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混沌的空间,空间里是一望无际的灰,没有光,没有暗。
宋小花是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的,只觉得眼睛一闭再一睁,眼前就已经换了天地。
“你还想回到自己身体里吗?”一个女子突兀的出现在宋小花面前。
宋小花紧张的看着面前的人,对方美的很朦胧,明明五官清楚的映入眼帘,可是脑海里却一片空白,似乎稍微一错眼,这个女人就恍若一场根本记不起来的梦境。
“我不想……”她想到临死前的棍棒毒打与不绝于耳的恶毒谩骂,全身不禁泛起一股寒意,战栗不止,“可是小军……”
女子广袖轻挥,面前出现一个画面。
画面中,是一间奢华却低调的房间,一个温柔女子挺着大肚子靠在床头,在她旁边则站着一位俊美清绝的男子,两人眉目含情,只一眼就觉得是一对恩爱夫妻。
“我需要你的身体,也会帮你照顾宋小军,你去做他们的女儿可好?”女子的声音似乎从灵魂深处发出来的,语气中透露着诱哄的味道,“这个家庭在几年后会成为那个世界的首富,而你也将成为他们唯一的女儿,会过着让所有人都艳羡的生活,长大后会遇到一个你爱的,且爱你一生的男子相伴终老,一生无灾无难,子孙满堂。”
不得不说,宋小花心动了。
她不知道首富有多少钱,但是画面里那不断闪过的景色,却让她向往不已。
有占地极广的别墅,有城堡,有私人飞机,有成群的保镖和不断忙碌的女佣,还有游艇和巨轮,所有的一切都是宋小花从未见过的,甚至连想象力都变得匮乏。
“……你真的会帮我照顾小军吗?”宋小花用力咬着唇,为难的说道。
她很想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只是也放不下小军。
“会的,我说真话的时候从不撒谎。”
宋小花莫名觉得这句话有些不对劲,可瞧见那逐渐消散的画面,心口顿觉不舍。
“我愿意!”她赶忙道。
女子令人沉迷的笑声在耳畔响起,然后一只手在她背后推了一把,宋小花惊呼着被那道逐渐消散的画面,给吸了进去。
耳畔只余下那女子似笑非笑的话语:“如……你……所……愿……”
下河村,昨天刚经历过一场嫁娶喜事,下河村富户张勇的儿子娶了村子里最水灵的姑娘宋小花,张勇为此在村社里摆上了流水席,从中午一直吃到晚上,这让八十年代里,物资匮乏的村民别提多高兴了。
宋小花是个可怜的闺女,爹娘在她不到八岁那年就相继得了痢疾死了,留下宋小花和哥哥宋大国,以及刚过门没俩月的新嫂子。
宋大国夫妻俩也是个性子善良的,两人每天忙里忙外的,养活着宋小花,日子倒还过得去。
一直到宋大国媳妇怀孕,宋家的日子才变得艰难起来。
不过好在宋小花懂事,家务活一把抓,对哥哥嫂子也很是敬重,等到小侄儿生下来,宋小花连学都不上了,留在家里照顾孩子,好让宋大国夫妇在外干活能放心。
年初,宋大国夫妻俩去县城里买化肥,经过一处建筑工地,一堆建材突然倒塌,两人连医院都没来得及送,当场就死了。
事后那建筑工地的老板赔偿了两千块钱,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毕竟这个年代万元户那就是顶了天的大富豪了,况且白菜只要三分钱一斤。
得知两个孩子手里有那么多钱,不少人家都打起了宋小花的主意,纷纷有人上门说亲,最终被下河村的村霸张勇给抢走了。
可谁晓得,结婚第二天早上,张勇夫妇俩去叫一对新人起床,久久听不到动静,推开门一眼看到张勇那个病秧子儿子倒在地上,已经死去多时。
张勇媳妇当场就疯了,看到还在睡觉的宋小花,出门抓起一根木棍,回到屋里冲着宋小花就是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毒打。
可怜的宋小花凌晨睁开眼看到死透了的“丈夫”吓昏了过去后,还不等开口解释,就被张勇媳妇给当场打死了。
之后宋小花就被张家随手扔到了一处杂物间,张家上下都为儿子去准备丧事了。
也不知多久,躺在冰冷地面上的宋小花突然睁开眼,双眸对上了一双红通通的大眼睛。
“……”
小家伙瞧着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也沾染着脏污,鼻涕上还挂着两管黑乎乎的痕迹,尤其是靛蓝色的衣袖,更是黑的能刮下一层。
宋小军看她不说话,瘪瘪嘴,眼泪扑簌簌的跌落下来,大概是觉得丢人,拾起衣袖摸了一把小脸,下一刻就成了一只小花猫,而眼泪也在脸上留下两道白色的印记。
她突然有点后悔,这孩子也太脏了吧?
“小军。”她气息不稳的道:“别哭了,听姑姑的话,你偷偷去杏花婶子家,让她带你去县里找警察叔叔过来救我,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宋小军自小就是宋小花照顾的,自然也最听宋小花的话。
听到这里,他忍着哽咽点点头,“姑姑等我。”
“好,不要让别人看到你。”她又叮嘱一声。
“我记住了。”小家伙站起身,小身子还踉跄了一下,可能是在宋小花尸体面前跪的太久了。
不过下一刻,他就拉开门出去了。
宋小军一路躲开张家人的视线,绕到房屋后面,然后跳进鸡窝里,也不在乎地面那到处可见的鸡屎等腌臜之物,从墙角的一个小洞里钻了出去。
在这里的庄户人家,几乎家家鸡圈里都有这样一个小洞,白天鸡窝里的鸡会通过这个小洞出去,放养在外边,晚上则是会钻回家里,这个年代的村子尚算民风淳朴,倒是不用担心鸡鸭放在外面被人偷走,不过若是放养在村子里,有谁家的鸡把鸡蛋下在外面,倒是会便宜一些调皮捣蛋的孩子,因此真正放养的鸡鸭并不多。
宋小军顾不得身上散发出来的臭味,一路撒开腿往村子西边跑去,脚上的一双千层底黑布鞋,大拇指都已经磨破了,露出黑乎乎的也不知道多久没洗的脚指头,瞧着跟一个小乞丐似的。
杏花婶子之前和宋小花一家是邻居,在82年的时候,北方大部分地区田地包产到户,也可以允许老百姓去城里打工做生意,杏花婶子的男人和两个儿子一块去城里做泥瓦工。
父子三人能吃苦,也踏实,做事的手艺更是不俗,很快得到了工头的垂青,让父子三人加入到了自己的队伍里,给的工钱比起其他人都要高一些,没两年就赚回来一大笔钱,在村子西头重新盖了一座六间屋子的青砖红瓦的房子,可以说是村里第一份。
下河村的一些没有门路的年轻人看到后,也有求到他们家里,想要找个活儿干,杏花婶子一家人都是和善的,只要真的肯吃苦,他们都不会拒绝,因此在村里的口碑很好。
杏花婶子和宋小花的母亲是闺蜜,虽说现在还没有这个词,可是宋妈妈在世的时候,两人的感情别提多好了,跟亲姐妹似的,以前挣工分的时候就跟连体婴似的,后来宋妈妈走了,杏花婶子没少帮忙宋家,宋大国夫妇过世,杏花婶子当时未免宋小花害怕,还搬到宋小花家里,守了她小半月。
宋小军不管不顾的冲进赵家,看到杏花婶子正在院子里洗菜摘菜,哭唧唧的跑到她跟前,一把攥住对方的手臂。
“奶奶,呜呜呜,奶奶……”
杏花婶子这两日不在家里,因为大半个月钱,杏花婶子的丈夫儿子在县城里干活,她去县里住了一些日子,之后一家去了杏花婶子娘家住了两天,今儿刚到家就开始准备午饭。
“小军……”看到宋小军,杏花婶子可是吓了一跳,怎么这孩子才多久没见,就这么狼狈?“你这是咋啦?”
宋小军也说不明白,他用力的拽着杏花婶子,“找警察叔叔,姑姑让奶奶带我去找警察叔叔。”
杏花婶子一听,这指定是出大事儿了,不然干啥要找警察。
别说警察上门了,就是在路上看到那些大盖帽的警察,他们都在心里打哆嗦。
“别急,喘口气,和奶奶说说,干啥要找警察叔叔,你这孩子……”
宋小军看到杏花婶子不动弹,当时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奶奶,找警察叔叔,我姑姑……”
瞧见这孩子哭的止不住的可怜样子,杏花婶子也顾不得做饭了,肯定是小花出事儿了,不然这小子怎么可能哭的这么厉害。
她也顾不得其他,扔下手里的菠菜,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拖拽着宋小军回屋子抓起钥匙,锁门后推着自行车带宋小军往县城里拼了命的踩踏。
这一路她气喘吁吁的,也没有那个力气询问宋小军有关小花的事情,等到了警察局,应该就能知道了。
此时的杏花婶子只以为宋小花被抓到警察局里了,并不知道张勇家里的事情。
她这大半个月都在县城里,只因为她娘家侄媳妇生孩子了,是个大胖小子,也恰巧赶上家里丈夫儿子临时在县城里干活,她干脆就去县城里住了大半个月,回到村里倒是知道张勇的儿子没了,杏花婶子恶心张家,再说两家没有任何关系,也懒得去凑热闹。
原想着做好饭后,去招呼小花和小军来家里吃饭,谁想到小花那孩子就出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