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记忆如同开了阀的闸门,排山倒海汹涌而出。
划在脖子上冰冷的玻璃片,痛彻心扉的噬骨疼痛,以及压抑在心底的不甘与愤怒。
她竟然见到了,那个在前世对她痛下杀手的孙长沐。
“出什么事了?”风广迈着大步走过来,“雨桐,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风雨桐虽然嚣张,但对这位二哥却有几分畏惧。
她还没开口,杜凌花已经笑道:“我听说是在找家的六小姐,这位就是六小姐吧?”
她说话时喜欢拿帕子掩着嘴,一双凤眼顾盼神飞,“早就听说顾家六小姐绝色倾城,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虚。二少爷,你还不快过来看看。”
轻巧的一句话,不但夸赞了白小黎,还将注意力从时雨桐身上成功的转移了出去。
风广顺着杜凌花的目光看来,确实被惊艳了一下,但他阅历丰富,这样的绝色倒也见过不少。
相比这位六小姐的脸,他听说最多的,还是她并不讨喜的性格。
而他是大帅最器重的儿子,手里握着重权,将来必将子承父业,他的妻室就算不能帮他赞助内政,起码也要德才兼备、温良贤淑。
显然,这位六小姐并非合格人选。
时广看过来的时候,白小黎也正在看着他,与他想像的不太一样,他以为这位六小姐会是羞怯的、敬仰的、爱慕的,但那双眼睛却如深邃天宇,他甚至从她深不见底的眼底感觉到了浓烈的恨意和厌恶。
这样的感觉稍纵即逝,一度让他以为只是自己一秒钟的幻觉。
白小黎甚至都没向他问声好,很快就对身边的言老爷道:“阿爹,我有点不舒服。”
顾老爷爱女如命,闻言立刻道:“我先让人送你回去。”
他向时家人打了声招呼,亲自推着白小黎离开了后院。
直到那些喧嚣的声音远去,白小黎抓在膝盖上的手仍然没有一丝松动的痕迹,以至于十指的骨节都已经泛白。
孙长沐?时广?
哪怕她心里清楚,时广并不是孙长沐,只是长着一张跟孙长沐一模一样的脸而已,但是看到那张脸,她就没办法做到释怀,与风家解除婚约的念头如同蒿草,生长的越发疯狂起来。
随着顾家父女离开,杜凌花也带走了风雨桐,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在今天这样的场合闹事只会惹得大帅不快。
除了风广对那位与想像中完全不一样的六小姐,产生了几分兴趣之外,风少恭对于白小黎刚才的反常也是迷惑不解。
或许别人没有留意,但他就站在白小黎身后,在时广出现时,她的过激反应虽然稍纵即逝,还是被他收入眼底。
以他对白小黎的调查,这位深居简出的六小姐,除了双方家长的口头婚约,与时广没有任何交集,甚至彼此不识,既然如此,她在时广出现时为何会情绪失控。
情绪失控?当他把这个词用在白小黎身上时,他觉得不可思议。
四月末,顺城春意渐浓,护理女校后院种的几株桃花也在争相斗艳。
坐在教室里,偶尔会有微风送进几片桃花瓣,香气淡淡,暗含春色。
白小黎前阵子又感染了风寒,在家躺了几天后才有好转,来到学校后,柳微儿拉着她像是几年没见似的。
白小黎把带来的桃花酥分给柳微儿,两个好朋友坐在教室的窗边一边聊天,一边品着点心。
景兰胃口不太好,白小黎特地给她做了易消化的食物,不但可口,还有养胃的功效。
“咦,那不是军警司的人吗?”柳微儿的嘴里还含着半块糕点,说话时也含糊不清。
白小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几套熟悉的制服,不但如此,他还在其中看到一个无比熟悉的人。
风少恭?他怎么也来了!
“难道是我们学校有人犯法了?”柳微儿咽下那块糕点,“那也不用惊动军警司吧。”
“死人了,死人了。”身后,突然有个女生尖叫起来,“104有人死了。”
听到104几个字,白小黎心里咯噔一声,自从104鬼影事件之后,这几个数字就像迷团一直萦绕在她的脑海里,出于做法医的直觉,她总觉得会有事情发生。
现在看来,她的直觉果然应验了。
“柳微儿,推我过去看看。”听到案件,白小黎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柳微儿匆匆吞下点心,用力咽了咽,“好。”
刚才喊着死人的女生叫得更加夸张:“鬼魂杀人了,104的女鬼杀人了。”
白小黎刚出教室就与迎面而来的风少恭撞了个正着,风少恭看到她,似乎也不意外,“病好些了?”
“好多了。”白小黎的回答只是下意识的,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风少恭怎么知道她生病了?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她并没有心思考虑这些问题,而是跟在他的身后到达了案发现场。
104教室外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黑压压的脑袋都是看热闹的学生,这些女生平时上个体育课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碰上死人的事情倒是胆子比常人还要大。
白锦带人将这些学生拦到了警戒带外,看到言卿,咧着嘴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六小姐呀,好久不见。”
“死的是什么人?”白小黎探了探头。
“你自己进来看看不就知道了。”白锦将警戒带向上拉起,“七哥让你进来。”
白锦显然得到了风少恭的许可才敢放她进去,而白小黎也没有客气,跟柳微儿说了一声后就驱动轮椅来到104教室。
教室里已经铺好了侦察踏板,以防现场痕迹被侦查员破坏,白锦正拿着一个放大镜蹲在地上,漂亮的眼睛几乎贴了上去。
风少恭站在教室中间,在一堆横七竖八的桌椅当中显得十分高挑,在他的身前,放着一只长约一米,高约八十厘米的玻璃鱼缸。
一个穿着学生制服的女学生浸泡在鱼缸之中,乌黑的长发如同海藻一般飘浮在水面上,衣服被泡得鼓起来,好像是涨起的帆布。
紧贴鱼缸一侧的,是她苍白的脸,十只枯瘦的手指紧紧贴着缸壁,在水中沉浮的那双眼睛,仿佛随时都会睁开一样,这个鱼缸的大小勉强可以塞下一个人,而她就像一只浸泡其中的展览品。
鱼缸里的水有大半都溢了出来,浸湿了地面,白锦想要从破坏极为严重的现场找到凶手的蛛丝马迹,并不容易。
“师傅,你来了。”正准备打捞尸体的轩逸眼睛一亮,看着白小黎的目光满是崇拜。
风少恭听到师傅两个字,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又低下头继续盯着那个鱼缸研究起来,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漂亮的眼睛聚起一抹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