
“喂,你好,听得到吗?我叫洛遇。小土,是你在听吗?这是我最后一次录音了。我给你讲个笑话,香蕉走在路上,突然摔倒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它踩到自己的皮了。哈哈哈。嗯,不好笑吗?那我换一个,狗问猫头鹰,为什么你长的像猫呢?你猜猫头鹰怎么说。它说因为我是猫头鹰啊!好像有点尴尬啊。算了,我爱你。岁月静好,愿你安好。我走了。你的丈夫洛遇。”
黎浮尘撕心裂肺地喊着“呜呜呜啊!”开始呕吐,看着天花板,眼泪直流。
原来无缘无故的开始,也是会有无缘无故的结束的。先离开的人,是遗憾的,而留下的人,是罪恶的。
我想去一个世界,一个只有他的世界。他来了,是踏清间的尘露,是踏晚燕的莺歌;他走了,是携余霞成绮的晚霞,是携微光的尘埃。
我想找到他,哪怕他像微粒一样渺小,哪怕他像柳絮一样飘荡,哪怕他像萤火虫一样忽隐忽现。
等一个人,到了耄耋之年,却依旧没发现他的身影。那一年黎浮尘87岁,也是等他的第60年。
她躺在轮椅上,读着他亲手写的,三千二百七十七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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