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雾迷离。
李莲花全身皆湿,竹林中的泥泞浅浅漫上他的鞋缘,看起来有些潦倒。昏暗迷蒙的光线中,他的脸色微现青白,眉目虽仍文雅,却毫无挺拔之气。
那三匹马老老实实的跟着他,未走多久,一处别院映入眼帘。
那是一处在二楼东面房间亮灯的别院,庭院不大,却修有琉璃碧瓦,雕饰精致,不落俗套,二楼那明亮的暖黄灯火映得院中分外的黑,他咳嗽了一声,老老实实的敲了敲门,“在下寒夜赶路,偶然至此,敢问可否借住一宿?”
门内有老者的声音沙哑的道,“青竹闪寒雾冷雨,在外面待得久了要生病的,我这故居客房不少,也住过几轮的路人了,年轻人请进来吧……咳咳……恕老朽身体有病,不能远迎。”
李莲花推门而入,推门的时候“咯”的一声微响,却是一只琵琶锁挂在门后,主人倒也风雅,琵琶锁并未锁上,被磨蹭得很光润,月光下铜质闪闪发光,锁上还刻着极细的几个字迹。屋内摇摇晃晃亮起灯火,一个年纪甚小的少女对外探了个头,“爷爷,外面的是个读书人。”
那少女看似不过十二三岁,李莲花对她微微一笑,她对他吐了吐舌头,神情很是顽皮,“你是谁?打哪来的?”
“我姓李,”李莲花很认真的道,“我从东边来,想过抚眉河,到西北去。”
“李大哥,”少女对他招了招手,“外面冷得很,进来吧。”
李莲花欣然点头,“外面的确是冷得很,我一身衣裳都湿了,不知门内可有烤火之处?”说着他忙忙的进屋,屋内果然暖和许多,一位披着袄子的老者拄着拐杖颤巍巍的走了出来,“这个时节最是阴寒,东侧有客房,可供你暂住一宿。”
李莲花指着门外,“过会我还有两位朋友前来,可否一起叨扰老丈?”
那老者身材肥胖,脸颊却是枯瘦,有浓浓的病态,咳嗽了几声,“出门在外自有许多不便,既然外面下了雨,那便一起进来吧。”
“如此真是谢过老丈盛情了。”李莲花大喜,忙忙的往老者指给他的房间去,走了两三步,突地回过头来,对着那少女长长地做了个揖,“也谢过妹子盛情。”
那少女一直两眼圆溜溜的看着他,突地见他感恩戴德口称“妹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李莲花连连作揖,这就进了那客房。
进了客房,李莲花点亮油灯。
灯火渐渐明亮,照亮四周,这是个普通的客房,除了一张木床什么都没有,连油灯都是搁在钉在墙上的一块托板上,床上堆着干净的被褥,四下空无一物。
他很爽快的脱了外衣,那外衣湿得都滴出水来,穿着半湿不干的中衣往被子里一钻,就这么合目睡去。
睡不到一盏茶时分,只听大门碰的一声,有人提高声音喊道,“有人在家吗?”李莲花朦朦胧胧的应了一声,糊里糊涂的爬起来去开门。
穿过庭院的时候屋外的寒风煞是刺骨,醒了醒他的精神,大门一开,门外的却是方多病和展云飞,只见方多病瞪眼看着他,一把抓住他前胸,得意洋洋的道,“本公子早就知道你故意说段故事给我听,非奸即盗,果然展大侠作息一醒就告诉我——当年李相夷和东方青冢比武的地方虽然是在抚眉河边,却是抚眉河的山那边,距离那条河还有十七八里路呢!”他提着李莲花摇晃,“你小子是不是想了个借口想打发我和展大侠到外面那除了竹子还是竹子的荒山野岭去瞎转一整晚,好让你一个人先到这里来探虚实?死莲花!我告诉你,本公子一向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想甩下我没门!”
李莲花正色道,“此言差矣,想当年李相夷和东方青冢在何处比武,只怕李大侠那时日理万机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我知之不详自是理所应当。何况此处老丈乐善好施,凡有外人借宿一概应允,连客房都早已备好,我又为何要让你们二人在荒山野岭像那……个一样乱窜……”方多病大怒,“那个?哪个?你给本公子说清楚你心里想的是哪个?”李莲花咳嗽一声,“那个红拂夜奔李靖……”方多病的声音顿时拔高,“红拂?”李莲花道,“嘘,那是风雅、风雅……你莫大声嚷嚷,吵醒了老丈将你赶出门去。”方多病一口气没消,仍旧怪腔怪调的道,“老丈?本公子在门外站了半日,也没看到个鬼影出来,这既然是他家,为什么你来开门?”
李莲花道,“这个么……荒山野岭,一个不良于行的老丈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娃儿一起住在大山之中,准备了七八间客房,专门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供人借宿,这等高风亮节自与常人不同,所以你敲门他不开也是理所应当,顺其自然的事。”方多病被他气到的一口气还没消,听他这一段脑筋转了几转,哭笑不得。展云飞淡淡插了一句,“此地必有不妥,小心为生。”
屋里却还是一片寂静,刚才那老者和少女并未出现,灯已熄灭,悄然无声。
“喂喂……死莲花,不但人不出来,连点声音都没有,不但没有声音,是连气息都没有,你方才当真见了人吗?”静听了一会儿,方多病诧异道,“这里面连个人声都没有,真的有老丈?”
“当然有。”李莲花一本正经的道,“不但有老丈,还有好几个老丈。”
“好……好几个老丈?”方多病顿时忘了刚才李莲花硬生生把他比作“红拂”,“在哪里?”
李莲花指了指方才那“老丈”出来的地方,“那里,”随后又指了指那少女回去的地方,“那里。”
展云飞放慢了呼吸,手按剑柄,静静的向那两个房间靠近,李莲花叹了口气,“左边屋里有两个死人,右边屋里也有两个死人。”
方多病凝重了脸色,一晃身就要往房中闯去,李莲花一抬手,“且慢,有毒。”
“毒?”方多病大奇,“你怎知有四个死人,又怎知有毒?”
“我什么也不知道,”李莲花苦笑,“我只知道这地方显而易见的不妥,但若是个陷阱,未免也太过明显,寻常佝偻的老者和年幼孩童如何能在这荒山野岭长期独自生活?这里既无菜地又无鱼池,距离乡镇有数十里之遥,就算家里有个宝库不缺银子,难道他们能经常背着数百斤的大米跋涉数十里地?更不必说会对深夜前来的陌生人如此欢迎,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很欢迎人住进这屋子,不论是谁。”
“然后?”展云飞果然从不废话,简单直接的问。
“然后——然后我就住了进来,但没有发现什么古怪,在左右房间里还有第三和第四人微弱的呼吸声。”李莲花叹了口气,“但我躺下不到一盏茶时间,左右两侧四个人的气息突然断了——这么短的时间,不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人出入,四个大活人突然气息全无——而能如此杀人于无形的,十有八九,就是剧毒。”
“胡说八道!你说这几个大活人住在自己家里,半夜突然被自己毒死了,却没毒死你这个客人,根本不合情理,何况你什么都没看见,只是瞎猜一通……”方多病连连摇头,“不通、不通,既然他们欢迎你,又没有害你,却怎么会害死自己?”
“也许……大概……他们不是这屋子真正的主人。”李莲花正色道,“这屋子太过干净,平时必有人仔细打理,门口挂着琵琶阴阳文字锁,主人多半喜欢机关……说不定精通机关……如果我遇见的那两人只是被困在屋内无法出去,突然遇见了有个自投罗网的路人要进屋,自然是要拼命挽留的。”
“困在屋内?”方多病奇道,“这屋子里什么也没有,也能困住大活人?本公子想走就能走……”展云飞打断他,“刚才那两人,已经死了。”方多病吓了一跳,展云飞剑鞘一推,左边的房门缓缓打开,只见一个佝偻老者坐在椅上,两眼茫然望着屋梁,却已是气绝多时了。
方多病立刻倒抽了一口凉气,屋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异常,唯一的与众不同的……是这屋里除了椅上的老者,还有另外一具尸体……
一具须发斑白,穿着粗布衣裳,赤着双脚,一看就知道是寻常村民的尸体,赫然又是一个“老丈”。
这具尸体靠墙而坐,显然和死在椅上这位衣着不俗的老者不是一路。
莫非——这也是被困在这屋里的路人之一?
三人面面相觑,绕是都已是惯走江湖的熟客,却也是相顾骇然。
屋里并没有什么古怪气味,仿佛那一盏茶之前还活生生的老者只是睡了,一切都安静得不可思议。展云飞屏住呼吸,以剑鞘再度推开另一间的房门,那门内也有两人,一个是年约三旬的美貌妇人,另一个便是那貌似天真的孩童,只不过这也是两具尸体,毫无半点气息。
方多病呆了,这一瞬间这屋里所有的门窗都似阴森可怖起来,“这……这莫非有鬼……”展云飞却摇了摇头,他凝视着那小小少女的死状——她就匍匐在地上,头向着东南。他的剑鞘再度一推,那房门旁一个橱子倏然被他横移二尺,露出墙上一片细小的黑点。
“气孔……”方多病喃喃的道,“莫非竟是通过这气孔放出毒气,瞬间杀了二人?天……这莫非是一个机关屋?”
三人环目四顾,这干净空荡的庭院却似比三人所遇的任何敌人都深不可测。李莲花退了一步,慢慢的道,“或许应当试一下能否就此退出……”方多病连连点头,突又摇头,想了想又点头。李莲花一句话说了一半,飘身而退,人到院门口就落了下来。展云飞沉声问道,“如何?”
“毒雾。”李莲花亮起火折子,转过身面对着门外的冷雨大雾,喃喃的道,“原来他们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的原因,是因为大雾……”火折子光芒之下,只见方才那浓郁的大雾渐渐变了颜色,苍白之中微带蓝绿,竟是说不出的诡异。
“毒雾?”方多病和展云飞都变了颜色,他们在大雾中行走良久,却并未察觉雾中有毒,“这雾中有毒?”
李莲花对着大雾凝视半晌,突的探手取出一块方巾,扬手掷入不远处迷离的大雾中。过了一会,他挥袖掩面,窜入雾中将方巾拾了回来,只见白色方巾已经湿透,就在这短短片刻之间,方巾上已见了三四个微小的空洞,竟是腐蚀所致。
方多病汗毛直立,这雾气要是吸入肺中,不是刹那间五腑六脏都给穿了十七八个小孔出来?“这毒雾如此之毒,刚才我们也吸入不少,怎么没事?”
“想必就在这左近有什么剧毒之物能溶于水气,”李莲花喃喃的道,“只有大雾浓郁到一定程度,毒物方能进入雾中,我们走了好运,竟能平安无事走到这里。”
展云飞突道,“只消能在这里度过一夜,天亮之后水气减少,我们就能出去。”
李莲花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方多病忍不住道,“这屋里的死人也是这么想,那毒雾还没进来,自己倒是一命呜呼。这屋子比外面的毒雾也好不到哪去……”
“此地此屋,全是为杀人所建!”展云飞淡淡的道,“这屋主人的癖好恶毒得很。”
“不错,根本不在乎杀的是谁,好像只要有人死在这里面他就开心得很。”方多病咬牙切齿,“世上怎会有这等莫名其妙的杀人魔,老子行走江湖这么久,从来也没听说过还有这种鬼地方!”
“有!”展云飞却道,“有这种地方。”
“什么地方?”方多病瞪眼,“本公子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展云飞道,“囫囵屋。”
囫囵屋,为昔日金鸳盟第一机关师阿蛮萨所制,据说其中共有一百九十九道机关,被关入其中的人从无一个生还,死状或有中毒、或刀砍、或火烧、或针刺、或腰斩、或油炸……应有尽有,只有人想象不到,没有囫囵屋做不到的杀人之法。
但据说囫囵屋金碧辉煌,乃是一处镶有黄金珠宝的楼房,充满异域风情,绝非这么一处平淡无奇的庭院。并且囫囵屋一直放在金鸳盟总坛,在十一年前早已毁于李相夷与肖紫衿联手的一剑,自然不会突然重现在此。
方多病从未听过囫囵屋的大名,等展云飞三言两语将这事讲了一遍,他既恨为何自己不是出道在十一年前,又恨展云飞语焉不详,更恨不得把展云飞脑子里装的许多故事挖了出来装进自己脑子里替他再讲过一遍方才舒服。
“故事可以再讲,但再不进屋去,外面的雾就要过来了。”李莲花连连叹气,“快走、快走。”方多病一下窜入屋里,三人在厅堂中占了片刻,不约而同的挤入方才李莲花睡过的那间客房。李莲花想了想,又出来关上大门,再关上客房的门,仿佛如此就能抵挡那无形无迹的毒雾一般,展云飞和方多病看他瞎忙,展云飞立刻撕下几块被褥将门缝窗缝牢牢堵住,方多病却道屋里有无声无息的杀人剧毒,这般封起来说不定死得更快。
这屋子不大,三个大男人挤在一处,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李莲花想了想,又动手去拆床。方多病只怕床后也有什么会吐毒气的气孔,连忙和他一起动手,展云飞拔出佩剑,“二位闪开。”李莲花拖着方多病立刻逃到墙角,只见剑光暴涨缭绕,一声脆响,那木床已成了一堆大小均匀的碎渣。李莲花赞道,“好剑法。”方多病哼了一声,显然不觉这劈柴剑法有何了不起,是死莲花自己武功差劲之极大惊小怪。
床碎之后露出墙壁,这墙壁上却没有气孔。展云飞并不放松警惕,持剑在屋里各处敲打,却并没有敲出什么新鲜花样出来,这仿佛便是一间极普通的房间。
难道这一夜竟能如此简单的对付过去?展云飞在看墙,方多病却一直盯着那被劈成一堆的木床,这屋里除了那堆木床之外本也没啥好看的,突然他大叫一声,“蚂……蚂蚁!”展云飞蓦地回头,只见从那破碎的木头之中慢慢爬出许多黑点,赫然正是一只只蚂蚁。原来这木床的木材中空,中间便是蚁巢,展云飞劈碎木床,这些蚂蚁受到惊扰便爬了出来。
这绝不是一窝普通的蚂蚁,这些蚂蚁都有半个指甲大小,比寻常蚂蚁大了不下十倍,两对螯却是橙红色,黑红相应,看起来触目惊心。方多病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些源源不断爬出来的蚂蚁,想象这些东西一旦爬到自己身上的样子,顿时不寒而栗。
这许多蚂蚁突然爬了出来,虽然三人都是江湖高人,但拍蚂蚁这等事和武艺高低却没多大关系,武艺高也是这么一巴掌拍死,武艺低也是这么一巴掌拍死。只见三人不约而同开始动手杀蚂蚁,一开始方多病还“芙蓉九切掌”、“凌波十八拍”什么的招呼来招呼去,猛见李莲花一巴掌两三只拍得也不慢,顿时醒悟,开始左右开弓噼里啪啦杀。那木床毕竟不大,设计这蚂蚁机关的主人显然也并没有想到这么小小一间客房会钻进三个人,一个时辰不到,那蚂蚁已被三人杀得七七八八,便是剩下几只命大的也不足为患了。方多病擦了擦头上的汗,呼出一口气,他妈的杀蚂蚁比杀人还累,抬起头来,却见展云飞和李莲花脸色都不算释然,“怎么?被咬伤了吗?”
展云飞淡淡看了李莲花一眼,“你看如何?”
李莲花叹了口气,“你听。”
蚂蚁之灾刚刚过去,只听“咚”的一声闷响,不知是什么东西重重踩了下地面,墙壁竟是微微摇晃起来,方多病瞠目结舌,只听那沉闷的“咚”、“咚”之声由远而近,有个沉重的东西从后院慢慢爬来,听那脚步声显然不是人,却不知是什么东西,要命的是这东西竟然没有气息之声!
不是人、不是动物!
难道是——
“碰”然一声巨响,屋里三人猛地贴墙而立,一面墙轰然倒塌,一个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怪头撞塌一面墙壁,穿了进来,随即寒芒一闪,自那辨认不清的东西身上骤然伸出六支刀不像刀,剑不像剑的东西,只听“笃笃笃笃笃笃”一连六声,六支锋刃一起入墙,李莲花展云飞都跃身而起,方多病着地一滚,侥幸没有受伤。门外灯火一闪,那撞破墙壁的东西非人非兽,竟是一个巨大而古怪的铁笼,它倒不是自己走过来的,却是一直支在后院假山之上,这屋内木床破碎之后,不知和这假山上的铁笼有何牵连,铁笼自斜坡上滚落。这东西沉重异常,这墙壁又异常的薄,莫怪一撞就穿,铁笼中显然装有不少机关暗器,一撞之后先射出六支长锋,三人骤不及防,狼狈躲闪,上跃的两人尚未落地,铁笼中嗡的一声射出数十点寒芒,展云飞半空拔剑,但听叮当一阵乱响,这数十点寒芒被他一一拨落。方多病滚到铁笼之旁,拔出玉笛,对铁笼重重一击,“铮”的一声脆响,那铁笼竟分毫不损,显然也是一件异物。
方多病一击之后,心知不妙,立刻着地再度一滚,那铁笼受他一敲,哗的一声铁皮四散激射,露出第二层外壳,却是一层犹如狼牙一般的锋芒锯齿。那激射的铁皮亦是锋锐异常,自方多病头顶掠过,当的一声射入墙壁,入墙二寸有余。方多病心里大叫乖乖得不得了,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逃过一劫,突然腿上一痛,他翻身坐起,呆了一呆,按住小腿。
李莲花和展云飞同时回头,但见方多病着地一滚,滚过方才被展云飞拨落的黑色暗器,腿上顿时鲜血长流。展云飞即刻赶到他身边,剑尖一刮,把那暗器挑出,脸色有些变了,“别说话,有毒!”
就在这一瞬间,方多病的腿已然麻了,他心里凉了半截,行走江湖这几年,他不算当真历过什么大险,却难道这一次……
“背——”李莲花的声音蓦地响起,展云飞一个念头闪过自己尚未明白,前胸一痛,一物穿胸而出,他低头看着自胸前穿出的长箭,口中微微一甜,回头看向李莲花,“外面……”
方多病亲眼看见展云飞就在他身边咫尺被一箭穿胸,一时竟是呆住,只以为是做梦。就在他呆住一瞬,李莲花急闪而来,叮的一声脆响,他不知以什么东西斩断穿墙射入展云飞背后的箭身,将展云飞平托到他方才站的一角。展云飞还待再说,李莲花凝视着他,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比了个噤声的姿势。
展云飞当下闭嘴,李莲花拔出断箭,点他四处穴道,就让他平躺在地上,展云飞见他做唇形:“不要动”,于是点了点头,心里渐渐开始明白——这庭院之中确实没有活人,但却有人在院外隐藏行迹,跟踪声音以强弓射箭伤人。
古怪的铁笼,神秘的弓手,四个死尸,弥漫的毒雾。
这庭院之中,今夜究竟在发生什么。
是有意设伏,或是无意巧合?
他们是陷入了一个针对“佛彼白石”的陷阱,或只是在错误的时间踏入了一场别人的游戏?
方多病已全身麻痹,动弹不得,脑子似也僵了,只一动不动的瞪视着面前的那个狼牙似的铁笼。李莲花静静地站在屋中,展云飞重伤倒地。
就在此时,淡蓝的毒雾自墙面的破损之处,缓缓的飘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