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建本

【题解】

所谓建本,就是不论国家与个人,都应首先确立的根本大事。此卷采辑春秋至战国初期文献轶事共30则,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是做人要确立的根本大事,二是治国要确立的根本大事。

第一至四则可以作为这一卷的纲领。如第一则借孔子之言“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来阐明建立根本的重要性;第二则以魏武侯问“元年”来说明国君的根本是“明智慎始”;第三则又以孔子之言来分别阐明做人立身处世的六件根本大事是:立身以孝为本、居丧以哀为本、战阵以勇为本、治政以农为本、居国以嗣为本、生财以力为本;第四则讲的是君臣与百姓,父与子可以转相为本,这可以看作是先秦儒家“民本”思想的继承,也说明作者具有一定的朴素辩证法的思想。

关于做人方面,本卷有21则来说明人立身处世,应该做好的一些根本大事。首先以孔夫子所言“人之行莫大于孝”来肯定“百善孝为先”是做人的首要大事。故“以孝为本”的有4则(3.5—3.8)轶事,编列于本卷总纲之下。其次学习与教育也是做人立身于世的前提。其中以教育学习为本的轶事就占了17则,由此可见作者对教育与勤学的重视与提倡。

关于治国方面,虽然只有5则,但也为统治者提供了非常宝贵的借鉴。如3.25则以齐桓公与管仲的问答,说明“君人者以百姓为天”的真理。3.27则以晋文公与咎季的对话,反映出古代统治者能够注重民生、反对奢侈的进步思想。以立嗣为国本的有3则,这也是关于国家后继有人的大事。

总之,不难看出强学与孝亲是作者认为“修身齐家”的根本,而其他各条则是作者认为“治国平天下”的根本。结合这两方面的内容,正好具体阐明了儒家所极力倡导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一贯主张。

3.1 孔子曰:“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夫本不正者末必陭,始不盛者终必衰。《诗》云:“原隰既平,泉流既清!”本立而道生。《春秋》之义,有正春者无乱秋,有正君者无危国。《易》曰:“建其本而万物理,失之毫厘,差以千里。”是故君子贵建本而重立始。

【注释】

①孔子曰:向宗鲁《校证》案:“《论语·学而》作‘有子曰’。”

②务本:致力于根本。

③陭(yī):偏于一边,不正。

④《诗》云:以下引诗见《诗经·小雅·黍苗》。

⑤原隰(xí)既平,泉流既清:高原低田都已平整,井泉流水都已澄清。原,高地。隰,低湿之地。

⑥《春秋》:相传为孔子据鲁史修订而成的一部史书,内容十分简略。《春秋》经文言简义深,无注释,则难于理解。其后有注释《春秋》的三传:《左传》《公羊传》《穀梁传》。

⑦正春:正常的春季。据《公羊传》云:“元年者何?君之始年也。春者何?岁之始也。王者孰谓?谓文王也。曷为先言王而后言正月?王正月也。何言乎王正月?大一统也。”可知此“正春”乃是以正常的春季比喻“王正月”,以表示正统君王之意。

⑧“建其本而万物理”三句:《小戴礼记·经解》引《周易》曰:“君子慎始,差若毫厘,缪以千里。”孔颖达疏:“《易·系辞》文。”向宗鲁《校证》案:“今《易》无此文,孔疏不知何据。……此文自《小戴记》外,《大戴记·礼察》《保傅》《新书·胎教》《杂事》《史记·自序》《汉书·东方朔传》《杜钦传》,皆引之,必古《十翼》佚文无疑。《后汉书·范升传》引《易》曰:‘天下之动,贞夫一也。’又曰:‘正其本,万事理。’上引《系辞》而下称‘又曰’,则别本《系辞》或有此语。孔冲远非不读《易》者,以为《系辞》,必有所受之矣。”

【译文】

孔子说:“君子务求根本,根本确立了,原则和方法也由此产生。”如果根本不正,它的枝末就必然会偏斜;一开始就不兴盛的,最终必定衰亡。《诗》上说:“高原低田都已平整,井泉流水都已澄清。”讲的就是“本立而道生”的道理。根据《春秋》一书的意义,有了正常的春季,就不会有错乱的秋天;有了正统国君的国家,就不会有被灭亡的危险。《周易》上说:“建立了根本,万事万物就能治理;有毫厘的失误,就会造成千里的差错。”因此,君子以建立根本为贵,并重视开始时就注重建立。

3.2 魏武侯问“元年”于吴子,吴子对曰:“言国君必慎始也。”“慎始奈何?”曰:“正之。”“正之奈何?”曰:“明智。”“智不明何以见正?”“多闻而择焉,所以明智也。是故古者君始听治,大夫而一言,士而一见,庶人有谒必达;公族请问必语;四方至者勿距;可谓不壅蔽矣。分禄必及,用刑必中,君心必仁;思民之利,除民之害,可谓不失民众矣。君身必正,近臣必选;大夫不兼官,执民柄者不在一族,可谓不失权势矣。此皆《春秋》之意,而‘元年’之本也。”

【注释】

①魏武侯(?—前370):姬姓,魏氏,名击。战国初期魏国国君,前395—前370年在位。他是三家分晋后魏国的第二代国君,在位期间将魏国的霸业再一次推向高峰。元年:古时称帝王或诸侯即位的第一年。帝王改元后第一年也称“元年”。《公羊传》云:“元年者何?君之始年也。”吴子:即吴起。

②慎始:小心谨慎地对待开始。《左传·襄公二十五年》引《尚书》曰:“慎始而敬终,终以不困。”

③而:犹“若”,如果。

④庶人有谒必达:平民百姓如有请求必须传达。庶人,泛指无官爵的平民百姓。谒,请求。

⑤公族:和国君同宗族的人。公族大夫的简称也是“公族”。

⑥思民之利:民,原文作“君”,依《四部丛刊》影印明钞本改。卢文弨《说苑拾补》“君”字下注:“疑‘民’。”

⑦不失权势:原文作“不权势”,义不可通,“不”后疑脱一“失”字,此径补。

⑧天海按:向宗鲁《校证》案:“此当是《吴子》佚文,王伯厚以此为吴起学《春秋》之证。”

【译文】

魏武侯向吴起询问“元年”是什么意思,吴起对他说:“‘元年’讲的是国君必须小心谨慎地开始。”魏武侯问:“怎样才能小心谨慎地开始呢?”吴起说:“要端正自身。”魏武侯又问:“怎样才能端正自身?”吴起说:“要明智。”魏武侯又问:“心智不明以什么来正己呢?”吴起说:“要广采博闻并从中选择,以此来使自己心智聪明。因此古时候的国君一开始听政,大夫如有一言,士人如有一见,百姓如有请求,都必须满足他们;公族有人来请示问讯,一定与他们交谈;四方来投奔的人都不要拒绝他们;这可以说是不会壅塞蒙蔽了。分赏爵禄必须及时,施用刑罚一定要适当,君主的心地一定要仁慈;要想着百姓的利益,解除百姓的祸害,这可以说是不会失去民众了。君主自身必须正直,亲近的大臣必须经过挑选;大夫不能兼任官职,掌握百姓权利的人不能集中在一家一姓,这可以说是不失权势了。这些都是《春秋》的旨意,也是国君即位‘元年’的根本大事。”

3.3 孔子曰:“行身有六本,本立焉,然后为君子。立体有义矣,而孝为本;处丧有礼矣,而哀为本;战陈有队矣,而勇为本;治政有理矣,而农为本;居国有礼矣,而嗣为本;生才有时矣,而力为本。置本不固,无务丰末;亲戚不悦,无务外交;事无终始,无务多业;闻记不言,无务多谈;比近不说,无务修远。是以反本修迩,君子之道也。”

【注释】

①行身:立身处世。《韩非子·五蠹》:“行身者竞于为高,而不合于功。”

②立体:立身。《孔子家语·六本》正作“立身”。

③战陈:即战阵。作战布阵。

④而农为本:农,原文作“能”。向宗鲁《校证》云:“卢曰:‘《家语·六本篇》作农。’”天海按,“农”与“能”音近而误,当以作“农”为是。据改。

⑤嗣:继承人。

⑥才:通“财”。

⑦力:尽力,努力。

⑧无务丰末:不要祈求枝末的丰盛。务,努力,求取。

⑨闻记不言:博闻强记却不能表达。向宗鲁《校证》案:“此‘不言’二字本作‘而闇’,‘闇’字脱坏只存‘音’字,因讹而为‘言’耳。”天海按,此可备一说。

⑩说:同“悦”。

⑪修远:与远方的人修好。向宗鲁《校证》案:“此文疑本作‘来远’,‘来’以形讹作‘求’,此又涉下讹作‘修’,皆非也。”天海按,此可备一说。

⑫修迩:与近处的人修好。

⑬天海按:此文所记之事与《墨子·修身》《大戴礼记·曾子疾病》《淮南子·本经训》《孔子家语·六本》所记多相似。

【译文】

孔子说:“人立身处世有六件根本大事,根本确立了,然后才能成为君子。立身要有原则,以行孝为根本;居丧期间要遵守礼仪,以尽哀为根本;参战临阵要有队列,以勇敢为根本;治理政事要有顺序,以农业为根本;管理国家要守礼制,以立嗣为根本;生财要掌握时机,以努力为根本。建立的根本不牢固,就不能求得枝叶丰茂;亲戚都不喜欢,就不能求得结交外人;做事有始无终,就不能求得干更多的事业;博闻强记却不能用语言表达,就不能求得言论丰富;近邻都不能亲善,就不能求得修好远客。因此回到根本并做好身边的事,才是君子的原则和方法。”

3.4 天之所生,地之所养,莫贵于人。人之道莫大于父子之亲、君臣之义。父道圣,子道仁,君道义,臣道忠。贤父之于子也,慈惠以生之,教诲以成之,养其义,藏其伪,时其节,慎其施。子年七岁以上,父为之择明师,选良友,勿使见恶,少渐之以善,使之早化。故贤子之事亲,发言陈辞,应对不悖乎耳,趣走进退,容貌不悖乎目,卑体贱身,不悖乎心。君子之事亲,以积德。子者,亲之财也,无所推而不从命,推而不从命者,惟害亲者也。故亲之所安,子皆供之。贤臣之事君也,受官之日,以主为父,以国为家,以士人为兄弟。故苟有可以安国家、利民人者,不避其难,不惮其劳,以成其义。故其君亦有助之,以遂其德。夫君臣之与百姓,转相为本,如循环无端。夫子亦云:“人之行莫大于孝。”孝行成于内,而嘉号布于外,是谓建之于本,而荣华自茂矣。君以臣为本,臣以君为本,父以子为本,子以父为本,弃其本者,荣华槁矣

【注释】

①天之所生:此条原文连上,此依向宗鲁《校证》从卢文弨校、关嘉本另起。

②养其义:培养他的正义感。

③藏其伪:集聚他后天的才能。伪,行为,人为,后天的才能。《荀子·性恶》:“不可学、不可事而在人者,谓之性;可学而能、可事而成之在人者,谓之伪。”

④时其节:适时培养他的节操。

⑤慎其施:使他做事谨慎。

⑥渐:逐渐渗透,熏陶,影响。

⑦推:推脱。向宗鲁《校证》引孙诒让曰:“‘推’,疑皆当为‘往’,形近而误。”此可备一说。

⑧有助:即佑助。有,通“右”。佑助,帮助。

⑨夫子亦云:《汉书·礼乐志》引作“孔子曰”。

⑩人之行莫大于孝:此语又见《孝经·圣治章》。

⑪荣华:草木的花朵。

⑫槁:枯槁。

【译文】

上天所生,大地所养,没有比人更加宝贵的。做人的道理没有比父子之亲、君臣之义更大的。做父亲的道理是圣明,做儿子的道理是仁孝,做君王的道理是道义,做臣子的道理是忠心。贤明的父亲对于儿子,是用慈爱恩惠来生育他,用教诲使他成人,培养他的正义感,积蓄他后天的才能,适时培养他的节操,使他做事谨慎。儿子年龄在七岁以上,父亲就为他选择高明的老师,选择品德优良的朋友,不让他接触邪恶。从小用善良的品德来熏染他,使他早受感化。贤惠的儿子侍奉父母亲,发言吐辞,回答问题不能使父母听着不顺耳,趋走进退,容色行为不能使父母看着不顺眼,宁使自己身受屈辱,也不能悖逆父母的心意。君子侍奉父母,以此积累德行。做儿子的,是父母的根本,没有什么理由可以推托而不遵从父母的命令,推托而不遵从命令的,只能是危害父母的人。因此父母安居所需要的一切,做儿子的都应该供给他们。贤明的臣子事奉君主,从接受官职的那天起,就要把君主当作自己的父亲,把国当成家,把同僚当成兄弟。因此如果有可以使国家安宁、使人民得利的事,一定不避困难,不怕劳苦,来成就他的道义。所以君主也会帮助他,来实现他的德行。君臣与老百姓,能够彼此辗转,互为根本,如同围绕圆周运行没有尽头。孔子说过:“人的行为没有什么比尽孝更重要。”尽孝的行为在内心养成,但它的美名却能传布在外。这好比草木的根本牢固了,那花朵就自然会繁茂。君主以臣子为根本,臣子以君主为根本;父亲以儿子为根本,儿子以父亲为根本;如果抛弃根本,那花朵就枯槁了。

3.5 子路曰:“负重道远者,不择地而休;家贫亲老者,不择禄而仕。昔者,由事二亲之时,常食藜藿之实,而为亲负米百里之外。亲没之后,南游于楚,从车百乘,积粟万钟,累茵而坐,列鼎而食。愿食藜藿为亲负米之时,不可复得也。枯鱼衔索,几何不蠹?二亲之寿,忽如过隙!草木欲长,霜露不使;贤者欲养,二亲不待!故曰:家贫亲老,不择禄而仕也。”

【注释】

①藜藿:两种野菜,亦泛指粗劣的饭菜。藜,灰藋、灰菜。一年生草本植物。嫩叶可食。藿,豆叶。嫩时可食。实:当为“食”字误。

②没:通“殁”。死亡。

③百乘:向宗鲁《校证》引《太平御览》卷八百三十八作“数乘”,认为较合事理。译文从此说。

④累茵:把座垫重叠起来,意即有几层座垫。茵,座垫。

⑤列鼎而食:排列大鼎装食物吃饭,形容豪门贵族的奢侈生活。

⑥枯鱼衔索:干鱼被穿在绳索上。

⑦忽如过隙:比喻时间过得很快。《庄子·知北游》:“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

⑧贤者欲养,二亲不待:《韩诗外传》卷九:“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与此文意相同。

⑨天海按:此文所载之事,三见《韩诗外传》卷一、卷七、卷九,文有不同;又见《孔子家语·致思》,内容小异。

【译文】

子路说:“背负很重的东西走远路的人,不会选择地方休息;家中贫穷父母年迈的人,不会选择俸禄去当官。从前,我侍奉父母的时候,经常吃藜藿野菜,还要为父母到百里以外的地方去背米。双亲去世后,我向南游宦到了楚国,有随从车辆好几乘,积蓄的粮食上万担,座席的垫子有好几层,排列着大鼎就餐,想要再回到吃野菜为双亲背米的时候,再也不可能了。干鱼串在绳索上,还有多少时间不被虫蛀呢?父母的寿命,像骏马穿过缝隙一样快。草木想要生长,严霜寒露却不让;贤德的人想要赡养老人,父母却不等待!所以说:家境贫穷父母年老,就不必选择俸禄而做官。”

3.6 伯禽与康叔封朝于成王,见周公,三见而三笞。康叔有骇色,谓伯禽曰:“有商子者,贤人也,与子见之。”康叔封与伯禽见商子,曰:“某某也,日吾二子者朝乎成王,见周公,三见而三笞,其说何也?”商子曰:“二子盍相与观乎南山之阳?有木焉,名曰桥。”二子者往观乎南山之阳,见桥竦焉,实而仰,反以告乎商子,商子曰:“桥者,父道也。”商子曰:“二子盍相与观乎南山之阴?有木焉,名曰梓。”二子者往观乎南山之阴,见梓勃焉,实而俯,反以告商子,商子曰:“梓者,子道也。”二子者明日见乎周公,入门而趋,登堂而跪。周公拂其首,劳而食之,曰:“安见君子?”二子对曰:“见商子。”周公曰:“君子哉,商子也。”

【注释】

①伯禽:周公之子,初封于鲁,为鲁国始祖。康叔封:姬姓,名封。周武王姬发同母弟。初封于康国(今河南禹州西北),周公平定管叔、蔡叔、武庚之乱后,又将其封在卫地,故又称卫康叔或康叔封。

②笞(chī>:用鞭杖或竹板抽打。古代一种鞭刑。

③商子:向宗鲁《校证》引戴东原及日人关嘉以为商容。商容,商末殷纣王时主掌礼乐的大臣,不满纣王的荒唐暴虐,多次进谏而被黜。一说他劝谏纣王失败后,逃入太行山隐居。周武王胜殷之后,欲封其为三公,辞不受,武王遂旌表商容之闾。疑以商容为是。

④某某也:古人自称,犹言“我们是姬封、伯禽”。

⑤南山之阳:南山的南面。南山,即终南山。古代称山的北面为阴,山的南面为阳。

⑥桥:一种高大的树木。

⑦竦:耸立。

⑧实而仰:向宗鲁《校证》云:“《大传》作‘见桥实高高然而上’,此文‘实’下当有‘高’字。”译文从此说。

⑨梓:落叶乔木,木质轻而易割。

⑩见梓勃焉,实而俯:向宗鲁《校证》云:“《大传》作‘见梓实晋晋然而俯’,此文‘实’下脱一字。……《御览》四百二引上文作‘实高而仰’,此亦当作‘实卑而俯’可知。”译文从此说。

⑪趋:小步疾走,表示恭敬。

⑫拂:通“抚”。

⑬天海按:此文见《尚书大传》,又见《太平御览》卷五百十八引《周书》及《论衡·谴生篇》。

【译文】

伯禽与康叔封去朝见成王,拜见周公。三次拜见周公,三次被鞭打。康叔封面有惊恐之色,对伯禽说:“有个叫商子的人,是个贤人,我与你去拜见他吧。”康叔封与伯禽见到商子,说:“我们是姬封和伯禽,前日我二人去朝见成王,拜见周公,三次见面,被鞭打了三次,这该有什么说法吧?”商子说:“你二人为何不一起去终南山的南边看看,那里有种树名叫桥木。”他二人便前往终南山的南边去观察,看见桥木高高耸立而上仰,回去后便告诉商子,商子说:“桥树,体现的是做父亲的道理。”商子又说:“你二人为何不一起去终南山的北边看看?那里有种树名叫梓木。”他二人便前往终南山的北边去观看,看见梓树勃勃生机而下俯,回去后便告诉商子,商子说:“梓树,表现的就是做人子的道理。”他二人第二天便去拜见周公,进门后就小步疾走,上堂后就跪拜。周公抚摸着他们的头,慰劳他们,让他们吃东西,然后问道:“你们是见到了哪个君子吧?”二人回答说:“见到了商子。”周公说:“商子真是君子啊!”

3.7 曾子芸瓜而误斩其根。曾晳怒,援大杖击之。曾子仆地,有顷乃苏,蹶然而起,进曰:“曩者参得罪于大人,大人用力教参,得无疾乎?”退屏鼓琴而歌,欲令曾晳听其歌声,令知其平也。孔子闻之,告门人曰:“参来勿内也。”曾子自以无罪,使人谢孔子。孔子曰:“汝不闻瞽叟有子名曰舜?舜之事父也,索而使之,未尝不在侧,求而杀之,未尝可得。小棰则待,大棰则走,以逃暴怒也。今子委身以待暴怒,立体而不去,杀身以陷父不义,不孝孰是大乎?汝非天子之民邪?杀天子之民罪奚如?”以曾子之材,又居孔氏之门,有罪不自知,处义难乎

【注释】

①曾子(前505—前435):名参(shēn),字子舆,春秋末年鲁国南武城(今山东平邑)人。与其父曾点皆为孔子弟子。芸:通“耘”。锄草。

②曾晳:名点,字子晳,春秋末年鲁国南武城(今山东平邑)人,曾参的父亲,是孔子早期弟子。

③仆:向前倾倒。

④有顷乃苏:过了一会才苏醒。乃,此字原文脱,此据向宗鲁《校证》引《韩诗外传》《艺文类聚》《太平御览》补。

⑤蹶然:疾起貌。《逸周书·太子晋》:“师旷蹶然起曰:‘瞑臣请归’。”孔晁注:“蹶然,疾貌。”

⑥大人:父亲。古代称父母亲为大人。

⑦得无疾乎:该不会受伤了吧。得无,表示反问或推测,意为“莫不是,该不会”。疾,病。轻者为疾,重者为病。

⑧退屏:犹引退,以示恭敬。

⑨平:平安无事。《孔子家语·六本》作“体康”。

⑩参:曾参。内:同“纳”。接纳。

⑪谢:认错,道歉。此为询问。

⑫不闻:原文脱“不”字,此据向宗鲁《校证》引《太平御览》补。瞽叟:虞舜父亲的别名,因目盲,故云。

⑬未尝可得:以上“舜之事父”之事,据《孟子·万章上》与《史记·五帝本纪》记载,舜的父亲曾让舜去淘井、修仓,企图借机害死舜,但舜还是逃了出来。

⑭棰(chuí):棍杖。

⑮处义:处身适宜。义,适宜。

⑯天海按:此文所记之事又见《韩诗外传》卷八、《孔子家语·六本》。

【译文】

曾参在瓜田锄草,误断了瓜蔓的根。他的父亲曾晳大怒,举起大棒打他。曾参扑倒在地,过了一会才苏醒,他很快爬起来,上前说:“刚才我得罪了父亲大人,大人用力教训我,该不会伤着了吧?”他退下后便弹琴唱歌,想使父亲曾晳听到他的歌声,使他知道自己身体平安无恙。孔子听说了这件事,告诉他门下弟子说:“曾参来了,不要接纳他。”曾参自认为没有什么罪过,便托人向孔子询问。孔子说:“你没有听说瞽叟有个儿子名叫舜的吗?舜侍奉父亲,凡是想找他来使唤的时候,没有不在身边的;但是他父亲谋求杀害他,并未达到目的。小木杖打他就等着,大木杖打他就逃走,为的是逃避父亲的暴怒。如今你却把身体给父亲等待他暴怒,立身在那里不躲开,以自己的死来使你父亲陷入不义,哪有比这更大的不孝呢?你难道不是天子的百姓吗?杀死天子的百姓,那罪过该是什么?”凭着曾子这样的人才,又在孔子之门,有了罪过自己还不知道,要处身适宜,难啊!

3.8 伯俞有过,其母笞之,泣。其母曰:“他日笞子,未尝见泣,今泣何也?”对曰:“他日俞得罪,笞尝痛;今母之力衰,不能使痛,是以泣也。”故曰:父母怒之,不作于意,不见于色,深受其罪,使可哀怜,上也;父母怒之,不作于意,不见于色,其次也;父母怒之,作于意,见于色,下也。

【注释】

①伯俞:姓韩,汉初梁国人,性至孝。《韩诗外传》佚文作“伯瑜”,《艺文类聚》《太平御览》引作“韩伯瑜”。

②泣:无声或低声地哭。

③今母之力衰:原文脱“衰”字,此依向宗鲁《校证》据卢文弨引《太平御览》补。

④是以泣也:原文脱“也”字,此依向宗鲁《校证》据《法苑珠林》及《太平御览》补。

⑤不作于意,不见于色:不记在心里,不显露在脸色上。下文与此同。

⑥天海按:向宗鲁《校证》案:“此文又见《蒙求旧注》引《韩诗外传》。”

【译文】

伯俞有了过错,他的母亲鞭打他,他无声地流泪。他的母亲问道:“以前打你的时候,未曾看见你流过泪,今天你为什么流泪呢?”伯俞回答说:“以前我得罪了母亲,挨打时都感觉到疼痛;现在母亲力气衰弱,打起来不能让我感到疼痛了,因此流泪。”所以说,父母对你生气,你不要记在心上,不要表露岀不满的神色,深刻承认自己的过错,使父母能够哀怜你,这是最好的态度;父母对你生气,你不记在心上,不表露出怨恨的神色,这是较好的态度;父母对你生气,你记在心上,显现出怨恨的神色,这就是最不好的态度。

3.9 成人有德,小子有造。大学之教也,时禁于其未发之曰预,因其可之曰时,相观于善之曰磨,学不陵节而施之曰驯。发然后禁,则扞格而不胜;时过然后学,则勤苦而难成;杂施而不逊,则坏乱而不治;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故曰:“有昭辟雍,有贤泮宫,田里周行,济济锵锵,而相从执质,有族以文。”

【注释】

①成人有德,小子有造:成年人有德行,晚辈也有造诣。见《诗经·大雅·思齐》。

②大学:即太学,是古代贵族子弟读书的处所。太学之名始于西周。

③预:事先防备,预防。

④时:适时。

⑤磨:琢磨,切磋,研究。

⑥陵节:超越程序。陵,超越。《礼记·檀弓上》:“故丧事虽遽不陵节,吉事虽止不怠。”孔颖达疏:“丧事虽须促遽,亦当有常,不得陵越丧礼之节。”驯:顺从,顺序。

⑦扞(hàn)格:抵触。互相抵触,格格不入。

⑧难成:原文作“不驯”,此据诸本及《礼记》改。

⑨杂施:错杂,混合地推行。逊:义同“顺”。

⑩则孤陋而寡闻:此语又见《礼记·学记》:“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

⑪有昭辟雍:明亮的天子学宫。昭,明亮。辟雍,西周王朝为贵族子弟设立的太学,辟雍中央为高台,四面环水形如环璧,故名。周朝曾设五大学:东为东序,西为瞽宗,南为成均,北为上庠,中为辟雍。

⑫有贤泮(pàn)宫:美好的诸侯学宫。贤,美好。泮宫,古代诸侯子弟的学宫。诸侯泮宫等级逊于辟雍,仅有三面环水(半圆环)。如郑玄所说:“泮之言半也,半水者,盖东西门以南通水,北无也。”一说,泮为春秋时鲁国水名,作宫其上,故称泮宫。汉文帝命博士撰《王制》,谓天子之学有辟雍,诸侯之学为泮宫。自此之后,说经者皆以泮宫为学宫。《汉书·郊祀志》:“周公相成王,王道大洽,制礼作乐,天子曰明堂辟雍,诸侯曰泮宫。”

⑬田里:田地庐舍。周行(hánɡ):大道,大路。又指周朝的大道。

⑭济济锵锵(qiānɡ):形容人数众多,步履整齐。锵锵,同“跄跄”。

⑮执质:即“执贽”。古代礼制宾主相见,或拜师学艺都要赠送礼物。执,持。质,通“贽”。礼物。

⑯族(zòu):通“奏”。节奏。

⑰天海按:向宗鲁《校证》云:“此文‘故曰’以上,本《礼记·学记》,‘故曰’以下,未详。”

【译文】

成年人有德行,晚辈就有造诣。太学的教育是:把握时机在事情未发生之前禁止叫预防,在可以教育时进行教育叫适时,互相观摩学习长处叫磨砺,学习不超越制度叫有顺序。事情发生后才去禁止,就会格格不入而难以奏效;错过时机然后才学习,就是很勤苦也难有成就;杂乱无章地学习而不循序渐进,就会败坏混乱而不能成功;独自求学而没有学友,就会学识短浅、见闻不广。所以说:“明亮的天子学宫,美好的诸侯学宫,道路像田野一样宽广,学子众多步履整齐,他们拿着礼物互相跟从,行进有节奏而又文质彬彬。”

3.10 周召公年十九,见正而冠,冠则可以为方伯诸侯矣。人之幼稚童蒙之时,非求师正本,无以立身全性。夫幼者必愚,愚者妄行。愚者妄行,不能保身。孟子曰:“人皆知以食愈饥,莫知以学愈愚。”故善材之幼者,必勤于学问,以修其性。今人诚能砥砺其材,自诚其神明,睹物之应,通道之要,观始卒之端,览无外之境,逍遥乎无方之内,彷徉乎尘埃之外,卓然独立,超然绝世,此上圣之所以游神也。然晚世之人莫能。闲居静思,鼓琴读书;追观上古,友贤大夫;学问讲辨,日以自虞;索援世事,分明利害;筹策得失,以观祸福;设义立度,以为法式;穷道本末,究事之情;死有遗业,生有荣名;此皆人材之所能逮也。然莫能为者,偷慢懈堕,多暇日之故也,是以失本而无名。夫学者,崇名立身之本也。仪状齐等而饰貌者好,质性同伦而学问者智。是故砥砺琢磨非金也,而可以利金;诗书辟立非我也,而可以厉心。夫问讯之士,日夜兴起,厉中益知,以别分理,是故处身则全,立身不殆。士苟欲深明博察,以垂荣名,而不好问讯之道,则是伐智本而塞智原也,何以立躯也?骐骥虽疾,不遇伯乐不致千里;干将虽利,非人力不能自断焉;乌号之弓虽良,不得排檠不能自正;人才虽高,不务学问,不能致圣。水积成川,则蛟龙生焉;土积成山,则豫樟生焉;学积成圣,则富贵尊显至焉。千金之裘,非一狐之皮;台庙之榱,非一木之枝;先王之法,非一士之智也。故曰:讯问者,智之本;思虑者,智之道也。《中庸》曰:“好问近乎智,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积小之能大者,其惟仲尼乎!学者所以反情治性,尽才者也;亲贤学问,所以长德也;论交合友,所以相致也。《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此之谓也。

【注释】

①周召公:姬姓,名奭。西周宗室大臣,与周武王、周公旦同辈。因采邑在召(今陕西岐山西南),称为召公或召伯、召公奭、召康公。一作邵公。他曾佐武王灭商,被封于燕,成为燕国的始封君。成王时任太保,与周公旦分陕而治,陕以西由他治理。天海按,此则原文连上,现依向宗鲁《校证》另起。

②见正:显示出志趣已纯正。冠:加冠之礼。古代男子成年时举行加冠的礼仪。《韩诗外传》卷七:“十九见志,请宾冠之。”

③方伯:一方诸侯之长。《礼记·王制》:“千里之外设方伯。”

④孟子(约前372—前289):孟氏,名轲,字子舆,战国时邹(今山东邹城)人,战国中期儒家的代表人物。他受业于孔子之孙孔伋的门人,与孔子并称“孔孟”。

⑤人皆知以食愈饥,莫知以学愈愚:此二句卢文弨校曰:“今见《外书·性善辨》。”向宗鲁《校证》案:“今《外书》伪也,窃此文耳。”

⑥善材:优秀的人才。

⑦砥砺:磨石,细者为砥,粗者为砺。这里用作动词,表示磨炼的意思。

⑧神明:指人的精神。

⑨应:感应,反应,变化。

⑩始卒:始终。卒,结束。

⑪无外:犹无穷,无所不包。《管子·版法解》:“天覆而无外也。”此二字原文作“物外”,卢文弨曰:“元本作‘无’,宋本‘物’。”向宗鲁《校证》案:“《淮南》亦作‘无’,卢从宋本非是,今仍从各本。”天海按,向说是,今据改。

⑫无方:没有极限。《周易·益卦》:“天施地生,其益无方。”程颐传:“广大无穷极也。”《庄子·天运》:“动于无方,居于窈冥。”

⑬彷徉:徘徊、游荡的样子。尘埃:比喻尘世。

⑭上圣:德才最高超的人。《商君书·弱民》:“今当世之用事者,皆欲为上圣。”原文“圣”字上有“古”字,各本皆无,径删。游神:即神游,心神遨游。所以:“以”原文脱,此据《校证》依《淮南子》补。

⑮静思:原文作“心思”,此据向宗鲁《校证》依《淮南子》改。

⑯虞:通“娱”。《淮南子·修务训》正作“娱”。

⑰索援:探求援引的意思。原文作“疏远”,向宗鲁《校证》云:“《淮南》作‘苏援’,高注云:‘犹索援。’盖古语。”此据《淮南子·修务训》改。

⑱义:《淮南子·修务训》作“仪”。“义”与“仪”同,犹“法”。

⑲法式:法定程式。

穷道本末:原文“道”作“追”。向宗鲁《校证》云:“追,《淮南》作‘道’,‘穷道’与下‘究事’相对,作‘追’误。”此说可从,据改。

此皆人材之所能逮:原文“逮”误作“建”,此据向宗鲁《校证》依《淮南子》改。

利金:使金属刃具锋利。

辟立:向宗鲁《校证》引日人关嘉说及《法言·孝至》认为此二字当作“群言”。天海按,辟立,同“壁立”。其义本通。

厉中益知:内心激励,增长智慧。中,内心。知,同“智”。

骐骥:千里马的别称。

干将:古代传说中的名剑。相传为春秋时吴人干将、莫邪夫妇所铸造。干将是雄剑,莫邪是雌剑。

乌号:古代良弓名。《淮南子·原道训》:“射者扞乌号之弓,弯棊卫之箭。”高诱注:“乌号,桑柘,其材坚劲,乌峙其上,及其将飞,枝必桡下,劲能复巢,乌随之。乌不敢飞,号呼其上。伐其枝以为弓,因曰乌号之弓也。一说:黄帝铸鼎于荆山鼎湖,得道而仙,乘龙而上,其臣援弓射龙,欲下黄帝,不能也。乌,於也;号,呼也。于是抱弓而号。因名其弓为乌号之弓也。”后以“乌号”指代良弓。

排檠(qínɡ):矫正弓弩的器具。自正:原文作“任”,此据向宗鲁《校证》引《管子》《荀子》《淮南子》等文改。

豫樟:木名,枕木与樟木的并称。《史记·司马相如列传》:“其北则有阴林巨树,楩楠豫章。”张守节正义:“案:《活人》云:‘豫,今之枕木也。章,今之樟木也。二木生至七年,枕樟乃可分别。’”

榱(cuī):房盖上的椽子,即放在檩上支持屋面和瓦片的木条。

《中庸》:本是《礼记》第三十一篇,写成约在战国末期至西汉之间,作者尚无定论,一说是孔子之孙孔伋(子思),或说是秦代或汉代的学者所作。朱熹则将其与《论语》《孟子》《大学》合编为《四书》。

论交合友:选择交游,聚会朋友。

相致:互相给予,彼此得到帮助。

《诗》云:以下引诗见《诗经·卫风·淇澳》。

天海按:本文从开头到“是以失本而无名”见《淮南子·修务训》,自此以下,杂取诸子词句汇编而成。

【译文】

周召公年满十九岁时,他志趣纯正,就举行了加冠礼,加冠后就可以作为一方诸侯之长或诸侯国君了。人在儿童幼稚时期,除非求师以正根本,是不能立身处世保全天性的。幼小的人必定愚昧,愚昧的人就会有荒诞的行为。愚昧的人荒唐行事,就不能保全自身。孟子说:“人们都知道用食物来疗饥,却不知道用学习来医治愚昧。”所以优秀的人才在幼小的时候,一定要勤奋地学习和请教,以此来修养自己的本性。如果人们真能磨炼自己的才能,使自己真的精神集中,细察事物的感应变化,通晓大道的要领,观察事物从始至终的究竟,游览广阔辽远的境界,在无边无际的宇宙中逍遥,在尘世之外任意往来,高高地独自屹立,远远地超凡出世,这就是德才最高尚的人心神得以遨游的原因。但是后世的人不能做到。闲居静心,弹琴读书;追溯远古,与贤人大夫交友;学习请教、讲解辩难,每日以此自娱;探寻援引世事,分辨利害;筹划得失,观察祸福;设立法度,作为法则;穷究大道的本末,研究事物的真相;死后有留传的事业,生前有荣耀的名声;这些都是人的才能所能及的。然而不能做到这些的人,是因为偷懒懈怠,空闲日子太多的缘故,因此丧失根本而无名声。学习,是提高名声立身处世的根本。仪表体态相同但整饬容貌的人更美,天资禀性类同但好学善问的人智慧。因此用作打磨的磨石、玉石并不是金属,却可以使金属锋利;诗书壁立并不是我写的,却可以激励心志。那虚心提问请教的读书人,早起晚睡,磨砺精神,增长智慧,以辨别不同的道理,所以立身处世就安全而不危险。读书人如果想要察深见广,以留下荣耀的名声,却又不喜好提问请教的方法,那就是毁坏智慧的根本而堵塞智慧的本源,凭什么来立身呢?千里马虽然跑得快,不遇见伯乐就得不到千里马的名声;干将宝剑即使锋利,没有人力就不能自己割断东西;乌号宝弓虽然优良,但是得不到矫弓器就不能自己矫正。人的才能高,不努力学习请教,就不能达到圣人的境界。水流累积成河,就有蛟龙出生;泥土堆积成山,就有大树生长;学问积累成为圣人,就有富贵尊荣显赫到来。价值千金的皮裘,并非一狐之皮;高台宗庙的屋椽,不是一棵大树的枝干;先王的法度,不是一个人的智慧。所以说:向人询问请教,是智慧的本源;善于深思熟虑,是智慧的大道。《中庸》说:“好问近于智慧,力行近于仁义,知耻近于勇敢。”积累细小好品行能成为伟大的人,那只有孔子吧!学习是用来回归人情,陶冶本性,极尽才能的手段;亲近贤人,向他学习请教,是用来増进自己德行的;选择交游,聚会朋友,是用来互相促进的。《诗经》上说:“好像牛骨象牙经过切磋,好像美玉宝石经过琢磨。”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3.11 今夫辟地殖谷,以养生送死;锐金石,杂草药,以攻疾苦;知构室屋以避暑雨,累台榭以避润湿。入知亲其亲,出知尊其君;内有男女之别,外有朋友之际。此圣人之德教,儒者受之传之,以教诲于后世。今夫晚世之恶人反非儒者曰:“何以儒为?”如此人者,是非本也。譬犹食谷衣丝,而非耕织者也;载于船车,服而安之,而非工匠者也;食于釜甑,须以生活,而非陶冶者也。此言违于情,而行蒙于心者也。如此人者,骨肉不亲也,秀士不友也,此三代之弃民也,人君之所不赦也。故《诗》云:“投畀豺虎,豺虎不食;投畀有北,有北不受,投畀有昊。”此之谓也。

【注释】

①锐金石:使金针和砭石锋利尖锐。锐,使之锐。金石,金针和砭石,中医传统的外用医疗工具。

②暑雨:盛夏大雨。

③累:重叠。台榭:积土高起者为台,台上所盖之屋为榭。

④非:非难,反对,指责。此作动词用。

⑤食谷衣丝:吃粮食穿丝绸。食,吃。衣,穿。皆作动词用。

⑥载:乘坐。

⑦服:使用。包括对各种事物的利用。

⑧釜甑(zènɡ):古代两种陶制炊具。釜,无脚之锅。甑,古代蒸食炊具。

⑨蒙:本指失明之人,此为蒙昧之意。

⑩秀士:德才优异的人。

⑪三代:指夏、商、周三代。弃民:被社会摒弃之人。

⑫《诗》云:以下引诗见《诗经·小雅·巷伯》。

⑬投畀(bì):投给,抛弃,放逐。

⑭有北:有,句首助词,无义。北,北方荒凉之地。昊:昊天,即上天。

【译文】

如今开辟土地种植谷物,供养生者,给死者送终;磨利金针、砭石,杂用草药,来医治疾病痛苦;懂得构筑房屋来遮蔽酷暑暴雨,建造高台楼阁来防避潮湿。入门懂得亲爱自己的父母,出仕懂得尊重自己的君主;在室内有男女的区别,在外有朋友的交际。这些都是圣人的道德教化,儒家学者接受它、传播它,用来对后世进行教诲。现在那些近世的恶人反而诋毁儒者说:“儒家能用来干什么?”像这样的人,是反对做人的根本啊!比如吃着粮食、穿着丝绸,却要指责耕田纺织的人;乘坐在车船上,使用并安享它们,却要指责造车船的工匠;用釜甑蒸煮食物,需要靠它们生活,却要指责烧制陶器的人。这是一种违背情理的言论,昧着良心的行为。像这样的人,至亲骨肉也不会亲近他,优秀的人不会结交他,这是夏、商、周三代被遗弃的人,是国君不能赦免的人。所以《诗经》上说:“把他丢给豺狼虎豹,豺狼虎豹也不吃他;把他丟到寒冷的北方,北方也不接受他;把他丢给老天爷吧。”说的就是这种人。

3.12 孟子曰:“人知粪其田,莫知粪其心。粪田莫过利苗得粟,粪心易行而得其所欲。何谓粪心?博学多闻。何谓易行?一性止淫也。”

【注释】

①粪其田:用肥料养其田。粪,本意为肥料,此名词用作动词,引申为“养”,下同。

②一性:全性,保全本性。淫:邪恶。

③天海按:此文不见今本《孟子》,或为《孟子》逸文。

【译文】

孟子说:“人们知道施肥养田,却不知道养自己的心。养田不过有利禾苗得到粮食,养心改变行为却能实现自己的愿望。什么叫养心?广泛学习多长见识。什么叫改变行为?保全本性禁止邪恶。”

3.13 子思曰:“学所以益才也,砺所以致刃也。吾尝幽处而深思,不若学之速;吾尝跂而望,不若登高之博见。故顺风而呼,声不加疾,而闻者众;登丘而招,臂不加长,而见者远。故鱼乘于水,鸟乘于风,草木乘于时。”

【注释】

①子思(约前483—前402):孔伋,字子思。孔子嫡孙。相传受业于曾子,曾为鲁穆公师。其思想以“诚”为核心,以为“诚者,天之道也”,“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中庸》)。他还提出“仁义礼智圣”五行学说(帛书《五行》),对后来“五常”的形成产生影响。他主张“中庸”之道,其学说经孟子发挥,形成思孟学派。后代封建统治者尊为“述圣”。《汉书·艺文志》著录《子思》二十三篇,已佚。现存《礼记》中的《中庸》《表记》《坊记》《缁衣》等四篇是他的著作。马王堆帛书及荆门郭店楚简《五行》是从地下重新发现的子思学派的作品。《史记·孔子世家》说子思“年六十二卒”,当为“八十二卒”之误,说见梁涛《子思行年考》。天海按,卢文弨校云:《大戴礼记·劝学》作“孔子曰”;向宗鲁《校证》云:《孔丛子》作“子思谓子上曰”。

②幽处:独居,隐居。

③跂(qǐ):踮起脚尖。

④乘(chénɡ):利用,凭借,趁机会。

⑤天海按:此文应是《子思子》佚文。《大戴礼记·劝学》《荀子·劝学》等都引用过子思这一段话。

【译文】

子思说:“学习是为了增长才干,磨砺是为了使刀刃锋利。我曾经独居而深思,却不如学习收效迅速;我曾经踮起脚来眺望,却不如登高见得广。所以顺着风向呼喊,声音并没有加大,但很多人都能听见;登上山丘招手,手臂并没有加长,但很远的人都能看见。因此鱼儿凭借于水,鸟儿凭借于风,草木生长凭借的是时机。”

3.14 孔子曰:“可以与人终日而不倦者,其惟学乎!其身体不足观也,其勇力不足惮也,其先祖不足称也,其族姓不足道也。然而可以闻四方而昭于诸侯者,其惟学乎!《诗》曰:‘不愆不亡,率由旧章。’夫学之谓也。”

【注释】

①观:示人,给人看。

②可以闻四方:原文“闻”误作“开”,此据向宗鲁《校证》引诸家说改。

③《诗》曰:以下引诗见《诗经·大雅·假乐》。

④不愆(qiān)不亡:《诗经》作“不愆不忘”,即不出错不遗忘。愆,过错。亡,通“忘”。遗忘。

⑤率由旧章:遵从先王的典章制度。率,遵循。由,依从。旧章,先王的典章制度。

⑥天海按:此文又见《孔子家语·致思》。

【译文】

孔子说:“能够使人终日都不会厌倦的,那该只有学习吧!人的身体不值得观赏,勇敢有力不足使人畏惧,先祖的功业不值得称誉,宗族姓氏也不值得称道。然而能够闻名四方而又昭示于诸侯的,那该只有学问吧!《诗》上说:‘不出错不遗忘,一切遵从先王典章。’讲的就是学习啊。”

3.15 孔子曰:“鲤,君子不可以不学,见人不可以不饰。不饰则无貌,无貌则失理,失理则不忠,不忠则失礼,失礼则不立。夫远而有光者,饰也;近而逾明者,学也。譬之如洿邪,水潦注焉,菅蒲生之,从上观之,谁知其非源也。”

【注释】

①鲤(前532—前483):孔鲤,字伯鱼。孔丘之子。因其诞时鲁昭公赐孔子一尾鲤鱼而得名、字。先孔子而死。天海按,此则原文连上,现依向宗鲁《校证》另起。

②见人:《孔子家语》作“其容”。饰:《孔子家语》作“饬”,二字古通用。

③无貌:原文作“无根”,《大戴礼记·劝学》作“无貌”,于义为顺。据此径改,下文“无貌”同此。

④失理:违背道理或事理。《大戴礼记·劝学》作“不敬”。下文“失理”同此。

⑤洿(wū)邪:地势低洼、容易积水的劣田。同“污邪”。原文作“污池”,即蓄水之池。向宗鲁《校证》认为当从《大戴礼记》及《尚书大传》作“洿邪”。此说可从,据改。

⑥水潦(lǎo):水流,积水。

⑦菅(jiān)蒲:两种水草。菅,又称菅茅,苍子草。蒲,香蒲或菖蒲之类。

⑧谁知其非源也:原文脱“谁”字,此据向宗鲁《校证》引《大戴礼记》与《尚书大传》补。

⑨天海按:此文又见《大戴礼记·劝学》《孔子家语·致思》。《大戴礼记·劝学》:“孔子曰:野哉!君子不可以不学,见人不可以不饰。不饰无貌,无貌不敬,不敬无礼,无礼不立。夫远而有光者,饰也;近而逾明者,学也。譬之如洿邪,水潦爪焉,莞蒲生焉,从上观之,谁知其非源泉也。”

【译文】

孔子说:“鲤啊,君子不能不学习,接见别人时不能不修饰。不修饰就没有好的容貌,没有好的容貌就违背常理,违背常理就会不忠诚,不忠诚就会不守礼制,不守礼制就不能立身处世。那在远处就有光彩的,是因为修饰;越接近就越清楚明白的,是因为学习。比如那低洼的下等田,雨水倾注在里面,菅茅、菖蒲生长在里面,从上面观看它,谁又知道它不是水源呢!”

3.16 公扈子曰:“有国者不可以不学《春秋》。生而尊者骄,生而富者傲;生而富贵,又无鉴而自得者鲜矣。《春秋》,国之鉴也。《春秋》之中,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甚众,未有不先见而后从之者也。”

【注释】

①公扈子:生平事迹不详。或以此人为《春秋繁露·俞序》中的公肩子,即孔子弟子公肩定。

②有国者:享有国家的人,意指国君。

③无鉴:没有借鉴。鉴,本意为镜,引申为借鉴。《说文解字》:“鉴,大盆也,一曰监诸,可以取明水于月。”徐灏曰:“鉴,古只作坚,从皿以盛水也。其后范铜为之,而用以照形者,亦谓之鉴,声转为镜。”

④弑君:臣下杀君,叫弑君。

⑤天海按:此文与《春秋繁露·俞序》略同。

【译文】

公扈子说:“享有国家的人不能不学《春秋》。生来就尊贵的人骄纵,生来就富有的人傲慢;生来就富贵,又没有借鉴却能自有所得的人太少了。《春秋》这本书,是国家的宝鉴。在《春秋》的记载中,臣下杀死国君的就有三十六起,亡国的就有五十二起。诸侯出奔逃亡,不能保住自己国家的很多,没有不是先见到别国覆灭而后又重蹈覆辙的。”

3.17 晋平公问于师旷曰:“吾年七十,欲学。恐已暮矣。”师旷曰:“何不焫烛乎?”平公曰:“安有为人臣而戏其君乎?”师旷曰:“盲臣安敢戏其君乎?臣闻之,少而好学,如日出之阳;壮而好学,如日中之光;老而好学,如焫烛之明。焫烛之明,孰与昧行乎?”平公曰:“善哉!”

【注释】

①晋平公(?—前532):姬姓,名彪。春秋时晋国国君,前557—前532年在位。师旷:字子野。春秋时晋国主乐太师,生而目盲,博学多才。

②暮:本义为日暮天晚,此比喻年老,时间不多。

③焫(ruò)烛:点燃蜡烛,用以照明。焫,原文误作“炳”字,乃“焫”字形误,此径改。原文下文二“炳”字亦“焫”字之误,皆径改。天海按,成语典故“焫烛之明”原先出自本文,但一误作“炳烛之明”,再误作“秉烛之明”,这实际上是一个历史之误。笔者曾在《贵州教育学院》1998年第2期(社会科学版)发表专文《“炳烛”是“焫烛”之讹——兼议“秉烛”》,对此进行考辨论析,可以参阅。

④阳:阳光。

⑤日中:正午。

⑥昧行:在昏暗中行走。

⑦天海按:此文本《尚书大传》,或出于《师旷》六篇。《金楼子·立言篇》引用此文。

【译文】

晋平公向师旷问道:“我年纪已七十岁了,想要学习,恐怕已经晚了。”师旷说:“晚了为什么不点燃蜡烛呢?”平公说:“哪有做臣子反而戏弄自己君主的呢?”师旷说:“盲臣我怎敢戏弄自己的国君呢?我听说:少年时好学,好像日出时的阳光;壮年时好学,好像正午的阳光;老年时好学,好像点燃蜡烛的光亮。点燃蜡烛的光亮,与在黑暗中行走相比,哪一个更强呢?”晋平公说:“讲得好啊!”

3.18 河间献王曰:“汤称学圣王之道者,譬如日焉;静居独思,譬如火焉。夫舍学圣王之道,若舍日之光;何乃独思,若火之明也?可以见小耳,未可用大知。惟学问可以广明德慧也。”

【注释】

①河间献王:即刘德(前171—前130),汉孝景帝第三子,景帝二年(前155)封为河间王。致力于对典籍文献的收集与整理。

②“夫舍学圣王之道”四句:向宗鲁《校证》引俞樾云:“文有脱误,当作‘夫舍学圣王之道而静居独思,譬若舍日之明而就火之光也’,文义方明。”天海按,何乃,即何况,文意亦通。

③广明德慧:显明德行,增广智慧。

④天海按:马国翰《玉函山房辑佚书》以此文为《河间献王书》佚文,又见贾谊《新书·修政语上》。

【译文】

河间献王说:“商汤称道学习圣王的道理,就如太阳光一样;居静处独自思考,就比如火光一样。舍弃学习圣王的道理,就像舍弃了太阳的光明;何况独自思考,就像火一样的光亮呢?这样只能看到小的事情罢了,是不能以此获得大智慧的。只有勤学好问才能显明德行增长智慧。”

3.19 梁丘据谓晏子曰:“吾至死不及夫子矣。”晏子曰:“婴闻之,为者常成,行者常至。婴非有异于人也,常为而不置,常行而不休者,故难及也。”

【注释】

①梁丘据:复姓梁丘,名据。春秋时齐景公之嬖大夫。深受齐景公的赏识,后受封地于梁丘(今山东成武),以封地为姓,为梁丘姓始祖。

②置:弃置,放弃。

③天海按:此文又见《晏子春秋·内篇杂下》。

【译文】

梁丘据对晏子说:“我到死也赶不上先生了。”晏子说:“我听说:有作为的人常常成功,能行走的人常常到达目的地。我并非与别人有什么不同,只是经常做事而不放弃,经常前进而不停止,所以难以赶上。”

3.20 甯越,中牟鄙人也,苦耕之劳,谓其友曰:“何为而可以免此苦也?”友曰:“莫如学。学三十年,则可以达矣。”甯越曰:“请十五岁。人将休,吾将不休;人将卧,吾不敢卧。”十五岁学,而周威公师之。夫走者之速也,而过二里止;步者之迟也,而百里不止。今以甯越之材,而久不止,其为诸侯师,岂不宜哉?

【注释】

①甯越:齐国贤人。后干齐桓公,被用为大夫。

②中牟:地名。今河南鹤壁。鄙人:郊野农人。

③周威公(?—前367):姬姓,名灶。前414—前367年在位。据《史记·周本纪》,周考王元年(前440),封其弟姬揭于河南,是为西周桓公,“以续周公之官职。桓公卒,子威公代立”。

④走:奔跑。

⑤而过二里止:向宗鲁《校证》以为“而”字之下当据《吕氏春秋》补“不”字,或“而”字为“不”字之误。天海按,而,但也。转折连词,其意自通。此处非脱、非讹。

⑥步:步行,慢走。

⑦今以甯越之材:原文脱“以”字,此据向宗鲁《校证》引《吕氏春秋》补。

⑧天海按:此文所载事亦见《吕氏春秋·博志》,文字大同小异。

【译文】

甯越是河南中牟郊野的农人,他认为耕作太劳苦,便对他的朋友说:“做什么可以免除这种劳苦呢?”他的朋友说:“不如求学。求学三十年,就可以显达了。”甯越说:“让我用十五年。别人将要休息时,我不休息;别人将要睡觉时,我不睡觉。”他学了十五年,周威公便拜他为师。那奔跑的人很迅速,但过两里路就停止了;步行的人虽然迟缓,但能走百里而不停止。现在以甯越的资质,能持久学习而不停止,他能成为国君的老师,难道不应该吗?

3.21 孔子谓子路曰:“汝何好?”子路曰:“好长剑。”孔子曰:“非此之问也。谓以汝之所能,加之以学,岂可及哉!”子路曰:“学亦有益乎?”孔子曰:“夫人君无谏臣则失政,士无教友则失听。狂马不释其策,操弓不返于檠。木受绳则直,人受谏则圣。受学重问,孰不顺成?毁仁恶士,且近于刑。君子不可以不学。”子路曰:“南山有竹,弗揉自直,斩而射之,通于犀革,又何学为乎?”孔子曰:“括而羽之,镞而砥砺之,其入不益深乎?”子路拜曰:“敬受教哉!”

【注释】

①谓以汝之所能:原文“谓”作“请”,此向宗鲁据《校证》引卢文弨说改。

②教友:能获得教益的朋友。失听:丧失听力。引申为所闻不广的意思。听,原文作“德”,向宗鲁《校证》引太宰德夫曰:“此二句与下文协韵,‘德’作‘听’为是。”《孔子家语·子路初见》正作“听”。此据改。

③释其策:放开鞭子。释,放开,丢下。策,马鞭。

④返于檠:返还矫正器。返,此指放弃。檠,古代弓弩的矫正器。

⑤揉:使竹、木变形。直者令曲,曲者令直,皆为揉。

⑥括而羽之:箭的尾部扎上羽毛。括,箭的尾部。

⑦镞而砥砺:箭头加以磨砺。镞,箭头。

⑧天海按:此文又见《孔子家语·子路初见》。

【译文】

孔子问子路说:“你爱好什么?”子路说:“爱好长剑。”孔子说:“这个不是我要问的。我说的是凭着你的才能,再加强学习,岂是别人能赶上的?”子路问:“学习也有好处吗?”孔子说:“国君没有直言进谏的臣子,政治上就会有缺失;读书人没有能获得教益的朋友,所闻就不广。狂奔的马不能放开马鞭,使用弓弩不能不用矫正器。木料经墨线就能取直,人接受谏言就能圣明。接受教育注重请教,哪有不顺利成功的呢?诋毁仁义,厌恶读书人,就将接近刑罚。君子不能够不学习。”子路说:“南山有竹子,不用揉制自然端直,砍伐下来做成箭射出去,能穿透犀牛皮,又为什么要学习呢?”孔子说:“在箭的尾部装上羽毛,将箭头磨得锋利,那它射入不更深吗?”子路拜答说:“恭敬地接受您的教诲!”

3.22 子路问于孔子曰:“请释古之学而行由之意,可乎?”孔子曰:“不可。昔者,东夷慕诸夏之义,有女,其夫死,为之内私婿,终身不嫁。不嫁则不嫁矣,然非贞节之义也。苍梧之弟,娶妻而美好,请与兄易。忠则忠矣,然非礼也。今子欲释古之学而行子之意,庸知子用非为是,用是为非乎?不顺其初,虽欲悔之,难哉!”

【注释】

①由:子路,仲氏,名由,字子路。此为子路自称。

②东夷:古代华夏族对东方诸民族的称呼。诸夏:指西周分封的诸侯国。

③内私婿:接纳非正式婚配的女婿。内,同“纳”。

④苍梧:复姓,未知其名。《孔子家语·六本》作“苍梧娆”,《淮南子·氾论训》作“苍吾绕”,生平事不详。娶妻让兄之事,又见《淮南子·氾论训》。

⑤庸知:岂知,哪知。用:以。

⑥顺:《孔子家语·六本》作“慎”,二字古可通。

⑦天海按:此文又见《孔子家语·六本》。

【译文】

子路向孔子问道:“如果放弃古代的学问而随我的心意行事,可以吗?”孔子说:“不可以。从前,东夷人仰慕中原的礼义,有女人死了丈夫,就为她接纳未正式婚配的女婿,终身不再嫁。不嫁虽说是不嫁,然而并非贞节的本义。苍梧有个弟弟,娶的妻子美貌姣好,请求换给他的哥哥。忠诚虽说是忠诚,然而不符合礼制。现在你想要放弃古代的学问而随自己的心意行事,哪知你会不会把错误的当成正确的,把正确的当成错误的呢?做事情开头不谨慎,即使要悔改,那是很难的啊!”

3.23 丰墙琲下,未必崩也;流潦至,坏必先矣。树本浅,根核不深,未必撅也;飘风起,暴雨至,拔必先矣。君子居于是国,不崇仁义,不尊贤臣,未必亡也;然一旦有非常之变,车驰人走,指而祸至,乃始干喉燋唇,仰天而叹,庶几焉天其救之,不亦难乎?孔子曰:“不慎其前而悔其后,虽悔无及矣。”《诗》云:“啜其泣矣,何嗟及矣!”言不先正本而成忧于末也。

【注释】

①丰墙吸(qiāo)下:高墙上厚下薄。向宗鲁《校证》引俞樾云:“本作‘高墙丰上吸下’,《韩诗外传》作‘高墙丰上激下’,是其证。”译文从此。丰,厚实。吸,本指瘠薄的土地,这里引申为单薄。

②流潦(lǎo)至:流水到。原文作“流行潦至”,衍“行”字,此据向宗鲁《校证》引俞樾说删。

③根核:即根荄(ɡāi),植物的根。核,通“荄”。草根。

④撅(jué):拔起。原文作“橛”,此据向宗鲁《校证》引《韩诗外传》卷二改。

⑤飘风:旋风,暴风。《诗经·小雅·何人斯》:“彼何人斯,其为飘风。”毛传:“飘风,暴起之风。”

⑥指而:屈指之间,意即很快地。而,同“然”。副词词尾。《韩诗外传》卷二作“迫然”。

⑦干喉燋唇:呼喊到喉干唇焦。燋,通“焦”。

⑧《诗》云:以下引诗见《诗经·王风·中谷有蓷》。

⑨啜:抽噎。

⑩天海按:此文又见《韩诗外传》卷二,但没有末句。

【译文】

高墙上厚下薄,未必会崩塌;流水一到,必定先被毁坏。树木扎根不深,未必能被拔起;旋风起,暴雨降,必定先被拔起。统治者居住在这个国家,不崇尚仁义,不尊重贤臣,未必会亡国;然而一旦发生了非常的变故,车马奔驰,民众逃散,屈指之间灾祸就降临了,这才喉干唇焦地呼喊,指望或许上天能够救助他,不也是很难的吗?孔子说:“事前不谨慎而在事后痛悔,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诗经》上说:“抽抽噎噎地哭泣,哀叹怎么来得及?”说的就是不先巩固根本而最终会造成忧患啊!

3.24 虞君问盆成子曰:“今工者久而巧,色者老而衰。今人不及壮之时,益积心技之术,以备将衰之色,色者必尽乎老之前,知谋无以异乎幼之时,可好之色,彬彬乎且尽,洋洋乎安托无能之躯哉?故有技者不累身而未尝灭,而色不得以常茂。”

【注释】

①虞君:向宗鲁《校证》引日人关嘉云:“虞君非虞国之君。”并文后加案云:“此虞君疑是虞卿,《汉志》儒家《虞氏春秋》十五篇,此或其佚文也。”虞卿,虞氏,名失传,一作虞庆、吴庆。战国时人。曾说赵孝成王,被任命为上卿,故号虞卿。主张以赵为主,合纵抗秦。长平之战前,建议联合楚魏,迫使秦讲和。后又反对割地与秦。后离赵入魏,不得意而著书。事见《史记·平原君虞卿列传》《战国策·赵策四》。《汉书·艺文志》儒家有《虞氏春秋》十五篇,今佚,清人马国翰有辑佚本。盆成子:生平事迹不详。向宗鲁《校证》案:“《晏子》《孟子》书皆有盆成适(‘适’‘括’同),此盆成子当别是一人。”

②不及:不趁着。

③彬彬:美盛之貌。

④洋洋:忧思。《尔雅·释训》:“悠悠,洋洋,思也。”郭璞注:“皆忧思。”

【译文】

虞君对盆成子说:“如今工匠的技艺是时间越久就越精巧,人的姿色是越老就越衰退。如果人不趁年轻力壮的时候,增加并积累巧思和技术,来防备那将衰老的姿色,人的姿色必定会在衰老之前就退尽,智谋却不能比幼小时有所不同,那么惹人喜爱的姿色,再美也终将会消失,这无能的身躯又将寄托在哪里,岂不令人忧心?所以有技艺的人不会累及自身也不曾销声匿迹,但姿色却不能永远丰润美好。”

3.25 齐桓公问管仲曰:“王者何贵?”曰:“贵天。”桓公仰而视天。管仲曰:“所谓天者,非谓苍苍莽莽之天也,君人者以百姓为天。百姓与之则安,辅之则强,非之则危,背之则亡。《诗》云:‘人而无良,相怨一方。’民怨其上,不遂亡者,未之有也。”

【注释】

①苍苍莽莽:辽阔无比,无边无际。

②君人者:做君主的人。指天子或国君。

③《诗》云:以下引诗见《诗经·小雅·角弓》。

④遂亡:即“坠亡”。遂,通“坠”。《荀子·正论》:“国虽不安,不至于废易遂亡。”王先谦集解引王念孙曰:“遂,亦读为坠……谓不至于废弛坠失也。”

⑤天海按:此文又见《韩诗外传》卷四。

【译文】

齐桓公问管仲说:“做君王的最看重什么?”管仲说:“看重天。”桓公抬起头来看天。管仲说:“我所说的天,不是无边无际的天空,当国君的应该把百姓当作天。百姓亲附他,社会就安定;辅助他,国家就强盛;反对他,统治就危险;背叛他,政权就覆亡。《诗》上说:‘做人如不善良,一方的百姓怨恨他。’百姓怨恨他们的君主,这样的君主不败亡的,还从未有过!”

3.26 河间献王曰:“管子称:‘仓廪实,知礼节,衣食足,知荣辱。’夫谷者,国家所以昌炽,士女所以姣好,礼义所以行,而人心所以安也。《尚书》五福,以富为始。子贡问为政,孔子曰:‘富之。既富,乃教之也。’此治国之本也。”

【注释】

①“仓廪实”四句:见《管子·牧民》,原文作“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与此略异。

②昌炽:昌盛。

③士女:指男女或未婚男女。泛指人民、百姓。

④《尚书》五福:见《尚书·洪范》:“五福: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下文以富为始,未详所据。

⑤“富之”三句:此记孔子所言见于《论语·子路》:“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

⑥天海按:马国翰《玉函山房辑佚书》以此文为《河间献王书》佚文。

【译文】

河间献王刘德说:“管子曾说过:‘仓库装满了,就懂得礼节;衣食富裕了,就懂得光荣和耻辱。’那粮食,国家要靠它繁荣昌盛,年轻男女靠它美丽姣好,礼义以此能够实行,人心也以此安宁。《尚书》记载的‘五福’,就是以‘富’开始。子贡问怎样从政,孔子说:‘使百姓富裕。百姓已经富裕后,就要教化他们。’这就是治理国家的根本途径。”

3.27 文公见咎季,其庙傅于西墙,公曰:“孰处而西?”对曰:“君之老臣也。”公曰:“西益而宅。”对曰:“臣之忠,不如老臣之力,其墙坏而不筑。”公曰:“何不筑?”对曰:“一日不稼,百日不食。”公出而告之仆,仆顿首于轸曰:“《吕刑》云:‘一人有庆,兆民赖之。’君之明,群臣之福也。”乃令于国曰:“毋淫宫室,以妨人宅。板筑以时,无夺农功。”

【注释】

①文公(前697或前671—前628):即晋文公,姬姓,名重耳。春秋时晋国国君,前636—前628年在位。晋文公文治武功卓著,是春秋五霸中第二位霸主,与齐桓公并称“齐桓晋文”。咎季:即胥臣,胥氏,名臣,字季子。因食采于臼,故亦称臼季、咎季。春秋时晋国大夫,官司空,又称司空季子。重耳继位前遭“骊姬之乱”出逃,咎季一直追随他。

②庙:家庙。傅:迫近,靠近。

③孰处而西:谁住在你的西边。而,你,你的。

④君之老臣:国君过去的臣子。此指咎季的祖先。春秋时官爵世袭,故咎季的祖先也是晋臣。

⑤西益而宅:在西边增加你的住宅。

⑥一日不稼,百日不食:此二句《史记·赵世家》作:“一日不作,百日不食。”

⑦仆:驾车的人,车夫。

⑧轸:本为车厢底部后面的横木,这里指的是车后。

⑨《吕刑》:《尚书》篇名。据《史记》载,此篇作于西周穆王时。

⑩一人有庆,兆民赖之:天子有了善行,万民都依赖他。《尚书·吕刑》:“一人有庆,兆民赖之,其宁惟永。”孔安国传:“天子有善,则兆民赖之,其乃安宁长久之道。”一人,指天子。庆,即善,福报。兆民,万民百姓。赖,赖此分享这个福分。

⑪毋淫宫室:不要滥建宫室。

⑫板筑:筑土墙的工具。这里用来泛指土木建筑工程。板,板框。筑,即杵。

⑬农功:农事。

⑭天海按:向宗鲁《校证》云:“此与《新序·刺奢篇》魏文侯见箕季节,似亦一事歧传。”

【译文】

晋文公去见咎季,咎季的家庙紧靠在西墙边,文公说:“谁住在您的西边?”咎季回答说:“是国君的老臣。”晋文公说:“往西边扩建您的往宅。”咎季回答说:“我的尽忠竭力,不如老臣,老臣的墙坏了却没有再修筑。”文公问:“为什么不修筑呢?”咎季回答说:“一天不种庄稼,一百天都得不到吃的。”晋文公出门就将此事告诉了他的车夫,车夫在车后叩头说:“《吕刑》上说:‘天子有了善行,亿万臣民都依赖他’。君主的英明,是群臣的福运。”文公于是就在国都下命令说:“不准滥修宫室,以此妨害百姓的住宅。修建工程要按一定的时间,不准妨碍农事。”

3.28 楚恭王多宠子,而世子之位不定。屈建曰:“楚必多乱。夫一兔走于街,万人追之;一人得之,万人不复走。分未定,则一兔走使万人扰;分已定,则虽贪夫知止。今楚多宠子,而嫡位无主,乱自是生矣。夫世子者,国之基也,而百姓之望也。国既无基,又使百姓失望,绝其本矣。本绝则挠乱,犹兔走也。”恭王闻之,立康王为太子。其后犹有令尹围、公子弃疾之乱也

【注释】

①楚恭王(前600—前560):又作楚共王,芈姓,熊氏,名审。春秋时楚国国君,前590—前560年在位。

②世子:帝王和诸侯正妻所生的长子,也叫太子。古代世子要经过君王册封,才能成为王位的继承者。

③屈建(?—前545):屈氏,名建,字子木。楚恭王时任令尹。

④分(fèn):名分。

⑤嫡位:正妻所生长子的地位,这里指嗣君的地位。

⑥夫世子者:“世”下原文衍“太”字,此据向宗鲁《校证》删。

⑦康王(?—前545):芈姓,熊氏,名昭。恭王之子,春秋时期楚国国君,前559—前545年在位。

⑧令尹围、公子弃疾之乱:这是楚国两场内乱。令尹围之乱,令尹围是楚恭王之子,名围。楚康王去世后,其子熊员(《左传》称之为熊纴)立,是为郏敖(前544—前541年在位。战国时楚国竹简《楚居》和《系年》分别称其为嗣子王和孺子王)。郏敖以季父公子围任令尹,主兵事。但此人有篡位野心。前541年,令尹围出使郑国,听闻郏敖患病而还。十二月借入宫问疾之机弑郏敖并杀其子公子慕、公子平夏而自立,是为楚灵王。公子弃疾之乱,公子弃疾是楚恭王幼子,楚灵王之弟。前529年,公子弃疾与楚灵王另外两个弟弟公子比、公子黑肱趁楚灵王久滞乾谿,率陈、蔡、不羹、许、叶之师入楚,立公子比为王,楚灵王自杀。公子弃疾以楚灵王将至恐吓公子比、公子黑肱,二人自杀。弃疾继位,更名熊居,是为楚平王。公子,诸侯王世子之外的儿子。

【译文】

楚恭王宠爱的儿子有很多,但世子的地位没有确定。屈建说:“楚国必定多内乱。一只兔子在街上跑,上万人去追逐它,有一个人捉到了它,那上万人就不再跑了。名分未确定,就会像一只兔子奔跑使万人扰乱;名分已经确定,即使是贪婪的人也知道罢手。如今楚王宠爱的儿子很多,嗣君的地位无主,内乱从此将要发生了。世子,是国家延续的基础,而且是百姓的希望。国家既没有基础,又使百姓失去希望,那就断绝了国家的根本。根本断绝国家就会被扰乱,好像兔子在街上奔跑一样。”楚恭王听到了这番话,就立康王为太子。那以后还是有令尹围、公子弃疾发动的内乱。

3.29 晋襄公薨,嗣君少,赵宣子相,谓大夫曰:“立少君,惧多难。请立雍,雍长,出在秦,秦大,足以为援。”贾季曰:“不若公子乐。乐有宠于国,先君爱而仕之翟,翟足以为援。”穆嬴抱太子以呼于庭曰:“先君奚罪?其嗣亦奚罪?舍嫡嗣不立,而外求君乎?”出朝,抱以见宣子,曰:“恶难也,故欲立长君,长君立而少君壮,难乃至矣。”宣子患之,遂立太子也。

【注释】

①晋襄公(?—前621):姬姓,名簿。春秋时晋国国君,前627—前621年在位。薨(hōnɡ):古代天子死曰崩,诸侯死曰薨。

②嗣君:继位的国君。此指晋灵公夷皋。

③赵宣子(前655—前601):即赵盾,赵氏,名盾,谥宣,又称赵宣子,时人尊称其为赵孟或宣孟。春秋时期晋国卿大夫。晋襄公七年(前621)始任中军元帅,遂执国政。他是晋文公之后晋国出现的第一位权臣,集军政大权于一身,担任执政。

④雍:晋文公之子,名雍。当时在秦国作人质。

⑤贾季:姬姓,狐氏,字季,一作狐射姑。晋国大夫狐偃的儿子,晋文公的表弟。晋襄公时任晋中军帅,后被阳处父易为中军佐。怨而使其族人续鞫居袭杀阳处父。晋人杀续鞫居,贾季奔狄。

⑥公子乐:晋文公之子,名乐。当时在狄地做官。

⑦翟:同“狄”。我国古代北方地区的少数民族。

⑧穆嬴:秦国宗女,嬴姓。晋襄公夫人,晋灵公之母。

⑨天海按:此文所记之事亦见《左传·文公六年》及《史记·晋世家》。

【译文】

晋襄公去世,继位的国君年幼,赵盾做国相,对大夫们说:“继立年幼的国君,恐怕多有危难。请求立公子雍为国君。雍年纪大,出质在秦国,秦国强大,可以为后援。”贾季说:“不如立公子乐,公子乐在国内受到宠信,先君喜爱他,并让他在狄地做官,狄人可以成为后援。”晋襄公夫人穆嬴抱着太子在朝廷呼告,说:“先君有什么罪?这嗣君又有什么罪?难道放弃嫡子不立,却到外面去寻求国君吗?”她出朝后,抱着太子来见赵盾,说:“你害怕会有国难,所以想要立年长的为国君,年长的国君继位后,年幼的国君长大了,国难就要降临了。”赵盾也担心会这样,于是就立了太子为国君。

3.30 赵简子以襄子为后,董安于曰:“无恤不才,今以为后,何也?”简子曰:“是其人能为社稷忍辱。”异日,智伯与襄子饮而灌襄子之首,大夫请杀之,襄子曰:“先君之立我也,曰‘能为社稷忍辱’,岂曰能刺人哉!”处十年,智伯围襄子于晋阳,襄子疏队而击之,大败智伯,漆其首以为饮器。

【注释】

①襄子(?—前425):赵简子之子,名无恤,亦作毋恤,史书上名赵籍。谥襄,故史称赵襄子。他与韩、魏两家合谋,灭掉智伯,三分其地,建立赵国。

②董安于(?—前496):赵简子家臣。

③智伯(?—前453):又称知伯,名瑶。因知氏为荀氏衍生分支,故也称荀瑶。谥襄,史称智襄子。春秋末期晋国执政大夫。知氏为晋国六大家族之一。智襄子联合韩、魏伐赵,赵策反韩、魏,智襄子兵败被杀。

④处十年:原文作“处十月”,向宗鲁《校证》案:“‘十月’乃‘十年’之误,据《赵世家》知伯以酒灌击无卹,在出公十一年,后六年(出公十七年)简子卒,太子无卹代立,立四年灭知氏,相距适十年。”此说可从,据改。

⑤“智伯围襄子于晋阳”三句:前455年,智伯围襄子于晋阳。前453年,襄子使家臣张孟谈游说韩、魏与赵联合,决水灌智伯军,擒杀智伯,三分其地,形成三家分晋之势。晋阳,春秋时晋邑,今山西太原。疏队,分兵,疏散军队。

⑥天海按:此文本《淮南子·道应训》,又见《史记·赵世家》。

【译文】

赵简子以儿子无恤为继承人,董安于对他说:“无恤没有才干,现在让他作继承人,是为什么呢?”赵简子说:“这是因为他能为国家忍受屈辱。”过了一些日子,智伯与无恤饮酒,并用酒浇在无恤的头上,大夫们请杀掉智伯,无恤说:“先父之所以要立我为继承人,是说我能为国家忍受屈辱,难道是说我能够杀人吗?”过了十年,智伯将赵襄子围困在晋阳城,赵襄子分兵攻击他,将智伯打得大败,并将智伯的头漆了作饮酒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