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楽起了个大早,梳洗完毕之后,去了永楽医院看成橙。
到了病房后,成楽看到了睡在沙发上憔悴的蒋绍华,心里一紧,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蒋绍华这样的一面,内心突然向被戳中一般,羡慕起成橙来。
“你怎么来了,楽楽。”成橙故意压低声音指了指身边的蒋绍华,示意成楽不要吵醒他。
“我听说姐姐病的很严重,前几天成府有点事情我回了趟娘家,今天就想来看看你。”成楽把买的花轻轻地放在床头,成橙凑近闻了闻露出了微笑。
“楽楽。”成橙突然看向成楽,眼神里充满着复杂。
“你恨姐姐吗?”
成楽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抿了抿嘴唇,眼睛故意看向别处。
“姐姐知道这么久你受委屈了,绍华他的心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一处,我时常想让他陪陪你,可我的病老是不好,他总放心不下我所以一直在我身边照顾我。”成橙说话柔柔的,这句话像一根针柔柔弱弱地插进了成楽的心脏却流不出一滴血。
成楽看向成橙,突然觉得蒋绍华给她的爱很满,满到连她自己说话的语气都像是正房夫人在训话她这个二房。
“姐姐说的哪里话,我比姐姐嫁进来的早,什么都该忍让一些才对,早些年夫妻已经做够了,如今都剩下亲情了。”成楽的话里有话,想扳回成橙一句,那句已经做够了夫妻连成楽都不敢相信,她与蒋绍华之间,哪有什么夫妻之情。
“楽楽,你不必太逞强,当年的事情绍华都告诉我了,他是为了迎娶我才先娶你进门,这也是公公的意思,绍华他倔,其实楽楽你值得拥有更好的人,何必在这里受苦呢?”成橙的一句话彻底击垮了成楽,成楽就算是知道蒋绍华是为了成橙才娶的自己,这么多年来她也从来不问蒋绍华要那句真正的答案,她害怕,她真的很害怕听到,所以宁愿把自己耳朵捂起来当一个聋子。今天成橙的一句话彻底让成楽这么多年的防线崩塌,眼前模糊起来。
成楽转身就要走,被成橙叫住。
“楽楽,到现在还在委屈你,是我这个当姐姐的对不住你。”成楽侧过头用余光感受成橙的眼神,那个眼神里充满着骄傲自信和有恃无恐,那个眼神里还有一些说不清的东西,成楽不想再留下去,马上离开了医院。
两天后,成橙的病情逐渐稳定,现在蒋绍华已经给成橙找到了最好的医生,只差一位血型匹配的人,就可以开始准备手术了。今天也是成楽的生日,成父成母吩咐下人给成楽送了她最爱吃的紫薯糕,云中君也给成楽送了几朵蓝灵花当装饰,成楽心情比往常好了很多。
正当成楽在欣赏云中君刚送来的蓝灵花时,蒋绍华也进来了,成楽一惊,心里期待着蒋绍华难道也记得自己的生日吗。
“夫人,我给你带了你爱吃的紫薯糕。”蒋绍华把紫薯糕放在桌上,眼睛一瞥看到桌子上另一盘紫薯糕
“夫人这是自己偷嘴买了一些啊.”
成楽一愣,说到:“这是父亲母亲送来给我解馋的.”
蒋绍华在饭桌前坐下,一笑
“夫人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有这么多吃的可吃.”
成楽心里一下子紧了起来,刚刚的期待全部消失不见,原来他来,并不是因为来给我送生日礼物的,也是啊成楽,你又在多想什么呢.
“绍华,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呢.”
成楽盯着蒋绍华的眼睛看,蒋绍华的眼神飘忽不定,话好像到了嘴边又不肯说出来,成楽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
“我是因为想来看看你。”蒋绍华尴尬的一笑,向嘴里塞了一个紫薯糕。
“是因为姐姐的事情吧。”成楽也坐了下来,用手摆弄着那朵蓝灵花,她在等一个答案,一个否定自己的答案,她希望蒋绍华不会对自己那么狠心。
“楽楽,我....”
这么多年来,蒋绍华叫过她两次楽楽,第一次是求婚的时候,还有一次就是现在,这每一次都是为了成橙。蒋绍华心虚了。他需要成楽的血型挽救成橙,是的,他需要成楽。
“楽楽,橙儿她的血型特殊,不是万不得已我不会找你,医生说只是配对骨髓就好,是个小手术不会伤害到你,楽楽看在她是你姐姐的份上,你能帮帮她吗.”蒋绍华的语气颤抖,成楽第一次看到他这样慌张和失措,好像一个求助的孩子。
“我答应你。”成楽闭上了眼睛,好像在等待什么审判一样。
“只是你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吗?”成楽没睁开眼睛,她不想对上蒋绍华的眼睛,因为那双眼睛里从来都不曾有她成楽。
“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什么我都做。”蒋绍华的声音颤抖,他看着阳光下照耀的成楽的侧脸,心里突然一揪。
“等做完手术,我想想就告诉你,你走吧,我有点累了,想早点休息。”成楽招呼下人把蒋绍华送走,这是第一次她不愿看他的背影,成楽磕磕绊绊地走向床边,眼框再也承受不住眼泪的重量,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心好像被人踩过很多遍,可是怎么还是这么痛。成楽躺在床上无声地哭起来,突然想到那天成橙说的最后一句,她好像什么都明白了,成橙的那些骄傲,那些有恃无恐,那些自信,全都是蒋绍华给她的。蒋绍华肯给他他所有能给的,就算是无辜人的名声和命运。
成楽最后还是上了手术台,帮助成橙完美地配对了血型,可是因为成楽的先天性严重贫血症的发作,导致成楽做完手术后一直昏迷不醒,体温降低生命特征不显。
成父和成母一直在门口等着,几个医生护士一直在病房内抢救,因为血型特殊供不上血液,只能输入营养液维护生命特征。
蒋绍华安顿好成橙后,才听闻成楽出了事,急忙跑过来。不想刚到门口,就挨了成母一巴掌。
“蒋绍华,你还是个人吗?你要娶我女儿,我们给了,你要纳妾我们也同意了,我女儿的名声尽毁,都是因为你,如今你想要我女儿的命,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害我们楽楽啊,如果今天楽楽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会杀了你跟成橙让你们来赔,啊,我命苦的女儿啊,我求求老天,救救她吧。”成母的情绪几乎接近崩溃,蒋绍华只能挨下这一巴掌,他恍惚想起昨天成楽悲伤的侧脸,他后悔自己怎么一点也不了解成楽,如果早知道她有先天性贫血症,他绝不会向成楽提出那样的要求。
“患者醒了,家属可以进来了。”
成父成母和蒋绍华听到这句话疯了一样的跑进病房。此时的成楽,已经奄奄一息,连眼睛都没力气张开。
“你怎么样了楽楽?”成父成母担心的问道。
“楽楽,你好些了..吗”蒋绍华声音很小,他不敢上前看成楽的那张苍白的脸,看一眼心就疼一下,即使在成橙生病时他也没看到那样一张脸,白的像一张纸,嘴唇干裂眼袋下乌青一片,成楽的痛苦为什么不一早就看见。
成楽并不看向蒋绍华,眼角噙着泪水,说到:“爹娘,我想回家,带我回家好吗。”成楽微微闭上了眼睛,好像身边的一切都跟她无关,这一刻,她只想回家,逃离没有蒋绍华和成橙的地方。
蒋绍华后来多次去成府请成楽,成楽都不肯相见,几日后,蒋绍华收到一份和离书,上面成楽已经签好了字。
底下写着几行小字
我与蒋先生的夫妻之情在今日已断
希望蒋先生与成橙小姐百年好合
祝安好,成楽。
蒋绍华拿着这份和离书,在成府门口跪了两天,说想要见成楽最后一面,如果她不出来他就想就这么一直跪着。
蒋绍华在门口跪了3天,成楽终于肯开门见蒋绍华,她走过来,吩咐吓人把蒋绍华扶起来送回家去。在门口已经蔫了的蒋绍华一见到成楽,叫住了她。
“真的要跟我离婚吗?”
“嗯”
“为什么?”
“做蒋太太好辛苦。”
“我...我想..有没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
“蒋先生,想补偿我就跟我离婚吧。”成楽抬起双眸直勾勾地看向蒋绍华。
“蒋先生,我给过你好多次机会,早先我就知道你不爱我,只是为了我的身份娶我,我成全了你;我生日那天你说你要下聘娶姐姐我成全了你;你想要的每一场夫妻配合戏我陪你演了,我成全了你;姐姐病重你想要我的血型我成全了你。蒋先生你能,能成全一次我吗。我想,与你和离。”
那是成楽第一次不再唤蒋绍华为绍华哥哥而是蒋先生,两个人的距离只有两米那么远,心却远的在天边都够不到。她的绍华哥哥只存在于民国13年,从那之后,便都是连处心积虑骗自己一下都不肯的蒋先生。
成楽的眼神里充满着蒋绍华一直看不清楚的东西,蒋绍华从来不清楚他处心积虑想要防备的女人是这么爱自己。他本以为成楽傻,他本以为他做的错事只要成楽不提就可以遗忘一辈子,他从来没想过,成楽她什么都知道。
成楽转过身离开,不留给蒋绍华一句解释的机会。是啊,他能渴望成楽再给他什么呢。
蒋绍华的心像被悬起来的一样疼,成楽的心究竟这样痛过几次呢?
他自己在成楽的生命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他一直觉得她养尊处优拥有了太多成橙没有的,他觉得她无趣,觉得她太正经,觉得她只会死读书是个没什么用的大小姐。在别人眼里的成楽高贵又优雅,他从不这么觉得,即使当年他娶了成楽,成楽为了帮助蒋家复兴,费了不少力气。就算是那个时候,蒋绍华也不曾感受到成楽的好。
因为成楽给他的一切,都太理所当然了。
蒋绍华看着转过身离开的成楽,他第一次仔仔细细打量自己的妻子,竟是她提出要和离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