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孝明帝默不作声,暗想:“还好意思明知故问。”
太后见他神情,已知端的,冷笑一声,道:“你是想找男人,是么?”
魏孝明帝道:“儿臣不敢。”
太后闻言冷笑,哼了一声,道:“这天下还有你不敢的事?前些年你还小,听人谗言,怀疑朕私通清河王,伙同元叉、刘腾等重臣将清河王处死,幽禁本宫长达四年,本宫记着呢。”
魏孝明帝见太后旧事重提,不由得冷哼一声:“朕当年不过总角,这事与朕有何干系?”
胡太后大怒咆哮道:“当年你小,那是不是你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就敢对付本宫了,你何尝将本宫放在眼里?你不是怀疑本宫偷人么,本宫的寝宫就这么大………”
太后怒气冲冲,从床上跳下来。
她掀开床帷,掀开被子,又掀开床下,又走到柜子旁,打开柜子,走到窗前,打开窗子。
她一边做找人的动作,一边怒气不止,喝道:“你看,你看,陛下,你不是要搜么?本宫搜给你看,你满意了。本宫藏了男人,本宫藏了许多男人,你来搜啊........”
魏孝明帝道:“儿臣不敢。”
胡太后大怒,手指门外,怒斥:“滚出去。”
魏孝明帝目光所及,一无所获,怏怏不乐,狼狈滚出。
他默默的出了太后寝殿,殿门在他身后咿呀一声关闭了。
行了几步,孝明帝还是忍不住,对着两个心腹宦官使了个手势,道:“这奸夫必定已然逃走,你们立刻带人给我去太后寝宫的后巷搜。”
永巷之中,杨白花正在奔逃,他一边逃,一边给短弩上箭矢。
这一天他早已经预备到,他与太后的事情,陛下早已经知道,但是陛下从来没有敢这么猖狂的夜闯寝宫。
陛下敢这么做,一定是有所准备。
好在他每次偷情之时,以防万一,所以每次他也有所准备,弓弩及一些暗器、以及解腕尖刀他都随身携带。
他全身戒备,不时的回头观望及看着前方。
尚好,今夜有月,一片清辉,朦胧之中,前路尚清晰,这条路,同样非常隐蔽,也同样是他在小心戒备的情况下,多次实测探查出来的一条最便捷的脱逃之路。
一路无人,穿过这条永巷,便到了太后寝殿之外的另外一条街道,距离他的居处已经是不远,可以算是安全了。
他长出了一口气,暗自庆幸。
但他这口长气还未出尽,心头便已如泼下一桶冰水,前方的巷子口处闪出一个人来,双手交叉,抱着一把剑,堵住了杨白花的去路。
杨白花一边疾走,一边架上弓弩,弩箭连发,嗖嗖两箭射出,口中喝道:“闪开,当我者死。”
那人的头左一偏、右一偏,身体躯干都没动,就闪开了致命的两箭。
杨白花看他的身法,对速度的判断应对,都是妙到毫巅,气定神闲,几乎是等待箭到眼前那一刹那才倏然避过,时机、方位的拿捏都是炉火纯青。
他知道碰到了劲敌,忽然身形往墙上一蹬,在墙上连跨数步,正要跨上墙头。
那人也忽然跃起,身形直直飞升,后发先至,跃到杨白花正前上方,一掌凌空劈下。断喝道:“下去。”
杨白花被逼重又降落在巷子里,他与那人过了几招,怎么打都不是那人对手,他一出手,那人便立刻伸手打中的肘弯处,他的肘弯便一阵酸麻。
他一伸腿,那人便立即踢到他的膝盖。他的膝盖便即噗通一声跪地,两人的武艺明显差了一个档次。
杨白花转身便逃,那人站在巷子口也不追。
杨白花继续上弩箭,退回,准备折返从旁边另一条巷子出逃,这条路明显已经被盯上,想想也是,陛下敢做这般出格的举动,怎么可能毫无准备?
但他旋即发现,他方才进入巷子时还空无一人的入口,现在也有一个黑衣人双手抱着手臂在等候着。
这个黑衣人切断了杨白花的退路,他看着杨白花,向着杨白花走了过来。
那人继续往前走,杨白花站住了。
与此同时,先前在巷子出口处与杨白花对敌的那人也出现在杨白花的身后,两人包夹,俱各逼近杨白花。
杨白花前后皆有高手,他已进退无路,便大吼一声,向着对面冲了过去。手中弓弩连发。对方举手投足间躲过数箭。
杨白花交手了几招,不由喝道:“你是贺拔兄弟中的哪一位?”
“我是贺拔岳。”
那人轻描淡写的,便将杨白花的数招凌厉攻势一一化解。
巷子的另一侧,宇文泰和萧赞这时也早已赶到,听到贺拔兄弟、贺拔岳这几个字,他心中一动,暗想:“原来贺拔兄长他们也来了,这奸夫可跑不脱了。”
自从在武川别后,他与三哥好久都没有再见过贺拔兄弟,没想到居然今日会在这种场合下见面。只是,贺拔岳他们是怎么会在这的呢?他们本该在晋阳才对。
晋阳距离洛阳迢迢八百里,快马加鞭也需两日。
还有那另外一个人是谁?是贺拔胜么?
他们来此,莫非也和萧赞有关?
若然如此,这厮还真是所图甚大。
日后,倒真是要好好探一探这个人,看他究竟是想做什么勾当?
不过,这些疑问,他只是暂时浮现,一晃而过。
眼下,他更关心贺拔岳,毕竟贺拔一家和他家的关系如同兄弟亲人,当年六镇谋反,贺拔家兄弟父子与宇文家兄弟父子并肩战斗,齐心合力杀死逆贼卫可孤。
如烟往事,历历在目。
想到此处,他忽然身形一跃,上了墙头,萧赞本欲阻止,不料宇文泰身形太快,他一时拦挡不及,只得也随宇文泰越上了墙头。
这时,杨白花与贺拔岳打斗正酣。
杨白花一面打,一面暗思退步,贺拔岳好整以暇,他犹自拦挡不住,眼角余光瞥见墙头上又出现了两人,以为也是贺拔岳一党,这下不由更是心惊。
整个大魏军中传的纷纷扬扬的最厉害的兄弟档就是贺拔胜、贺拔岳,兄弟二人近年来声名鹊起,贺拔岳更是兄弟之中最为佼佼者,武艺、才能在兄弟中都首屈一指。
一个贺拔岳已经是如此难对付,身后那人也是武艺高强,更休说墙头这两人,他酣战之中,甚至没有注意到,不知这两人何时出现。
他情知自己今日已是在劫难逃,便软语哀求,但是贺拔岳置若罔闻,似乎并不准备放过他,两人倏忽之间又拆了数招。
数招过后,杨白花已然破绽频出,一来,他心情慌乱,急于逃走;二来他本便不是贺拔岳对手,几招一过,便立刻手忙脚乱起来。
“人称杨白花武艺高强,看来你除了箭法很好之外,这武功也寻常之至。”
贺拔岳一面好整以暇的见招拆招,一面嘲笑。
杨白花叹了口气,道:“贺拔岳,你已经是成名之人,还带这么多人来围剿我,也太不公平了。”
贺拔岳淡淡然,他也注意到巷子右边的墙头上的宇文泰和萧赞,只是两人都黑衣黑裤、黑巾蒙面,他仓促之间并未认出宇文泰这个故人。
他淡淡的道:“我们来的只有两人,这墙头的两位英雄怕是不值你所为,又抑或是你的仇家,可不关我事。”
宇文泰笑了笑,道:“对,我们和他们可不是一伙儿的,杨白花,你跑不了。”
杨白花见宇文泰和贺拔岳一唱一和,口气中全是嘲讽之语,并无通融之意。
他黯然听罢,心中不由大怒,心忖道你不仁便别怪我不义,当下冷哼一声道:“好......”
话音未落,他的左手袖子中忽然多了一个迷香包,他悄悄扣在手中,用指尖按破,忽的手一扬,向着贺拔岳的脸上甩了过去。
贺拔岳早有防备,登时向左避开,杨白花似乎早已料到他退避方位,忽然一低头,他的头颈上一枚袖箭向着贺拔岳甩了过去。
这是他对敌之时冷不防的杀招,这杀招之下折过不少英雄好汉。
墙头上,宇文泰见贺拔岳只提防了杨白花的左手,却未提防他的后招,杨白花身后那人抱臂观望,情急之下,从墙头一跃而下,手中的硬弓挥出,叮的一声便格飞了袖箭。
贺拔岳暗夜之中,只见那被格飞的暗箭发出湛蓝色的光芒,情知是喂了剧毒,心下不由的暗道一声:“好险。”
他向着宇文泰拱了拱手,道:“在下贺拔岳,谢谢这位小兄弟救命之恩。”
这时,杨白花身后那人见杨白花一击不中,招式用老,尚未抬头,忽然向前,一掌击在杨白花背上,杨白花踉踉跄跄跌前几步,又被贺拔岳一腿绊倒。
身后那人赶上,伸脚踏住杨白花后背。
他用手捏开杨白花的嘴,丢了两粒丸药进去。
杨白花声音颤抖,愕然的捂住喉咙:“这……这是什么东西。”
身后那人冷笑一声,道:“这是毒药,对付你这种私通太后的淫贼专用。你若再与太后私通,我保证你会毒发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