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中计

那是一张鬼脸。

乱蓬蓬的长发如同马鬃一样垂了下来,在室内空气的微动中若有若无地飘见着,怪眼似乎闪着蓝光,又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地狱之口。黑脸上那张大嘴居然是雪白的,尖锐的牙齿还带出了血迹,好像只要那嘴动就会流出大量的血所有被它吃掉的受害人的血,而且再也不会止住了。

云凌的手在颤抖,但他在心里要自己镇定。

那张脸转了一下,看了看屋内,又看看云凌床铺僵死的样子,似乎放了心。不一会儿,便有一条绳子从天棚上顺下。一个黑影顺着那绳子敏捷地爬了下来。一转身,他便扑向电视柜,乱摸一气。然后他又扑向的那张床,把被子掀起。一见床上是空的,他顿时愣在那里,嘴里发出了一个低沉的,惊慌的、几乎是痛苦的呻吟。

“不准动。”一个沉重的声音就在他身后响起,“把枪放下,把手举起来。”

黑影的手上拿着一只怪异的手枪。听到了云凌的喝令,慢慢地把那枪丢到了床上,把手更慢地举了起来。

云凌刚要上前摘下他的面具,就觉得大事不好。

当那黑影把双手举到一定程度时,在他的胸部便凸出了一样东西。

云凌在黑暗中,哪里看得清那是何物?

等他猛然惊觉,心中一叫:“坏了,有鬼!“已经来不及了。他刚把身子一弹,朝旁边跳开,要躲开那致命的一击,那个突出的东西便喷出了条火舌。

一串子弹都打在了墙上。

云凌觉得自己的身子像是给什么巨人打了一掌,立刻,他的半边身子发麻,不会动了。云凌举枪便朝那黑影射去。黑影已经跃到了门口,打开了房,一溜烟地跑了。

云凌打开了灯一看,发现自己肩头在流血,已经有发子弹把那儿打中了。

他顾不得再细看,掉头就冲出屋子,追赶着那个黑影。到了饭店大厅,他问前台上:值班的人:”看没看到个人跑出去?穿着一身黑衣服,还戴着个面具?”前台女服务生摇了招头:“什么人也没有啊。”又发现了他肩上:的血迹,失声叫道:“您受伤了!”

云凌出了店大门,他看到街上驶过几辆出租车,左右只有幽幽的路灯,静静的再无人迹。他间饭店门口的保安:”是不是看到什么人跑了出去?保安打着哈欠,一个劲地摇头。可是见他身上的血,又把眼睛瞪大问他是怎么回事。

云凌跑到街上,又跑到了饭店后面,钻进了黑黑的胡同。哪儿都再也看不见可疑人,半个人影也没有了。

云凌猛地想起了什么,又急忙跑回饭店,飞一样进了1287 房间。打开灯,他便大声叫苦:那个一直蹲在地上发抖的老外不见了。翻看了衣柜,查看了洗手间,又把两张床都搬起来看,确信无疑:不知自已是谁的那个老外,没有了!失踪了!

他猛地想起什么,疯了一样,朝自己的床上扑过去,拉开了枕头。顿时,他傻了眼。

枕下空空如也。那枚红宝石戒指也不见了!

云凌一屁股坐在地上,抱住了头。

中了那个家伙的调虎离山计啊!他真想碰头,想把自己所有的头发都揪下来,恨自己怎么就那么笨,上了人家的大当。一时之间,真把肠子都要悔青了。

那是个什么人?云凌不明白,连他的脸面都没有看清。因为那家伙一直戴着鬼面具。还有那人的身手十分敏捷,枪法极好。他的身上还有那样的一把枪,居然可以自动射击。

种种迹象表明,他不是一般的小偷小摸,不是一般的土流氓。云凌跟几个城区的地痞都打过交道,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装备,这样的身手。而且那家伙胆大心细,毒辣异常。

显然,他是一个非同小可的人物。

云凌抬眼看着天棚,见那上面的洞已然合上。想了想,他打电话叫来饭店的值班整理。经理是一个胖胖的老好人,虽然困得要死,还是点头哈腰、满脸带笑,好像在睡梦中被人家叫醒过来听训是他一生中最大的爱好。当人家骂他时,他就找到了终极的幸福。

“你们的保安是怎么回事?天棚上到底有什么鬼?

云凌把有人从棚上下来,抢走了老外的事.一说,经理的圆脸顿时吓长了。他急忙找来了修理工,让他上去查看。云凌跟那个工人一起上去。结果发现是一块棚板被撬开了,直通到了棚顶。那上头只有条长长的电线和通风管道.此外便什么都没有。

把经理和修理工都打发走了.云凌坐在屋里沉思。

他的目光一直盯在对面的床上。那是老外睡的床。

一开始,云凌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自己的内心深处,集中到了自己对刚才发生的怪事的推理和判断上,因而他的眼睛在看,可是蓦然间,他眨了一下眼。因为他觉得自己的眼睛已经抓住了样东西。只是他的心还没有回来,没能把它抓住。

云凌再眨一下眼,他便看清了。原来他的目光一直对着老外床铺中间。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球状物。上前一把将它拿起。是一个纸团,揉得不成样子了。

他慢慢地将纸团展开,发现那是一张小小的挂号单,上面印着市职工医院急诊挂号”几个字,还盖着一个三角红章。

纸团是从哪儿来的?看看床上,云凌又检查床下,再没有明又看看这张桂号单,他的脑筋转得更快。

“是老外的?是从他的衣服口袋里掉出来的?这么说他曾经去看过病,在这个职工医院?奇怪,他得了什么急症?为什么要到职工医院?“

云凌再不能耽搁了,马上给队长打电话,汇报了情况。队长同意他的想法,要他全力展开追踪调查,定要找到老外,同时也要找到那枚戒指。

云凌赶到了那家职工医院,直奔门诊部。他来得太早,天还没亮,医院还没有上班呢。急诊室的窗口后面,黑乎乎的不见一个人。他敲了敲窗户。

小窗口啪地打开了。

“你干嘛?”一个声音问。

“啊,看病。”云凌差点气乐了,到医院,敲急诊的门,你说还能干嘛?

“什么病?”那声音好像在问:不好好在家睡觉,生什么病?“啊,我有点肚子疼....

肚子疼?“那人像是在问:没事就往死里吃,吃完就像像猪一样睡,那肚子它能不疼?它要是不疼,老子也要给你弄疼!不管!

“什么?”

“那不是急诊!“小窗户啪地关上了。

云凌再敲窗户,又大声叫唤,可是不管怎么敲怎么叫,那人也不出来了。好像是已经被训够了,被骂完了,也就结束了他的“急诊”,应该心满意足地说声“拜拜”走人了。

云凌大怒,正要举拳再击,忽然身后有一个人说话了:“同志,您有什么事?”

云凌回头,见是一个女医生,二十多岁,眉清目秀,穿着的白大褂,正微笑着朝他点头。

“我....我要看病。”云凌说。

“好吧,先跟我来。”女医生把她领到了对面的医生办公室显然,她刚才就是在这里睡觉的,屋中间挂着一个帘子,一张床。她在桌后坐好,示意云凌在一个小圆凳上坐下。“我就是值班医生。”她和气地点头道,“哪儿不舒服?”“我是公安局的,”云凌拿出工作证,给她看了一眼,“想下情况。”

啊,是这样。”女医生微微一笑,“什么情况?不是要抓我们那个小李吧?就是您刚才在挂号处见的那位。他要出国,不安心工作了,请您别介意。”

“没关系。”云凌说,心里气得要命:要出国就不安心工作了?不安心就可以态度粗暴了?但他没时间想这个社会问题。“我想请您看看,这个东西,是不是你们医院的”

啊……是的,是我们医院的:”女医生细看了一下那挂号单,点头肯定,“是急诊处开的挂号单。有问题吗?

“是这样,云凌咽了一口唾液,“我想知道,这几天你们的急诊处是哪儿位医生值班。”

“就是我一个人啊。”

“啊,太好了!”兴奋得直拨手,“那么请问,您记不记得前天晚上有一个老外来看急诊?”

“老外?你是说外国人?没有。”女医生翻了翻她的记录,“一个西山来的老头,是在工地上砸断了腿的,还有一个东圳的小姑娘,吃了三十片安眠药,啊,还有这个,是两个打架的,动了刀子,大出血.....别的就没了。”

“啊,是这样。”云凌想了一会儿,没有什么问题了。便道谢出来走出医院大门,他忽然发现,有一个黑影从旁门闪出,倏地马路朝前面飞奔而去。

“好小子,原来你在这儿!

云凌拔腿就追.眼看着那黑影就在前面东拐西扭,似乎跑得又急又乱,很是奇特。再加劲,便追到了他的身后,把将他揪住了。‘谁……你干嘛哩...那人扭头一看,差点哭了。“快给我站住。”云凌一用力,把那人定在了当地。

“快松开呀,人家疼死哩,你还开什么玩笑啊?”那人捂着半边脸,真的哭出了声。

“怎么回事?”云凌问,“你牙疼?

“不疼谁起这么早在大街上没命地跑啊?”那人哼哼呀呀,语不成句了。

“有这么疼吗?”云凌放开了手,不由得同情起来,“没想法子治治?“啥法子没想啊?“那人一边抽冷气,一边括着半边验在地上单腿跳着,“俺咬过鞋垫子,叼过狗尾巴,用冰块子镇过,拿鞋底子抽过,吞过王八蛋,吃过鸭子屎,不瞒您说还让老母猪用大屁股把俺这半边脸坐过哩!可是啥法都不管用呀”

“那你怎么不到这医院着,挂个急诊?“云凌又气又乐。“挂急诊?俺都下跪哩,可人家不给看呀,说不是急诊呀!没法子,俺正要出门,那传达室的老头儿给了张条子,让俺去西皮胡同找一个大夫,自能救俺的命。俺正恨不能步飞过去,您就过来拉住了俺,让俺不准动,交枪不杀..谁受得了哇!

哎哟....那人疼得蹲下来。云凌一把拉起他,带着他就跑。

“快快,把那条子给我,让我看看在哪儿?”云凌一把抓过了那人手中的条子,一看之下,不由得愣了,“这是医院传达室的老头儿给的?“

“是哩。”那人边跑边说,呲牙咧嘴,“说是一个看牙病的让这边给介绍,所以他就给俺介绍哩。”

“太有意思了。”云凌拿着那条子,边跑边想。

云凌看着那张条子,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

因为那条子正是一张挂号单,跟他自己的那张单子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