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雪花不紧不慢地在天空打着旋儿,微微湿润的空气让终日奔波的人们得到一丝安详之感。
凉城的边缘地带杂乱散落着半新不旧的楼房,此时灯火点点。
“老板,打包一份肠粉。”
“等一下.....两份吧,一份不加辣椒。”
卖肠粉的老板动作十分麻利:“小言啊,这是出差刚回来?”
“嗯”
站在摊子前的青年轻应一声也不多聊,这正是刚从云南飞回来的柳言
柳言穿着黑色羽绒服,蓝色牛仔,脚上是双看不出名堂的板鞋。那比照军人的寸头和清冷的气质让他看起来很是不好惹。此刻,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店老板忙活。
“哎呀,你这工作好,天天在天上飞来飞去。哪像我家那两个混小子,就会天天打游戏,一点也不操心家里房子装修.......“
店老板人到中年,一家老小靠着这个摊子过活。眼看两个小子越来越大,他也愁白了头发。
柳言安静地听着店老板的诉说,不接话也不劝解,但又听的格外认真。
“行了,拿好啊。”
柳言接过热乎乎的两碗粉,轻轻放下一个小卡片:“客户送的,看你用不用的到。”
店老板借着昏黄的灯光仔细一看,居然是家具城的会员卡,这买家具可以省不少钱啊!
“小言,这我不能......“
话说到一半,喜上眉梢的老板才发现人早已走远了。
………………
提着两份肠粉,柳言加快脚步很快就走到了满是狗尿味儿的步梯。
啪啪啪!
巴掌声并未让楼道里的声控灯亮起,看来是线路老化了。
借着手机的手电筒,他顺利走上四楼。
刚准备掏钥匙,他望向了对门的位置。
邻居家大门大开,黑洞洞的房屋寂静无声,勾心起人旺盛的好奇心。
自从租住在这里,这家邻居就一直安静无声,今天怎么开门了?
哒哒哒.....
正在柳言奇怪之际,一阵木头敲击地板的声音慢悠悠的,越来越近.....
“是小言吧?我听大力说你今天生日,喏,这是我儿子买的什么外国点心,你们年轻人应该爱吃。”
黑暗里,身体佝偻的老太太从黑洞洞的屋子里走出来,颤悠悠递过来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啊,谢谢婆婆,天冷,您还是早点休息吧。”柳言原本紧绷的表情缓和下来,接受了老人家的好意。
扶着老太太回屋躺下,他打算明天给老婆婆熬上一锅软烂素粥,用来报答这雪夜的生日祝福。
回身,用冰冷的钥匙打开门,一股暖气扑面而来。
屋子里装饰着圣诞树和各色彩灯气球,还有写着生日快乐的横幅。
“大力,你过来吃饭吧,我带了肠粉。”
柳言笑着摇摇头,感叹起杨大力的少女心,居然把出租屋布置成这样。
“嗝~
是阿言啊,你回来啦,生日快乐!”
杨大力提着酒瓶傻呵呵地笑着,但眼圈却是红了。
看着那大大的生日蛋糕,鲜艳如血的玫瑰花和满桌子的菜肴,还有醉醺醺的杨大力,柳言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是金灿又说什么了?”
杨大力一听到金灿的名字就瞬间大哭起来:“阿言,你说是不是我真的错了?金灿说我没前途,天天穿女装直播赚钱,更没用。可是,我是为了她才干这个的呀!
你说说,当初我送外卖她说辛苦又不赚钱。现在我做直播,收入可是翻几倍,她又觉得我丢人。我也说了,以后拿直播的钱回老家开店,她还不同意,说要留在这大城市。”
说到这里,杨大力用那很多钱买的洛丽塔裙子解恨似的狠狠擦了一把鼻涕。
“哈哈哈,她还跟我分手了!去TM的,女人没一个好东西!”
酒瓶被狠狠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看着这样的杨大力,柳言没劝,也没跟着骂。
在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又能怪谁呢?
“还有酒吗?我陪你喝。”
柳言坐了下来,目光平静地看着痛哭流涕的杨大力。
“别,阿言你从来不喝酒我知道的。哭过了也就算了,权当这青春岁月喂狗了!
喏,这是我和金.....我挑的礼物,你拿着。”
杨大力也是个自认潇洒的人,此刻又将身上的裙子仔细擦干净,拿出了一个不大的盒子。
“谢谢”
柳言的话依旧不多,但却同时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个包装袋:“在海南买的,你不是说你缺一条沙滩裙吗?”
“唉,我要真是个女的,咱俩还真就凑活过了。”杨大力打了个哈哈,还是将裙子收了起来。
女朋友没了,工作不能也没了,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这是你给自己买的挂饰吗?”
打量着那个有贝壳和羽毛的花哨挂饰,柳言皱紧了眉头,一脸的抗拒。
“嘁,这叫捕梦网。你不是总做噩梦吗?据说挂了这个就不做噩梦了。”
看了一眼半醒半醉的杨大力,柳言虽然有些抗拒,但还是认真收了起来。
“这话你也信,金.....算了,今天我也想喝酒,或许喝了酒就不做噩梦了。”
话说到一半又生生打住,柳言起身到冰箱取出了之前有对新人送的花雕酒。
“行,那今晚咱们两个就一醉到天亮!”
一个想要买醉,一个想要陪醉,两人一拍即合。
“阿言,你说我为什么就生在了穷人家里,为什么我就不是个富二代?”
“阿言,你说金灿她是不是被有钱人看上了才甩了我的?”
“阿言,你为什么老是这么镇定,你就没点什么伤心事吗?”
“阿言,你......”
“有”
“有什么?哎呀,你别喝了,你还有伤心事儿?咱们住在一起三年了,我还没听你提起过其他人。”
“伤心事太多了,说不完。反正早就过去了,也就不想说了。别废话,喝酒。”
“也是,过去的都是狗屁!反复去念叨反倒恶心自己,喝酒!”
“哈哈哈.......阿言,今天咱们两个一起做直播,说不定一炮而红呢!”
杨大力摇摇晃晃地给自己化妆,熟练地打开了直播。
长夜孤寂,直播间里倒是人满为患,人们或骂或笑,对着自己不熟悉的两个人评头论足,也不知是孤单还是无聊。
“各位大佬,今天小丽丽给你们带来一曲海滩双人舞,记得打赏啊!”
虽然身子摇摇晃晃,杨大力直播时的套话却是一句不少,如同本能一般讨好着各路看客。
纷杂的思绪伴随着酒精入腹,两人很快就呼呼大睡,直播间里还是有一群无聊的人在静静观看,直到电脑没电关机。
.....................
浓郁的黑暗,暗红色的土地,柳言看着这无比熟悉的一幕依旧心生恐惧。
看来,又做梦了啊!
这么想着,柳言的神经越发紧张起来,无缘无故的恐惧如同潮水一般侵袭着他,他忍不住开始奔逃。
奔跑,躲藏,奔跑.......
这样无止境的恐惧和逃跑的噩梦,他做了整整二十多年!
从他记事起,这样的梦就开始了,没有一天停歇过!
“安吉拉,安吉拉......阿提日,阿提日.......”
刺痛神魂的声音在柳言耳边响起,这让他感觉神魂都在被拉扯。
“该死,到底在说什么?”