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十月的天气,说冷不冷说热也不热,即使一股北风吹来,也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不是说这里不好,而是这该死的鬼天气就是这样,早上起来冷得直打哆嗦,只要到了中午阳光一照到身上,还是稍稍有些温度。
我如同往常一样,一个人放学后朝家里走,那时我刚刚十六岁,因为上了高中原因,我的父母也在乡下,陪读到了城里。
这是我来到这座城市的第十天,之前我还不知道,原来林城竟然这般大,以前虽然跟我爸他来过几回,买些东西,可也就在主街道附近转了转,完全没进城区里溜达过。
而我也是这十天才发现,原来林城远比我之前想象得要大的多。
经过一段时间路程,我也到了家里楼下的公园,我没有在这里停留,直奔着公园后的一个单元门,走了进去。
到了三楼左侧门前,我掏出衣服兜里的钥匙。
这栋房子是我父母他们租的,我家里的条件不算太好,但也还算过得去,因为他们考虑到我上学的缘故,还是狠了狠心租了离学校近些的学区房。
我推开门。
“妈,我回来了。”
闻声后,我妈也没回过头招呼我,自顾自的在厨房忙活着。
“哎呦儿子回来啦,赶紧洗手吃饭勒,你爸他今天有事就不回来啦,你吃过饭记得写作业的啦。”
我妈她是上海人,虽然在东北待了这么多年了,可说话时还是带着些上海口音。
记得我妈常跟我说,她年青的时候,可是个大美人嘞!
我也看过她年青时的照片,完全想象不到,当初那个美若天仙的女人,竟是自己妈妈,看着简直判若两人。
我脱下鞋子,走到餐桌前坐下,抬眼看了看眼前的饭菜,发现根本就没有动过的迹象,于是我回过头,对着正在厨房收拾东西的我妈问道。
“你不吃了吗?”
隔了片刻,不见她回话,于是我声音大了几分,又问了一遍。
“妈,我看这饭菜都没动,你不吃了吗?”
这时我妈她听到了,她抬起头,眼角似乎泛起了一滴滴泪花,神情也有些恍惚,我看到她这个样子,立即冲到她身边,双手扶着她的双肩。
那一秒,我想我已经猜到了,我爸和我妈一定是又闹矛盾了,不然以我妈那爱笑,凡事不挂心上的性格,怎么会突兀这般模样。
“妈,你说是不是我爸他又惹你生气了,你跟我说,我帮你教训他。”
只见我妈连连摇头,表情即痛苦又无助,她这样子,是我从小到大从未见过的,我心想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情发生了。
等到我妈在说话时,已是放声大哭,她边哭边说着。
“杨帆,你爸他不要我们嘞,以后就剩我们两个啦。”
我本该想到是这样的,可当这话从我妈嘴里说出来,内心不由一震,随后便是一股怒火直冲头顶。
将我妈扶好,靠在一边洗碗池的墙边,我二话不说,就要冲出去找我爸他理论。
当我打开门,身后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喊对着我吼道。
“你上哪找他去,他跟别人跑啦,今早去民政局离过婚,就再没见过他。”
我实在不敢相信,从前那个伟岸的父亲,竟是这样,他的形象瞬间在我心低坍塌。
“那也得找啊,我是他儿子,就这么一声不响的走了?合适吗?”
我狠狠将门关上,那句“合适吗”我基本是用喊出来的,我当时也是有些心急,更多的还是生气,于是我接着说。
“当初我就说过,不用你们来不用你们来,我自己在学校也能住,怎么样,现在给那人有机可乘了吧。”
听到这些话,我妈也开始埋怨道。
“哎呦,妈这不是怕你照顾不好自己吗,谁知道你爸他这刚来几天,就去找那狐狸精啦。”
我妈边说着,边沿着墙边缓缓坐到了地上,随后就抱头痛哭,跟受了委屈的小姑娘似的。
看着她这样,我的心彻底碎了,赶紧凑到她身边,将她搂在自己怀里。
“没事的妈,这不是还有我吗,等我再见到我爸,一定帮你出气。”
我妈缓了缓情绪,将头抬起来,双手搭在我肩上,于是抹了抹眼泪,强挤出一丝笑容,满脸欣慰的对着我说到
“看来儿子是长大啦,妈没事啊,你回房间做作业去吧,别耽误了学习。”
看到我妈她好些了,就将她扶到饭桌前椅子上坐下,然后在电饭煲里盛了一碗米饭递给她。
“妈,你吃点饭。”
我妈接过递来的米饭,拿起桌子上的筷子,也不再哭了,大口大口把米饭塞到嘴里,好像要把以前过往,全都咬碎似的,就连桌子上的菜也不动一下,完全是在干嚼米饭。
看到她这样,我的眼泪这时也流了出来,为了不让她看到,我低着头,攥紧拳头,坐在她对面椅子上。
“妈,你别哭了啊,吃完饭记得早点休息,我去复习功课了。”
话落,我赶紧回到自己房间,抱着枕头失声痛哭。
那一夜我家的灯一直亮着,我和我妈谁也没和谁说话,因为我们都怕会承受不住,可又不敢让对方看到,所有我们俩就猫在各自房间,不肯出来。
也不知何时,我趴在床上竟睡着了,一直到第二天天亮,我才醒来,将自己房间的灯关上。
我打开房门,第一眼就看到我妈她如往常一样,已经做好早饭,在桌子前等我。
“哎呦,可算起来嘞,你要是在晚起些,妈就得给你请假去嘞。”
此刻我呆愣在房间门口,这是好啦?
“来儿子,你先吃饭,下午妈就去找份工作,放心啊,有妈在可不能让你饿着嘞。”
我缓了缓内心的想法,本以为我起来后还要安慰她一番,没想到我妈已经跟没事人一样。
这下我也算放心了,我对着她微微一笑。
“好的妈,我相信你。”
在那之后,本来完整的家庭,却变成了单亲家庭,以后的日子里,我和我妈相依为命,我妈也在那不久,找到了一家待遇不错的药店上班。
而我也逐渐改变了许多,凡事尽量不会让她操心,只要是家里能干的事务,我都会尽自己的能力,也慢慢的,跟着我妈她学会了做饭。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和我妈俩也习惯了,这种没有我爸的生活。
我妈同过这段时间,也逐渐能在她的脸上发现笑容了。
一个月时间过去,有一天我们班上突然来了一位转校生。
课堂的门被推开,正在给我们授课的许老师被叫了出去。
“老许,耽误你些时间,这孩子是我妹家孩子,她父母都去外地了,临走前把她托付给我,之前她在十一中那边就读,我想着还是让她转过来,这样我照顾也方便些,等我把她安排好,你在上课啊。”
说话这人是我们学校主任,张国庆,四十多岁年纪,带着眼镜,一身中山装。
而他口中的老许,正是我们的班主任,许荣军,他也是四十多岁年纪,不过应该比张主任大一些。
张主任跟许老师交代清楚后,带着身后女孩就进了教室。
他扯着那女孩走到讲台上。
“这是你们的新同学,来,有请她给大家自我介绍一下。”
女孩身着十一中校服,梳着马尾辫,浓眉大眼,个子在我们班女生里也算高的,尤其是她的长相也特别好看,此刻这么人盯着,她显得格外拘谨。
“额!你们好,我叫叶紫,之前在十一中就读,因为家里人都去外地了,所以就来了舅舅这边,以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我身后那个大胖子,不屑问到。
“舅舅?你舅舅是哪个?”
张主任这时大跨步,走到王硕面前,直勾勾盯着坐在椅子上,摆出一副大爷模样的他。
“我是她舅舅,你想干什么?”
胖子名叫王硕,人送外号王胖子,他见到张主任发火了,赶紧将书挡在脸上,避开那凶狠的眼神。
“没什么主任,就是好奇。”
张主任,伸手招呼着站在讲台上的叶紫,而眼睛一直盯着王硕,没离开过。
“你过来叶紫,你就座王硕旁边,他要是欺负你,就来我办公室找我,我看他皮又痒了。”
叶紫也是才知道,她舅舅原来是这学校的主任。
她把书包放在椅子上,坐到王硕身边,有些搞怪的对他说。
“你好,我是叶紫,你怎么这么胖?”
“噗。”
我坐在王硕前边刚好听到,虽然这女孩说话声很小,但毕竟我们离得近。
王硕白了叶紫一眼,将头扭到另一边。
“拽什么啊,你舅舅是主任就了不起啊。”
这话让没走两步的张主任听到了,于是又退回来瞪着他。
“你说什么王硕,你跟我去趟办公室吧,昨天在厕所抽烟的事,也该算算了。”
王胖子委屈的站起来,在心里嘟囔着,说好了放我一马,又变卦没信用。
张主任带着王硕走后,我们班任老许,这才在门口进来,继续上课。
我悄悄回过头,偷瞄了一眼叶紫,这么一看她,她正好也看向我,片刻对视一眼,我尴尬的随便冒出一句话。
“你多大了?”
叶紫眯起眼,很和蔼的微笑着说。
“我今年十六,你叫什么?多大了?”
我对她也付之一笑,回答到。
“扬帆,也十六,学习上有不懂的问我。”
我尴尬得要命,本想偷看一下,这位新来女同学的样子,结果却被发现了,还好说了些话,不然真的无地自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